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一定是你們合着夥騙我們!”
“我早就看今天這比賽不對勁了!”
六皇女情緒激動的罵道,也顧不得趙奉和其他嬪妃在場。
看到六皇女的反應,亭子裡的張貴妃冷冷一哼。
她雖然沒有說什麼,但讓六皇女如同見了貓的老鼠一般,立即就閉上了嘴巴。
只是六皇女臉上不甘和委屈的神色卻是絲毫不減,眼中淚光閃爍,竟是快要哭了出來。
六皇女見張貴妃不問緣由,只是覺得自己給她丟了臉,氣憤的將臉別過去,不再管這些破事。
張貴妃眯了眯眼,呼吸變得粗重幾分,顯然對六皇女的表現非常不滿意。
若不是在大庭廣衆之下,她早就讓六皇女跪下認錯了。
“六妹。”
大皇子和四皇子也顧不得繼續研究紙條上寫的數額,趕緊勸了一句。
惹怒了他們的母妃,六皇女回去之後肯定要受到嚴罰,這可比輸了比賽要慘多了。
被兩位哥哥勸了之後,六皇女才一抹眼淚,重新把臉轉了過來,只是已經對其他事情失去了興趣,低着頭看着地面,只想早點結束,回到房間裡把自己關起來。
見到六皇女如此,大皇子和四皇子也只能默默的嘆息一聲。
接着,四皇子接過紙條,來到趙奉面前拱手一禮:
“六妹情緒激動,難免有衝撞之處,還請趙總管見諒。”
趙奉當即恭敬回禮道:“四皇子殿下真是折煞老奴了。”
“至於十三公主殿下的月例,老奴料到必會引來爭議,因此將這些年的景陽宮月例開支明細備來了一份,請三位殿下過目。”
趙奉這邊說完,便有花衣太監送來了一本賬簿。
四皇子也不客氣,當即接過跟其他兩人一起仔細翻看了起來。
“六妹,來幫忙看看,四哥我看不過來。”
“哦。”
對於四皇子的要求,六皇女答了一聲,幫着一起校驗。
亭子裡的張貴妃見到六皇女一起在忙活,臉色這才和緩了幾分。
只是大皇子三兄妹越看賬簿越是眉頭緊鎖。
“這……”
等到確認賬簿無誤,兄妹三個面面相覷,沒想到他們爭了半天就是這麼一個結果。
八錢碎銀,外加一袋糙米。
這就是安康公主的全部月例了。
他們花費了數十萬兩銀子,一次次推動那沉重的鐵球,撞倒那些頑強的筍形木柱,最後得到的結果竟然只是這種東西。
大皇子身形一晃,差點沒有站住,還多虧了一旁的四皇子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聽好了,不能露餡!”
四皇子壓低了聲音,嚴厲的對大皇子和六皇女說道。
“至少不能讓其他人也知道。”
六皇女攥緊了拳頭,捏的卡吧作響,心有不甘的問道:“難道就這麼算了?”
“我說她剛纔怎麼認輸認得這麼爽快,原來……”
六皇女氣得咬牙切齒,面容扭曲。
“她要是不認輸,我們還得給他二十萬兩銀子。”
“六妹,你給我記好了!”
“這一次,我們承了安康一個價值二十萬兩的人情,絕對不能因爲此事記恨她。”
四皇子對六皇女嚴肅的告誡道。
“那她這算什麼?”
“同情我們嗎?”
聽到四皇子的話,六皇女更覺心酸,質問的聲音都有些發顫了。
對此,大皇子和四皇子只能報以無聲的沉默。
他們也不想被安康公主同情,但更加無法想象,若是再輸了二十萬兩銀子,張貴妃還能不能承受。
至少,在他們手上的月例還沒有露餡之前,張貴妃還能保持住最後的顏面。
“一定不能讓其他人知道,待會兒我們避開母妃,等回了清舒殿再說。”
“只要我們手上真正的月例沒有暴露,說不得還是一張好牌呢。”
四皇子的腦袋瘋狂運轉,想着所有可能補救的措施。
六皇女無語的嘀咕道:“就這點錢,喂大哥的狗都得餓死。”
顯然,她是對這是一張好牌的說法嗤之以鼻。
大皇子默默的伸出兩根手指,捏住了六皇女的嘴巴。
“六妹,從現在開始,沒有我和四弟的允許,你不許再說話了。”
“安康今天能瞞天過海,騙我們這麼多人。”
“難道我們學她還不會學嗎?”
