似乎表哥身上的戾氣只是一閃而過，很快，芳芳看到他換上小丑服，下車，繼續“工作”去了。
“妝的問題吧？”芳芳一時又以爲是自己剛纔出現錯覺，隨後下車，跟在王子安後面。
王子安這次去公園裡，跳進沙坑跟小朋友玩沙子。
芳芳拿出手機，該吃午飯了，她準備在網上訂餐，讓人送過來。
還沒下單，擡頭就看到旁邊站着一個氣質出塵，安靜賢淑的女孩子。
她戴着鴨舌帽，目光在看着跟小孩子玩耍的小丑。
“芳芳姐，叫外賣嗎？再加兩人份吧。”劉仙女穿着長筒皮靴，牛仔褲，長大衣，脖子上還有圍巾。
時令正式進入冬天，身處南方很不好受。
“大仙女啊，好嘞。”芳芳沒見過劉仙女真人，但做伊凡卡助理幾個月，又住王子安家這麼久，早聽過劉仙女的大名，也見過海報。
表哥受女孩子歡迎誰都知道。
就像前世被爆出不雅照不雅視頻的那些女星，名聲再怎麼差，想娶她們的男人依然不計其數。
誰叫她們漂亮，又有錢。
王子安好看，又不窮，有幾個女孩子不喜歡？
即便是那些嘴上說着不喜歡，看到他，腿也會很誠實，合不攏。
劉仙女看着渾然不知自己到來，正逗小孩子開心的王子安，眼眶微熱。
人人都想擠進這個圈子，不想當科學家，不想當老師，不想幹別的，就只想當明星。
可進來後，誰又知道，好人留不久，留久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等到吃午飯的時候，王子安才發現劉仙女來了。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在公園石桌上擺放好盒飯，劉仙女笑嘻嘻迎上去，把王子安拉過來。
芳芳驚訝，劉仙女跟表哥的關係也這麼好嗎？
還是圈內人都這樣，禮節？
我要不要入鄉隨俗，畢竟我是伊凡卡的助理，也算半個娛樂圈的人，以後也這麼跟表哥處？
“那倒沒有，你不是說這幾天過來嗎？你不說你有喜了，是我的，我是不會被你嚇到的。”王子安低頭在劉仙女耳邊小聲說道。
劉仙女鼓起眼睛，咱倆睡都沒睡過，哪可能有喜！
王子安甩掉劉仙女抓着自己手掌的手，說道：“跟你講，牽手會懷孕不是胡說八道。所以沒事別隨便跟異性牽手。”
劉仙女一臉茫然，直到吃飯吃了一半，吃着吃着，她臉紅了。
晚上，王家。
吃完晚飯，大家沒立刻收拾飯桌，坐着聊天。
“表哥，最近網上到處反對修憲，你怎麼看？”劉仙女問王子安。
她是真的很喜歡聽王子安扯淡，同時，網上其實黑王子安的風還很大，但劉仙女肯定不想提這個，她想給王子安一種錯覺，你這只是小事，就算是大事也早就過去了，別放心上。
王子安大大咧咧說道：“我和大多數人一樣，都是搬條小凳子，坐在電腦前，或拿着手機上網看的。國家修憲這種事情，我都是盡力擁護的，你想騙我唱反調，然後被請去喝茶，你覺得我會上這種當嗎？哈哈，當然不會嘛，這種當我怎麼可能會上？”
劉仙女露齒而笑，很高興。
慄可欣坐王子安一旁，靠着椅背，摸着小肚子，好飽。
她想掀開衣服摸的，但王子安拍掉她的手了，給她蓋好小肚子。
“子安，講故事唄，《水滸傳》不是108好漢嗎，你纔講了十幾個。”慄可欣伸展雙腿，好想躺下。
劉仙女連忙把椅子挪過來，表哥吹牛講故事都像是在練臺詞，很給力的。
王子安說道：“有什麼好講的，一羣土匪而已。”
慄可欣疑惑：“子安，你以前不是說他們是好漢，是英雄嗎？”
伊凡卡也納悶，怎麼英雄變狗熊變土匪了？
以前王子安確實說梁山衆漢是好漢，是英雄，她跟慄可欣一起聽的。
王子安笑笑，說道：“我今天不說水滸，來說說土匪。土匪這個職業，由來已久，在很早以前，叫山賊；進了城市以後，就是黑社會。比如，梁山好漢就是山賊；那個魔都教父杜笙就是黑社會。他們從本質上來說，都和土匪是一個性質。”
此時的劉仙女好像一個追劇，等到劇的小姑娘，滿懷歡喜。
慄可欣張了張嘴，我的梁山好漢，怎麼一下就成土匪了？
在這之前，小姑娘很崇拜王子安所講的故事《水滸傳》裡的那一百零八將的。
王子安對小姑娘說道：“你不是很討厭宋江的招安政策嗎？就是他導致梁山好漢死的死、殘的殘。凱旋而歸以後，他還被毒酒要了命。跟你說在各朝各代，土匪都沒有出路，一零八覆滅是必然的。”
