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趙奉的解釋,李玄了解到皇傢俬庫的收入分爲幾個大的部分。
最基本的乃是皇莊繳納的皇糧。
其他還有罪產入庫,官員和藩國的進貢,關稅酒稅和鹽鐵收入等。
當然了,放貸也是必不可少的一項。
只不過,永元帝是放貸給那些大臣,利息的收入非常穩定。
然後那些大臣再用這筆錢貸到民間,之前那條印子錢的律法,永元帝也佔了不少的好處。
李玄能看得出來,原本這放貸的生意,最大的利潤是要被永元帝吃下的,只不過現在全都變了味,反倒成了那些大臣吃肉,永元帝在這喝湯。
按照趙奉所說,京城範圍內的皇傢俬庫收入,他們還可以好好把控,將那些貪污現象杜絕。
但在京城以外,內務府也愛莫能助。
他們管的了一時,卻也管不了一世。
內務府派人下去監管的時候,抓一批,殺一批。
結果內務府的人一走,又還是原來的模樣。
內務府的力量,管着皇宮和京城就已經十分勉強了,至於京城以外,頂多就是能起到探查消息的作用。
除非是出動特殊的隊伍執行任務,否則很難常駐一地,負責當地的事項。
歸根究底,還是永元帝對大興的掌控太弱了。
下面報上來都說是效益越來越差,但李玄想,這些本該進入皇傢俬庫的銀子,只怕是都進了別人的兜裡。
也怪不得永元帝頻出險招,他這是不得已而爲之。
但不管怎麼說,現在皇傢俬庫的收入已經就沒有多少了,那就更不能隨意浪費了。
趙奉翻閱着賬簿,告訴三小隻哪部分開支是純粹的鋪張浪費,可以削減的。
李玄湊過去仔細一看,不禁“嚯”了一聲。
“好傢伙,開銷都這麼大嗎?”
皇宮裡開銷的大頭就是那些嬪妃的月例。
最多的武皇后湊了個吉利的數字,九百九十九兩。
再往下的四妃九嬪也都在數百兩銀子的等級,只不過按照品級,逐次降低。
看着雖然不多,但這可是每個月都有的開支。
他們景陽宮以前最慘的時候,那些糙米和碎銀加起來都沒有人家的零頭多。
當初他們領的碎銀都快碎的掉渣了,吹口氣都能吹飛,融在一塊都不一定能有一兩的分量。
尤其是玉兒,看到這賬簿上面的一個個誇張數字,更是忍不住喘起了粗氣。
她以前爲了十幾二十文錢,天天起早貪黑的去給別人幫工。
可這些人卻能不勞而獲的享受這樣奢侈的生活。
雖說玉兒這段時間跟着李玄見識到了許多更大的數字,萬兩銀票也數過不少,可還是忍不住會感到氣憤。
李玄也是差不多的心情,以前景陽宮受了那麼多罪,大部分都是難在錢上。
可這些個其他嬪妃倒好,一個個月例都這麼高。
要知道,嬪妃們的衣食住行這些基本需求,宮裡都會滿足,月例的錢是用來賞賜和購入其他多餘物件的。
其他的宮殿可不像之前的景陽宮一般缺衣少食,物資配給向來充足。
皇傢俬庫也有相當一部分的支出,就是爲了保障這個部分。
李玄啪啪的拍着賬簿,惡狠狠的寫道:
“扣光,統統扣光!”
“反正一個個都是富家女,讓他們家裡寄錢來!”
對於李玄的話,趙奉也只能是苦笑一聲。
畢竟這些嬪妃都是永元帝的女人,自然不可能做到這個份上。
要不然,到時候丟臉的還是永元帝自己。
李玄也是納了悶了。
永元帝既然這麼窮,怎麼還敢納這麼多妃子。
就光是從賬簿上一打眼,嬪妃的名字就不下百個。
這麼多妃子,他永元帝照顧得來嗎?
“不自量力,不自量力啊!”
許是看出了李玄的鄙夷,也許是說給安康公主聽,趙奉干咳一聲,幽幽說道:“陛下也有陛下的難處。”
“娘娘們都出身不凡,陛下自然也不能厚此薄彼。”
“因此,只要有合適的人選,又有意願進宮,陛下都是應允的。”
“但能否在後宮殘酷的鬥爭中脫穎而出,這就不是陛下該管的事情了。”
李玄聽了,不禁想起了他之前在延趣殿看到的種種。
那些初入宮的才人們確實數量極多,而且也有很多像王素月和樑楚楚那樣身世顯赫之人。
“嚯,這不就是‘後宮大舞臺,有夢你就來’嘛。”
但李玄分明記得,除了那些身份特殊的才人以外,還有許多普通人家出身的才人。
這些才人,他可是聽說是什麼所謂的花鳥使給帶進宮裡來的。
這花鳥使總不至於還跟永元帝沒有關係吧?
