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是手拿王承恩僞造錢謙益的‘情詩’,首先看到信封,眉毛都鄒到了一起,搖頭感嘆道:“江左三大家之一的錢先生,書法竟如此不濟!”
柳如是用蔥指撕開信封的封口,抽出信來,一看之下,嬌軀輕顫,花容失色,滿臉羞紅,呸了一口:“不要臉!”
唉!錢謙益這個謙廉君子碰到王承恩這個陰險小人,註定要倒黴!
※※※※
王承恩一身便裝,手裡還拿個紙扇,反正這傢伙以前拍戲的時候也琢磨過古代公子哥的造型,扮演個風流儻蕩的公子哥兒那也是惟妙惟肖,難不到王承恩。
容容看着王承恩的裝扮,嘖嘖有聲,調笑道:“承恩穿着儒士服,比穿那宦官官服可好看多了!”
“是嗎?哈哈——”王承恩大笑,隨即,連隨從都沒帶,一個人朝樓外樓而去。
位處煙花之地的樓中樓,依秦淮河畔而立,由於地理位置的原因,白天秦淮河畔的青樓妓院還沒開,外地商旅顧客、公子聚會全會在這樓中樓集中。白天喝喝小酒,看看婀娜的秦淮河,晚上抱抱秦淮河畔妓院畫舫內的姑娘,到是神仙也羨慕的日子。
王承恩進到樓中樓,也不知道柳如是坐的是那張桌子,只得一桌一桌酒客的查看,從一樓走到二樓都沒找到柳如是。
店小二看到王承恩左顧右盼,匆忙過來打躬道:“公子,是否與友人相約好了?”
王承恩左右尋不到柳如是,隨賞了一錠碎銀子給店小二,道:“給本公子找個臨窗的位置。”
“好列——”店小二殷勤地幫王承恩找酒桌,待到王承恩坐下,奉上茶,繼續問道:“公子需要點什麼嗎?”
“下去吧,需要什麼我自會叫你。”
※※※※
伶人坊後院,匆匆出來兩條一身儒士裝扮的人影,這二人卻正是女扮男裝的柳如是和她的貼身侍女小翠。
“小姐,那王公子排場可大了,好多官軍和捕快保護着他呢,他人很不錯呢,又和藹,奴婢沒費什麼勁就見到他了。”小翠一邊走一邊給柳如是介紹早上找王承恩時的情景,看來衛大同打賞那五十兩銀子,確實起到了不少作用,讓小翠一路走一路恭維王承恩。
“你這丫頭今天怎麼這麼多話!”柳如是沒好氣的白了一眼小翠,跟在柳如是身旁的小翠吐吐舌頭,再不敢吱聲了。
二人匆匆來到樓外樓,在一樓並沒發現王承恩,上到二樓來,小翠眼尖,一眼就看到依窗而坐的王承恩正出神地看着窗外的秦淮河。
“王公子——”小翠叫道。
王承恩聽到呼聲,回過神,只見一身男裝的柳如是帶着小翠就站在自己桌前,先是一呆,然後忙起身行禮笑道:“在下見過柳儒士。”——‘柳儒士’是錢謙益這老牛給柳如是的戲稱,想不到王承恩先說了出來。
要是錢謙益知道‘柳儒士’的名號給王承恩先剽竊過來,再封了出去,會不會氣歪鼻子。
柳如是一聽,還以爲王承恩直接叫她名字呢,俏臉微窘,嗔道:“我與小翠出來極不方便,王公子且不可提我原名。”
王承恩當然知道柳如是出來極不方便的原因,要不也不用女扮男裝來見王承恩。
王承恩笑道:“君子曰儒,學以多曰士。”
柳如是聽到王承恩的話,嬌軀一顫:“王公子太過跨贊如是了。”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王承恩裝腔作勢唸完詩句,感嘆道:“好妙的‘如是’!”
本來柳如是的名字就取自這首詩詞中的‘如是’,及少人知道,聽到王承恩這一語雙關的話,任柳如是是男人恭維話千錘百練的人,也是滿臉紅暈,一時間嬌羞無限,看得王承恩心指大動。
“王公子,您也知道小姐名字的來由?”小翠口快,再次給柳如是白了一眼,再不敢出聲。
“奴家邀請王公子,心中還有疑問請教,不知王公子可否賜教?”柳如是。
“姑娘但說無妨,看在下能否解姑娘心中疑惑。”
柳如是淺笑,站起身,看着窗臺外的秦淮河念道:“人去也,人去鳳城西。細雨溼將紅袖意,新蕪深與翠眉低,蝴蝶最迷離。這是奴家心中有感,新作的一句詞,王公子能否幫奴家出下一句?”