啊？
小姑娘感覺三觀被毀了。
伊凡卡也是。
她跟慄可欣是梁山黨啊。
王子安也不管被打擊的伊凡卡和慄可欣，也不管好比因爲漏劇，前後不連貫，看得雲裡霧裡的劉仙女，說道：“土匪的命運無非就是三種，第一就是做大做強，改朝換代；第二就是被政府或同行消滅；第三就是招安。但在大宇歷史上，靠起義改朝換代的，你們去翻翻看，是不是隻有兩個。這麼低概率的事業，但凡能想到一點點出路的，肯定不會去嘗試。與其被消滅，還不如求招安。只要是有一點點追求的土匪，都想得到政府的認可，也就是被招安，而招安的結果……”
慄可欣不服了，說道：“那只是故事，我不信。”
王子安搖頭說道：“歷史案例多了，最近的那個是一百多年前，那時青州發生了一起劫車案，劫了一趟裝滿外國人的火車，那是一個叫孫美瑤的土匪幹的。他以這些老外做人質，逼迫政府答應收編他們。前前後後，經過一個多月的談判，孫美瑤那幫土匪真的編成了青州新編第十一旅。不過他這個旅長只做了幾個月，就被上級領導以那種，誒，來來來，咱兄弟一起喝幾杯做藉口，騙去當場打死。然後把他的部隊解散的解散，改編的改編。這個結果和宋江有什麼分別？”
伊凡卡問道：“三三，那不招安，土匪的日子看起來應該會更好啊，比如《水滸傳》。”
她很奇怪，宋江和孫美瑤真心實意想投靠體制，還被剷除，還不如不招安。
確實，如果站在梁山好漢和孫美瑤的立場來看，這無疑就是社會不公，天理不存。
但是如果站在大宋王朝和政府的立場來看呢？
這些人壓根就是死有餘辜，死百八十次都不夠。
王子安笑道：“你們看梁山好漢都是些什麼人？呵呵，打家劫舍的、強搶民女的、製造滅門慘案的、開黑店殺人做人肉包子的、還有事沒事就挖人心臟下酒的、以及一言不合就拿大斧頭劈人玩的。你們說像這樣的一羣人，放在我們現在的社會，你們還會覺得他們是英雄好漢嗎？恐怕你們會覺得這羣鳥毛，就是槍斃十次都不嫌多。”
伊凡卡和慄可欣發呆。
好像還真是啊。
好壞全是王子安說了算。
“招安土匪，看起來好像是一勞永逸解決匪患，但其實未必。”
“雖說很多土匪可能都有‘逼上梁山’的無奈，可是匪之所以是匪，就在於他們是一種極端的破壞力量，他們的生存手段無非就是殺人越貨、綁架勒索、姦淫擄掠，這樣的好日子過久了，誰還願意再受法律和道德的制約？”
王子安說道：“歷史上很多被招安的土匪，不但不好管理，而且還大概率的動不動就繼續叛變做土匪。就這樣一羣把自己的悲苦，轉嫁給那些更弱小的普通大衆身上的人，把他招安了，長期上來說，負面的影響相當大。你們想想，昨天他們這羣人，還在這裡打家劫舍、強姦婦女，今天突然搖身一邊，成了地方的公安局長、派出所所長，變成執法人員。這對那些安分守已的良民來說，還有天理嗎？對那些在剿匪中犧牲的上一任公安局長、派出所所長，怎麼交待？”
“所以從古至今，土匪大多都沒什麼好下場，一般唯一的出路就是被消滅。在大宇歷史上，因爲政府只能管到縣，那些廣袤的鄉鎮就是成了土匪的天下。於是剿匪，就成了各朝各代超越意識形態的政治正確，因爲土匪的本質，就是極端對抗所有的社會管理的，是社會的毒瘤。”
“你們聽我講水滸的時候沒發現嗎，每次打羣架勝利的時候，大家一起吃肉喝酒，一筐一筐的肉啊隨便吃。古代生產力低下，他們天天忙着打架又不養牲畜哪來那麼多肉？還不是搶的別人！”
“你們再想想，盧俊義是怎麼進的隊伍？他是被梁山那羣人陷害搞得家破人亡，不得不進山，其他就不多說了。”
劉仙女不用從頭聽《水滸傳》，此時看着慄可欣和伊凡卡，就已經知道怎麼回事了。
表哥好像是在說，網上那些人，就是在給後來的網友洗腦，顛倒黑白。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川壅而潰，傷人必多，民亦如之。
世上庸人居多，頂層的人，都是利用這些庸者登頂的。
假如人人都是不凡者，這世界也就沒有金字塔，沒有高樓大廈了。
造謠一張嘴，闢謠跑斷腿。
表哥懶得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