李玄也沒有什麼顧忌,當即跟趙奉問起了這花鳥使的存在。
據他所知,這花鳥使的職責就是爲永元帝從民間選取美女入宮。
只不過,從他在延趣殿聽說的傳聞來看,民間普遍對花鳥使避之不及,甚至花錢賄賂,就是爲了不讓自家女兒入宮。
但有不願意入宮的,自然也有願意入宮的。
有人花錢不去,也有花錢求着去。
但不管怎麼說,這花鳥使似乎都是油水不小的職位。
趙奉沒想到李玄懂得還不少,當即有些尷尬的解釋道:
“內務府的花衣太監出宮辦事,也就只有花鳥使這個身份最好遮掩。”
“選美人入宮只是順便,主要還是爲了執行秘密任務。”
“否則,內務府大張旗鼓的奉旨查案,可就要面對無數阻力了。”
看來內務府也就是在宮裡最是威風了,離皇權越遠,他們也就越難使力。
李玄也能猜想到,永元帝在京城的掌控力就不怎麼樣,出了京城那還不是天高皇帝遠。
李玄也不再多問趙奉這些內務府的傷心事,專心和他一起研究起削減皇傢俬庫開支的問題。
對此,趙奉早有腹稿,對三小隻講解起來。
李玄和趙奉互有討論,安康公主和玉兒則是靜靜在一旁聽着。
李玄之前炒作古董時,就展露了不俗的能力,因此趙奉也很重視他的意見,幾乎有問必答。
“既然生活的基本需求都能保證,那麼這多餘的錢也不過是用來鋪張浪費。”
“這樣吧,不如定一個基準線,按照品級劃分,以後往上加給個封頂就是了,不許超過這個線。”
李玄寫着,給了趙奉一個眼神,示意去提醒永元帝以後不要胡亂賞賜。
趙奉自然看懂了李玄的意思,當即爲永元帝說起了話:
“哎呀,阿玄你有所不知啊。”
“有的時候,賞賜這種事情無法避免,畢竟每年都有那麼幾天特殊的日子。”
李玄對此不屑一顧,繼續寫道:“那就給一次性的賞賜嘛,正所謂長痛不如短痛。”
“而且永元帝不就是看準現在這個時機了嗎?”“如今國庫空虛,確實需要永元帝和他的嬪妃們以身作則,作爲表率。”
“相信明白事理的娘娘們不會對此有什麼意見。”
“說不得,還有那賢惠的娘娘從自己的小金庫裡支援一些給我們親愛的陛下呢。”
李玄陰陽怪氣道。
趙奉哪裡不明白的他的意思,但讓永元帝去跟嬪妃們伸手要錢,這事兒反正是絕對不能由他去提。
趙奉當即裝傻充愣,好似聽不懂話外之意,只顧着點頭贊同李玄。
“阿玄說得有道理。”
“好好好,不愧是國之祥瑞。”
“妙啊,實在是妙!”
趙奉對李玄連連比着大拇哥。
李玄心中默默的“切~”了一聲。
他有如此提議還不是爲了永元帝好。
永元帝以前給自己的嬪妃敗了這麼多錢,難道這些嬪妃就不能在他困難的時候支援一下,正好可以測試一下夫妻的感情還是否深厚。
李玄忍不住一陣壞笑。
到時候永元帝開了口,結果誰都不掏錢,那可就有意思了。
李玄跟趙奉商量一陣之後,拿出了最終的解決方案。
李玄大筆一揮,直接劃掉了武皇后月例上的一個九。
“皇后的月例九十九兩。”
“阿玄,這是不是太過了?”
趙奉有些擔憂的問道。
安康公主也不禁在一旁說道:“阿玄,元安的零花錢好像也是從這份月例裡出的。”
李玄當即擺擺尾巴:“孩子還小,得苦一苦才懂民間疾苦。”
“哦——”
安康公主乖巧的答了一聲,便不再多問,而是借了趙奉手上的賬簿,開始往後去翻。
趙奉不禁苦惱起來,直接劃掉一位數,當然很爽了。
這些亂七八糟的月例加起來,每月就有一萬多兩銀子。
按照李玄的辦法,怎麼也能省下來近一萬兩。
這可是每個月啊,積少成多一年就有不少呢。
相比起趙奉一開始的預期,顯然李玄要做得更狠。
只是這樣一來,可就要更加得罪人了。
趙奉想到這,不禁略顯擔憂的看向了靜靜翻閱賬簿的安康公主。
安康公主默默的將賬簿翻到了最後,不禁對李玄問道:
“阿玄,這些本就是個位數的嬪妃怎麼辦?”