四皇子的冷靜也是帶動了大皇子,讓他馬上就理解了這張好牌該如何運用。
兄弟倆對視一眼,默默的點頭,然後立刻整理好表情,將手上的紙條收好之後,接着將賬簿還給了趙奉。
趙奉站在一旁,一直在觀察三兄妹的反應。
見他們比預想中的更加冷靜,還馬上調整好了神色,也是默默點頭。
“這一年來,各位殿下們也是取得很大的進步。”
趙奉看了看大皇子三兄妹,又看了看另外的八皇子等人,微微一笑。
不提別的,單是四皇子和八皇子就從精神面貌上有了極大的改變。
四皇子是被以安康公主爲首的外部壓力不斷的推動,強迫着站到臺前,不斷的全力以赴,卻在一次又一次無可奈何的失利中成長。
而八皇子是最令趙奉感到欣慰的。
八皇子的心結有被解開的跡象,不僅重新恢復了跟秦家的聯繫,也不再像以往那麼避諱跟胡國公的會面了。
以往不學無術,鬥雞遛狗的作風也是大大改善。
唯有對弟弟妹妹們的溫柔不曾改變。
“陛下,御花園比賽似乎頗見成效啊。”
趙奉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一句。
但他明白,能帶來如此顯著改變的,還是作爲“鮎魚”的安康公主。
自安康公主開始活躍之後,皇宮裡的格局就迎來了前所未有的改變。
趙奉接過賬簿,看大皇子三兄妹似乎已經沒有了其他問題,便開口說道:
“幾位殿下的疑惑似乎已經得到了解答。”
“既然如此,老奴也該宣佈今天的比賽結束了。”
三兄妹齊齊點頭,大皇子更是作爲代表,恢復了往日的風度:
“今日有勞趙總管了,比賽的結果我們很滿意。”
大皇子和趙奉相視一笑,默契盡在無言中。
大皇子的意思很明顯,沒有問題了,立即結束比賽吧。
而趙奉也沒有多嘴的意思,因爲在場其他人的反應也令他感到有趣。
“咦,這就要結束比賽了。”
“不公佈最後的結果嗎?”
“到底是安康公主的月例是多少啊?”
“剛纔看六皇姐那激動的樣子,只怕不少啊。”
“想不到安康看着老老實實,背地裡還不是和其他人一樣。”
“就是說啊,這個皇家銀錢使叫她當下去,指不定還得多多少窟窿呢。”
這說着說着,話題就轉移到了對安康公主驚天月例的仇視和貪污腐敗的斥責。
這幫人也是厲害,沒頭沒尾的幾句話,不一會兒就說的有鼻子有眼。
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安康公主一個月的月例都要直逼大皇子剛纔付出的挑戰金了。
趙奉雖有心幫安康公主說明事情,但也知道此刻時機未到。
但他也不能再這麼縱容下去,否則還真有點羣情激奮的意思了。
“各位娘娘,各位殿下。”
趙奉朗聲開口,他的聲音不大,但卻輕鬆的壓過了所有人。
“最後一場附加比賽也以大皇子殿下的勝利結束。”
這句話,讓坐在亭子裡的張貴妃傲然挺胸,微微擡起了潔白尖俏下巴。
坐在她身邊的一衆嬪妃也是適時的拍上馬屁,恭喜大皇子獲勝。
雖然只是一場附加比賽,沒有贏得積分,但卻被她們捧得如同被立了太子一般。
如此,張貴妃那張冷若冰霜的容顏上,纔出現了一絲笑意。
“今天的木射就此完結,請大家期待下個月的御花園比賽。”
“下個月也將是今年的最後一場御花園比賽,陛下將會有特殊的安排,也請諸位敬請期待。”
“那麼,老奴就先告退,去給陛下稟報結果了。”
趙奉說完,便帶着人收拾好了東西之後,徑直離開了御花園。
嬪妃們也打着招呼,準備各自返回自己的宮殿。
御花園剛剛開始散場,大皇子三兄妹便打了個眼色,然後運起輕功,搶先分頭離開了此地。
那模樣看起來要多急迫就有多急迫,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他們的仇家追上來了呢。
“嘿,我說你們幾個至於嗎?”
剛剛湊上來的八皇子連他們的衣袂都沒碰到,氣得大罵。
他原本以爲安康公主的月例高不到哪裡去,可看到剛纔大皇子等人的反應又有些拿捏不準了。
八皇子還準備旁敲側擊一下,這三人倒好,直接運起輕功就跑了。
亭子裡,張貴妃還沒有起身。
她原本還想把三兄妹叫來,在人前好好炫耀一下今天取得的成績。
雖然沒有拿下積分,但也是贏了一次一直騎在他們頭上的安康公主,狠狠的出了一口惡氣。
可當張貴妃看到八皇子等人上前騷擾,便也點點頭,對於三兄妹無禮離場的方式並沒有多說什麼。
“好了,我們也走吧。”
張貴妃冷然地對旁人吩咐一聲,便準備返回清舒殿。
而在場好奇大皇子到底換到了多少月例的人不在少數。
只是他們看到連八皇子都沒攔住三兄妹,便也放棄了現在打聽的盤算。
八皇子行事最爲放蕩無拘,因此他能直接上去就問。
但其他人可不行,嬪妃們算是長輩,自然不能如此行事,而且還有規矩在,低級嬪妃跟大皇子搭話也不合適。
至於其他的皇子皇女們雖然也好奇,但都沒有八皇子那麼臉皮厚,總想找個合適的場合和時機打聽。
因此,御花園中所有人都只能目送大皇子三兄妹離開。
這時,五皇子也來到了八皇子的身邊,看他沒攔住大皇子三兄妹,便馬後炮道:“老八,你跟他們瞎打聽什麼啊?”