王承恩一驚,這柳才女,考他來了——這是柳如是所作《夢江南-懷人》中的其一!
怎麼辦?作詞,王承恩不懂;作詩,王承恩更不懂——沒辦法,剽竊纔是硬道理!既然柳如是是新作的第一句詞,那麼後面的應該還沒想到吧?王承恩決定賭一把!
“人去也,人去鷺鶿洲。菡萏結爲翡翠恨,柳絲飛上鈿箏愁。羅幕早驚秋。”
柳如是一呆,隨即欣喜道:“好詞!公子的文才既讓如是汗顏,又讓如是仰慕!”
王承恩心下嘿嘿傻樂,看來這把他是賭對了,隨即面上不動聲色謙虛道:“柳姑娘過講,在下在柳儒士面前班門弄斧而已,雕蟲小技難入柳姑娘的法眼。”
秦淮八豔之一的柳如是所作《夢江南-懷人》,這詞一共有九句。柳如是現下只想出一句,而王承恩唸的是第二句。也難怪柳如是驚歎王承恩的‘才華’,詩詞本來就是妙手偶得的東西,特別是古代詩詞硬強迫自己也是想不出來的,誰知道王承恩這傢伙張口就來。
王承恩正想着是不是再來第三句,震震這柳如是,乘勝追擊讓柳如是對自己仰慕再擴大擴大。可轉念一想,一下倒太多詩詞出來難保柳如是不生疑,那就得不償失了。飯要一口一口的吃,妞要一回一回的泡,都急不得!
王承恩肚裡正翻着壞水,思量着怎麼逐步蠶食柳才女的心。柳如是朝着窗戶外面,臉色越來越難看,似看到什麼事情,讓柳如是一臉的淒涼莫名!
王承恩睹到柳如是的臉色一驚,趕忙湊過腦袋,朝窗外一看,只見一個衣裳破爛滿身泥垢,髒拉吧唧的十來歲小丫頭,跪在樓外樓外面。髒丫頭的身邊躺着一箇中年婦女,已經是奄奄一息,跟屍體一般。
王承恩心中一動,這柳如是少年時身世也是極悽楚,若是自己收養這丫頭,難不保讓柳如是心裡對自己的印象更好,在柳如是面前顯示愛心的好機會豈能白白流失!
王承恩站起身,不顧一旁的柳如是驚訝,大步走下樓來,步出樓外樓。王承恩這纔看清楚小丫頭身邊竟然有塊賣身葬母的招牌,上面的字體到是蠻娟秀,料想這小丫頭也學過點書法。這髒西西的丫頭臉上烏黑一片,只留有兩條淚痕露出肉色,楚楚可憐地樣子讓王承恩心下一嘆,問道:“小姑娘,願意不願意跟哥哥走。”
小丫頭警覺的看着王承恩,用泣歷地聲音倔強道:“你……你得先葬了我娘!”
這時候,柳如是也帶着自己侍女小翠下了樓,站在王承恩身側,看着王承恩。王承恩看到柳如是就站在身側,更不能退縮了。
“我答應你,馬上就好好安葬你娘。”王承恩朝小丫頭拼命擠出一個笑臉,裝成善良人士。
小丫頭終於放鬆了警惕,朝王承恩磕了三個響頭,王承恩一愣,趕忙阻止道:“快起來!快起來!小姑娘,你姓什麼?今年多大了?”
小丫頭堅持磕完三個頭,站起瘦弱得可憐的小身體,朝王承恩道:“我姓董,名小宛,今年十三歲,大哥哥若是安葬好我娘,小宛一定做牛做馬報答大哥哥!”說罷,又要磕頭,給一旁的柳如是攔了下。
此時的王承恩驚到了極點,現下身體里正翻江蹈海,彷彿一下赤條條地站在冰雪之中,惡寒到了極點——董小宛秦淮八豔之一,又稱“針神曲聖”,位列中國古代十大名廚!
這孃的老天怎麼了!——王承恩哀嘆一聲,這也太離譜了吧,隨便施施愛心,裝裝善良人士竟然碰到了董小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