“給她們所有人都留五兩銀子的月例,但內務府要保證基本物資的供給,不能導致缺衣少食到無法支撐日常生活的地步。”
李玄的回答,讓趙奉的面色有些不自然。
當初,景陽宮的月例被連番削減,就發生在他的眼皮底下。
雖說三小隻都沒有把賬算到他頭上的意思,但提起這事兒,趙奉仍舊不免尷尬。
這件事情上,他確實有做的不周到的地方。
他身爲內務府總管,雖有能力暗中關照景陽宮一二,但卻並沒有這麼做。
說到底,還是因爲他自己算得太精。
在這一點上,他遠不如自己的乾爹。
但兩人如今身份地位的不同,也導致了趙奉無法像尚總管那般隨心所欲。
趙奉需要顧慮的太多了,尤其需要揣摩永元帝的意思。
畢竟,他這個內務府總管,作爲永元帝明面上的頭號親信,一舉一動都代表了永元帝的意思。
有一點尚總管說得對,趙奉以前只看到了內務府總管的威風,沒看到內務府總管的小心翼翼。
即便他作爲義子,一直跟在尚總管的身旁,但還是有些事情,需要他親自經歷才能夠明白其中的艱辛。
安康公主看了一眼趙奉,又馬上低頭看向賬簿,繼續說道:
“即便是都拿一樣的錢,只怕還是有人不滿哦。”
李玄對此倒是並不擔憂,解釋道:“所以才按照品級設了上限嘛,正好也能激發這些嬪妃們的上進心,好好伺候你父皇。”
“但最終的還是有上限,不然武皇后拿一千兩銀子,最低級的嬪妃卻只有不到三兩銀子,這樣巨大的差距也是要不得的。”
宮裡有些嬪妃,其實比一些得勢的宮女混的都要差,從月例上就能看出一二。
李玄剛纔翻閱賬簿時,發現數量最多的低級嬪妃卻拿着不到五兩銀子的月例時,就知道問題該怎麼解決了。
上面的那些一後四妃九嬪,大多家世不凡,壓根就不是缺錢的主。
可月例的劃分,反倒是將大部分錢給了那些壓根就不缺錢的嬪妃,而那些需要錢的低級嬪妃,反倒只有三瓜倆棗,想要維持個體面都做不到。
如此一來,自然是得寵的越加得寵,不得寵的終年都見不到永元帝一回。
即便偶遇一次,只怕永元帝也對略顯狼狽的低級嬪妃提不起什麼興趣。
長此以往,這些被僥倖得到過一次機會的嬪妃,最終也不過是淪落爲宮女罷了。
或許等以後年紀大了,還能吹噓一下自己被皇帝寵幸過的事蹟。
見李玄有了主意,安康公主也不反對,趙奉不得不說出了其中可能的風險。
但得罪人這個事兒,李玄來之前就跟安康公主說過了,讓她早有準備。
見趙奉生怕自己沒有搞清楚狀況,安康公主無奈的說道:
“趙總管,不管有沒有這事兒,只怕宮中的嬪妃娘娘們本就沒有幾個喜歡我的吧?”
“得不得罪的,又有什麼區別呢?”
安康公主自嘲一笑,讓趙奉也不好多說什麼。
李玄過來拍拍趙奉的肩膀,讓他不要過於擔心,也不要小瞧了安康公主。
接着,他們又對宮女嬪妃的月錢進行了一番類似的整改,將頭部的宮女太監的誇張月錢進行大幅度的削減,然後稍微提升了最底層的薪資,也按照品級設置了月錢的上限。
如此一來,只要宮女太監的規模不出現大幅度的擴張,這一部分的開支就又被規範在了一定程度。
但李玄和趙奉都非常清楚,節流的效果雖好,但遠不如開源。
他們還是得儘早想辦法把皇傢俬庫的收入給重新提上去。
如此一來,永元帝也能夠有更多的底氣。
畢竟,皇傢俬庫由內務府看管,不會出現任何的差錯。
直至深夜時分,三小隻纔打着哈欠,跟趙奉從皇傢俬庫走出來。
但他們今天也沒有白忙活,根據初步估算,皇傢俬庫的月支出削減了近兩萬兩銀子。
也就是說,這一天的功夫,景陽宮以後每個月都能有一萬兩銀子的穩定收入了!
至於爲景陽宮貢獻這份穩定收入的人會是什麼心情,李玄也是萬分期待的。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