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
天承運
皇帝制,曰:帝王經綸大業,務安勸庶邦,使德教加於四海。庶邦君長,能度勢審時,歸誠向化,朝廷必加旌異,以示懷柔。厄魯特部落達延鄂齊爾汗,尊德樂善,秉義行仁,惠澤克敷,被於一境;殫乃精誠,傾心恭順,朕甚嘉焉。茲賜以甲冑弓矢、統轄諸部,爾當及早奉表進貢,以受金冊。爾情若堅於恭順,朕恩當靳於柔懷。望爾益矢忠誠,廣宣聲教,作朕屏輔,輯乃封圻。如此則帶礪山河,永膺嘉祉,欽哉。
廣運
崇德二年十月十八日
之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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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汗,接旨吧”,剛林笑眯眯地望着達延鄂齊爾汗,自從見識了準噶爾部將士的強悍後,他再不敢輕侮衛拉特諸部。畢竟是在人家的地盤上,一不小心命沒了,可不是玩的!所以,來到烏魯木齊博格達山下、和碩特部汗廷所在後,態度十分和氣。
達延鄂齊爾汗十分憋屈,黃金家族的子孫、衛拉特的盟主,今日竟要向人下跪!可不跪又不行,如今和碩特部實力衰落,又分成兩部,如果不找棵大樹依靠,這汗位可坐不穩!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咬牙跪下。這一跪丟了面子,可卻得到了強援。
“恭喜大汗,這甲冑弓矢可是皇上心愛之物呢,您須早日遣使進京、奉表進貢纔是”,剛林緊盯着達延鄂齊爾汗,觀察他的反應。
達延鄂齊爾汗心裡憋屈,面上卻不動聲色,恭敬地說道:“尊使放心,我一定儘快遣使去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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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清國使臣抵達鷹娑川城的消息後,蘇勒坦很吃驚。我跟那滿清井水不犯河水,皇太極派人找我做甚?定了定神後,命人安排使臣入館驛歇息,自己則召集重臣商議。
“此必是爲您收留察哈爾餘部、娶了林丹汗可敦一事而來”,重臣們皆道。
“我料也是因爲此事,哼哼”,蘇勒坦冷笑,“皇太極倒真是管得多!這是拿我輝特部當附庸呢。待會兒那使臣上殿的時候,我意多布甲兵、彰顯軍威,可好?”
蒙古人最敬佩英雄,他自以爲剛纔的話充滿英雄氣概,定會引來無數人頂禮膜拜。
不料,以巴圖和坦、鐵鉬爾爲首的重臣們卻跪了一地,“請琿臺吉三思”。
“哎呀,汝等這是爲何?快快請起”。
“琿臺吉,和清國相比,我輝特部只是棵小樹苗,在未長成大樹之前,萬不可挑戰狂風暴雨啊!”
“是啊,琿臺吉,您即將出兵青海討伐卻圖汗,怎可得罪清國、招惹強敵?這豈不是反幫了卻圖汗的忙?”??
重臣們的意見讓蘇勒坦迅速冷靜下來,是啊,飯得一口一口地吃,卻圖汗這一口還沒嚥下去,不能再咽滿清這一口。
想到這裡,他忽然哈哈大笑,“汝等所言甚是,我明明是隻老虎,也要裝出狗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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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國使臣剛林、又奇庫走進了琿臺吉宮,只見守衛的士兵十分散漫,有的值勤時居然還打哈欠,而且目中沒有殺氣,一看便是中看不中用的貨色。清國起兵於白山黑水之間,如今正是國力蒸蒸日上的時候,即使是文官,也大多打過仗,自然分得清楚好賴兵。
見輝特部的軍隊是這個德性,二人不屑地對視了一眼,驕狂之色更甚。
“哎呀!一大早聽到喜鵲叫,便收到了天使到來的消息。此乃全部落的光榮,歡迎之至”,蘇勒坦帶羣臣走出乾元殿歡迎。
“爾便是蘇勒坦琿臺吉?瞧着倒是年輕”,剛林陰狠地一笑,“皇上命我問汝,爲何要收留察哈爾餘部並迎娶林丹汗可敦?可是要與大清爲敵?此外,有傳言說林丹汗的可敦出嫁時已有身孕,如今那孩子安在?是男是女?”
“冤枉啊!當年林丹汗的可敦娜木鐘勢單力孤投奔於我,我見那寡婦可憐,怕被人欺負,方纔娶了她。絕無與大清國爲敵之意。至於所謂娜木鐘出嫁時已有身孕一事,純屬奸人造謠,想借上國之手亡我輝特。煌煌大清,幅員萬里,豈是我等彈丸小邦可以抵擋的?求天使回京後向寬溫仁聖皇帝稟明實情!救命之恩,我一定重重報答!”說完,蘇勒坦不顧體統,放聲大哭,又命人向剛林呈上禮單。
見他如此懦弱,剛林雖然厭惡,反倒多信了幾分。這等慫人,諒也不敢犯我大清。再看禮單,心裡一跳,這慫人倒是個捨得花錢的主!聯想到輝特軍隊的懦弱、準噶爾軍隊的強悍,他的心裡犯了狐疑:莫非是那準噶爾部想借大清之手吞併輝特部,所以上疏皇上,誣告於他?
想到這裡,他放緩了語氣,“此事吾定會調查清楚,汝若果真是被冤枉的,吾定會在皇上面前爲汝求情”。
“多謝天使大恩大德”,蘇勒坦感激涕零,諛媚地說道:“請天使隨我入大殿,酒宴已經備好,還有美人歌舞”。
一聽美人歌舞,剛林更加不屑,似這等既懦弱又好色之人,如何有膽量與大清爲敵?想是他貪圖那林丹汗可敦的美色,才娶了那女人,是了,定是如此。
想到這裡,剛林的面色又和善了幾分,沉聲說道:“酒宴暫且不急,琿臺吉趕緊沐浴更衣、擺香案接旨吧。我大清寬溫仁聖皇帝要敕諭於汝”。
什麼!皇太極要敕諭我?真將自己當成輝特部的太上皇了!我呸!
蘇勒坦心裡怒極,恨不得命人將面前的黑胖子剁成肉醬。可是既然已經決定要裝孫子,也只能裝到底,不然前面的孫子就白裝了。小不忍則亂大謀,罷,罷,罷!他狠狠地捏了一把大腿,低眉順眼地說道:“天使稍候,我這就準備接旨”。
洗完澡、換好衣、擺上香案??
一切準備工作做好後,剛林從聖旨盒中取出一道純白色、黑牛角軸柄的敕諭,抑揚頓挫地念了起來。
滿人建國後,爲了彰顯自己並非蠻夷,而是禮儀之邦,對聖旨格式有嚴格規定。五品以上,顏色有三色、五色、七色等,五品以下則是統一的純白色;一品大員的聖旨軸柄是玉石軸,二品大員是犀牛角軸,三品是貼金軸,四品和五品是黑牛角軸。
這純白色、黑牛角軸柄的聖旨是頒給五品官用的。倒不是擬旨的官員疏忽,而是皇太極惱怒輝特部收留察哈爾餘部,故意降低級別,警誡羞辱之。
奈何蘇勒坦並不懂清國的禮制,反覺得那純白色、黑牛角軸柄的聖旨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