“你要真好奇,還不如問安康呢。”
老實說,五皇子也很好奇安康公主到底是多少月例。
但他這人要臉,覺得當哥哥的跟妹妹打聽人家的零花錢實在太掉價了。
但他又想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因此悄咪咪的把這個重任交給了最爲合適的八皇子。
八皇子一聽,覺得也是哦。
可當他們去找安康公主時,御花園裡早就不見了她的身影。
……
“這裡應該沒人了。”
御花園佔地極廣,大皇子三兄妹出了之前他們每月聚會的地方之後,就直奔御花園的深處,來到了一處無人的池塘邊。
三人左右巡視一番,確定沒人之後,才讓大皇子從懷裡將那張紙條拿出來。
“燒了吧,這事兒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四皇子說着,拿出了火摺子,立即點燃了紙條。
三兄妹默默的看着紙條的灰燼落進池塘裡消失不見,這才放下了心。
“那母妃那裡怎麼交代?”
“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啊。”
六皇女滿是擔憂的說道。
他們花了幾十萬兩銀子,結果只換來了一個月不到一兩的月例,任誰都是要被氣瘋的。
更何況是他們的母妃。
提起這事,三兄妹就表情凝重。
“瞞肯定是不行的,下個月月例一領就暴露了。”
“與其如此,只能實話實說了。”
四皇子無奈的說道。
這話讓六皇女都不禁打了個寒顫。
大皇子更是長嘆一口氣。
“但也別太擔心,我們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將這張紙條的價值說明,母妃她……”
“她應該不會過於苛責我們。”
說這話時,連四皇子自己都沒有什麼底氣。
他們的母妃,他們實在是太瞭解了。
可眼下他們除了實話實說以外,也並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大皇子三兄妹齊齊嘆息一聲,都對自己的前途感到渺茫。
“對了,四弟。”
“這件事光我們瞞着也不行,還得安排好內務府那邊,否則有人找到送月例的太監一打聽,就全都敗露了。”
大皇子想到了一個細節。
“嗯,大哥你放心,我待會就去找一趟趙總管。”
“那些東西還是存在內務府不動的好,我會說等我們需要時,會自己過去領的。”
四皇子的話,讓兄妹三個無奈的搖頭一笑。
只怕他們這輩子都用不上那八錢碎銀,一袋糙米的月例了。
他們清舒殿再落魄也不至於會落魄到那種境界。
隨便找個清舒殿的宮女太監,只怕都比這個月例要高。
“大哥,四哥。”
“剛纔那本賬簿……”
六皇女突然提起了剛纔趙奉給他們看的賬簿。
“嗯,我也沒有想到安康這幾年的月例竟然這麼低。”
“前些年御花園聚會時,我看安康的臉色越來越差,還以爲都是因爲她自己的病。”大皇子不禁感慨萬分。
看到那本賬簿之前,三兄妹也是不敢想象,宮裡竟然有皇室公主的待遇會那麼差。
那種待遇,甚至比許多太監宮女都要不如。
“要知道,那可不是安康自己一個人的用度,還有一個照顧她起居的小宮女要養。”四皇子也有些震驚。
他覺得自己以前對安康公主的猜想似乎還有許多不足之處。
可能“臥薪嚐膽”都不足以形容安康公主。
“我以前聽我身邊的人提起過,那個小宮女經常溜出冷宮,幫別人幹活,他們都說是那小宮女想逃離冷宮,不斷的去抱大腿。”
“宮女們都說那個小宮女不要臉,病了的主子都不管就顧着自己跳出火坑,有人舉報她私出冷宮,可也沒有人管。”
“說是其他的貴人們願意看這樣的戲碼,留着當好戲看。”
“可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這麼一回事……”
六皇女說着說着皺起了眉頭。
這時,四皇子接口道:“宮裡的重活累活,有些富裕的宮女太監就會請別人幫工,這倒是常有的事。”
“估計那個小宮女是給別人幹活賺錢的。”
“至於貴人們看戲,應該是真的。”
四皇子說着,看向了一旁的大皇子和六皇女,問道:
“景陽宮的月例是怎麼被一路削下來的,你們剛纔都看到了吧?”
四皇子的問題,讓兩人齊齊沉默,低下了頭。
“削減月例的提議記錄中,出現最多的那個太監……”
“高望是吧,我記得他素來跟母妃交好。”大皇子開口打斷了四皇子的話。
“唉,兜兜轉轉,這份月例到了我的手上,也算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了。”
大皇子扯了扯嘴角。
他們剛纔看賬簿時,就發現有一個熟悉的名字頻繁出現,幾乎每一次景陽宮被實際削減月例,都和此人脫不了干係。
而四皇子更是清楚,高望這個大太監就是他們張家養出來的。
三兄妹都不笨,清楚景陽宮的月例削減到現在這個地步,他們的母妃功不可沒。
而這份被削減到極限的月例,又回到了他們的手上。
這也是他們想瞞又不敢瞞張貴妃的重要原因所在。
“當真是無巧不成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