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思緒，貝爾站在街邊，警戒線外，等小丑的最後一幕開拍。
由於是白天，有日光，有人給貝爾打傘。
打傘的人看起來很強壯，西裝革履領帶，還戴着墨鏡。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保鏢。
保鏢的這身打扮能讓貝爾少一些煩惱。
半條街是被劇組借用封閉了，但不是全封閉。
車子不能開進來，但行人還可以進來。
警戒線不只是提醒劇組人員別越線，還提醒行人注意別踏入。
此外，還有安保、場務巡邏，隨時待命。
安保，甚至有的場務是臨時工，看到貝爾都想找他合照，拿簽名，更別說路人了。
當然，也不是所有的路人都認出貝爾。
就算認出，看到貝爾旁邊的彪形大漢，就有些識趣地駐足。
西裝革履不只是黑澀會的標配，也是保鏢的標配，甚至是聯邦調查局高手的標配。
咦，想到這，一些人總覺得這三者、N者爲什麼這麼像？
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誰學的學？
還是同門？
與此同時。
“警察局”門口。
這不是真的警察局，掛個牌子配合拍戲而已。
道具已經準備好，工作人員就位。
“三三，我去終點等你。”給王子安整理了下戲服，新垣結衣離開。
一旁的諾蘭跟助手囑咐了幾句，便回到顯示器前。
助手拿着對講機和喇叭：“清場！”
頓時，半條街的安保和工作人員連忙清理自己負責的區域。
場務拿着黑白相間的場記板：“action！”
下一刻，警局裡衝出三個持槍匪徒。
六個固定攝像頭早就對準，甚至還有攝像師扛着攝像機跑上去跟拍。
這三個匪徒當中，沒有小丑。
好一會兒，小丑才最後一個從警局裡出來，出來之前，裡面還傳來幾聲槍響。
出門後的小丑，不緊不慢，邊走邊擡起手臂，斜指天空，開了一槍。
諾蘭嚇了一跳，雖然劇組給王子安配的是道具槍，但殺傷力還是有的。
他還以爲王子安已經在“警局”裡面打完子彈了。
沒想到還留有一顆。
雖然都是塑膠彈，雖然大概率不會砸到人，但砸到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啊。
最主要的是，這一細節不在劇本設計裡。
太猖獗了！
兇猛放肆，癲狂無忌。
不過，諾蘭喜歡。
這才符合小丑的個性。
小丑這個角色太複雜了，能把純粹的惡發揮到淋漓盡致，能把癲狂表現得令人膽戰心寒……
他的每一幀，都是諾蘭的心頭摯愛，但要全部剪下來，三部《黑暗騎士》全部是他的鏡頭，都打不住。
這纔是諾蘭最痛苦的地方。
他必須砍掉王子安拍過的鏡頭五分之四以上。
先一步衝出來的三個匪徒，早就知道自己該幹嘛，第一個去搶警局門口的警車。
說是搶，倒已經沒人阻攔，他通暢無阻打開駕駛座車門，坐進去。
第二個匪徒則繞過去，打開副駕駛座車門。
第三個則打開面向警局的警車後排車門，但沒進去，而是從車尾繞過去，打開對面的後排車門鑽進去。
這三個演員，估計還不知道，自己的表現根本沒放在諾蘭眼裡，被無視了。
王的鏡頭，我都選不完，哪有你們入鏡的份？
後期全部砍掉，半秒都不要。
小丑打完槍後，也走到了警車旁，手扶車門，擡腳，從手下打開了的後排車門坐進去，關門。
動作從容，淡定，一氣呵成。
拍攝里程太長，此時的貝爾也來到顯示器前，諾蘭背後。
諾蘭是坐着，貝爾則默默站着。
兩人誰也沒搭理誰，眼睛皆緊緊盯着顯示屏。
鏡頭裡，警車啓動了。
跟拍車在前面率先開動，雙方的速度都很快。
原本的劇本里，這個時候的小丑會從車窗裡探出腦袋歡呼，宣泄情緒，慶祝自己逃出警局，還是開着警局的車跑的。
所以，在前面領跑的車子上，攝像機一直對準小丑這邊的窗口。
小丑沒讓諾蘭和貝爾失望，他知道在什麼時候出現。
一隻戴着手套的手率先出現，攀住車窗邊緣。
隨後，小丑猙獰的面孔出現，腦袋探出車窗。
甚至，他半個身子都探了出來。
諾蘭的心臟都提到嗓子眼了。
大哥，夠了夠了，咱沒有保護措施啊。
後排的那個演員，你他媽要會來事，抱緊咱大爺的腿，別讓他不小心摔出去啊。
諾蘭沒喊咔。
小丑也沒停止動作，他一點點探出身子，左手攀着車窗邊緣，動作看起來有點神經質。
舔着嘴脣，他沒有出聲歡呼、宣泄。
但諾蘭和貝爾卻覺得，這很自然。
車子飛奔，風吹亂小丑的長髮。
他肆意地甩了甩頭。
第一次看見，諾蘭和貝爾都覺得小丑的這一頭長髮有點髒亂，但看多了，他們早已覺得，小丑的長髮很漂亮。
漂亮的長髮被風吹起來，隨風飄揚，自由，歡快，飄逸。
再看看小丑的表情，諾蘭和貝爾像是被定住身子，時間停滯。
小丑閉上了眼睛，自由之風穿過他的長髮，他臉上的愜意，隔着屏幕，諾蘭和貝爾都能清晰感受到一般，感同身受。
小丑沒有按劇本設計的那樣，歡呼，慶祝。
他無聲，肆意感受風的撫摸。
對啊，小丑這樣的角色，從未按常理出牌。
逃出警局，再現天日，重獲自由，歡呼，咆哮，那是正常人的表現。
小丑也這麼做，想想實在不符合他的個性。
那一臉的愜意，滿足，深深烙印在諾蘭和貝爾腦海中。
貝爾張大嘴巴，學無止境。
戲裡，小丑開掛一般。
戲外，表哥一樣開掛一般，將小丑的各個點發揮到極致，甚至還完美連成一線。
表演的方式，原來還可以這樣，可以這麼多。
看着小丑閉眼享受，貝爾不知道爲什麼，起初是爲小丑高興，但慢慢地，他開始難受了。
難受的，同樣還有諾蘭。
諾蘭也覺得鼻子酸酸的。
爲什麼？
爲從鏡頭裡感受到的，小丑因爲實現夢想路上的一次欣喜，而感動嗎？
此時的小丑，那愜意、享受、俯視蒼生、唯我獨尊的神情，感染着諾蘭和貝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