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匆匆步出驛站的大院,在通往縣衙的街道上,只見首位不見的馬車、牛車負重隊伍將街道全給站滿了!看着這麼長的車輛負重隊伍,王承恩倒吸了口冷氣,加快腳步朝縣衙而去。
王承恩進到縣衙大院,衙門大院子內不知道什麼時候放置的幾張茶几、椅子,倪元璐正坐在椅子上有一口沒一口的抿着茶,董小宛安靜的站在倪元璐身後,時不時的朝衙門門口張望一下,象是期待能見到什麼人。
王承恩看着董小宛心下暗歎,這纔不見月餘呢,怎麼比之先前越發靈氣秀麗,氣質中隱含不凡。本來就是書香門第的董小宛,再跟倪元璐這個藝術家從藝,確實能培養那種尋常人怎麼也不會擁有的氣質。
“倪大人!你可真是雜家的及時雨呀!哈哈!”王承恩疾步走到茶几前,朝倪元璐抱拳行禮。
“你這廝的大差、小差本官都給你辦妥了,後續的糧食物質,江浙的商販也會陸續給上海運來,此大差也。”倪元璐說罷,朝身後的董小宛喚道:“徒兒,筆墨紙硯伺候,給這廝見識一下什麼是書法!”
“徒兒知道了!”說完,董小宛麻利的從倪元璐隨行的編織竹箱裡,拿出筆墨紙硯,在茶几上攤平紙張,磨硯,蔥指捻好毛筆,略一思索,玉手中毛筆沾了墨,在紙張上奮筆急書,那派頭十足跟倪元璐寫字時一模一樣,那是一個瀟灑能形容的。
王承恩走到近處,莫名驚詫,只見紙上寫着一首小詩,詩到沒什麼吸引王承恩的,只不過這書法頗有倪元璐書法的神氣,還帶着女性獨特的柔和,自成一體,就算王承恩是個書法白癡,也能看出這書法絕不一般。
“柔韌而不失鋼性,自成一系,徒兒書法又長勁了不少!”倪元璐端着茶杯起身看着董小宛的書法,點首誇獎道。
被自己師傅倪元璐一誇,才十三歲的董小宛竟然能抵受得了誇獎,面不紅心不跳,靜靜地立在一邊。
王承恩暗歎,果然是秦淮八豔,不驕不躁,是個人物呀!
“小宛書法天分極高,我只略加點撥,這娃娃確卻有如此進境,只不過略欠火候,也算可以出師了。教授小宛書法,此小差也!”倪元璐停頓了一下,繼續道:“大差小差都給你這廝辦了,我從工部帶來的工匠也留在上海,即刻我便回京覆命。”
聽到倪元璐的話,王承恩一愣,道:“那麼快?”
“此次採購,留下白銀一百二十萬七千二百四十三兩整,帳目就在這竹箱裡,若有疑問大可回京質問我,哼!”倪元璐大概還爲王承恩這個鉅貪心有不平,說完朝自己徒弟董小宛交代道:“小宛,師傅要回京了,你在上海可要學好,別跟某些人學壞了。”
“徒兒知道了!”董小宛忙點頭,帶着怪異地目光看着一旁尷尬的王承恩,看來是把王承恩歸結於壞人一類了。
王承恩被董小宛怪異的目光盯得心頭髮毛,心中大呼,看什麼看,我不是壞人!
“王承恩,你這廝可記住咯,還有不到三個月的時間,上海要是賺不到銀子,你人頭不保的同時,下官也絕不會客氣的參你一本!”倪元璐說完,放下手中茶杯朝衙門外走去。
“倪大人……”王承恩急趕忙跟上倪元璐身後,道:“這剛從江浙回來,倪大人也不歇歇腳,明日再走如何?”
“道不同不相爲謀,要不是我看上海還有幾十萬張嘴等着你喂,你這廝在本官面前還能如此活蹦亂跳?”倪元璐片刻不停步出了縣衙大門。
“倪大人!”王承恩一嘆,無奈道:“倪大人,朝中誰也可以不瞭解雜家,惟獨大人不能不明白。雜家需要銀子,可是雜家絕對不會成爲魏忠賢第二!”
聽到王承恩此言,準備跨上自己駿馬的倪元璐一愣,嘆道:“我信你又如何?從江浙採購的物資糧食,數目巨大,雖然我從中要求江浙商販將採購的帳目登記數目減少到十份之一,可是這上海縣偌大的工程,能欺瞞得了誰?唉!王承恩呀王承恩,若東窗事發,本官也沒機會參你一本了,陪你同上午門掉腦袋吧!”
王承恩聽到倪元璐的話心頭巨顫,暗怪自己千算萬算,竟然沒算到上海小縣城如此巨大的改變,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四十萬兩別想做到如此浩大的工程!
“告辭!”倪元璐跨上駿馬,不管還傻愣在一旁的王承恩,抱拳作別,策馬帶着親隨而去。待王承恩緩過神,倪元璐的人馬早就走沒了影。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王承恩無奈嘆了口氣,朝左右喝道:“卸車!”
※※※※
“小宛。”王承恩因爲倪元璐那番話心情不怎麼好,準備回到驛站後院去找容容發發牢騷,順帶帶上董小宛,讓容容高興高興。
站在茶几邊的董小宛明顯對王承恩保持着很高的警覺,默不作聲的看着王承恩。這讓王承恩心頭氣惱,暗想柳如是對自己已經是一張苦瓜臉了,那也就算了,連董小宛都不給自己好臉色,到底自己招誰惹誰了呀!
“哥哥帶你去見容容姐,走!”王承恩無奈,只得自己先走在前面,董小宛一聽見容容,心下開心,卻還是跟王承恩保持着距離,跟在王承恩四五步之外朝驛站而去。
兩人回到驛站,走到容容的居室,王承恩覺得納悶,下人和守衛的武監一個也沒見着。王承恩推門而進,立刻愣在當場,這屋子裡竟然兩個女人正有說有笑,一個是容容,一個是柳如是,王承恩大腦有點缺氧,迷糊了,這兩女人怎麼湊一塊去了?
跟在王承恩身後的董小宛趁着王承恩犯愣,一下從王承恩胳膊下竄進屋子裡,朝容容匆忙跑過去:“容姐姐,小宛回來了!”
容容突見從王承恩身後冒出、朝自己跑過來的董小宛喜不自禁,一把將董小宛摟在懷裡,眼淚又欲掉了出來,顫聲道:“可把姐姐給想壞了。”
王承恩看着容容跟董小宛的黏糊勁,心中醋味橫生,暗歎,要是秦淮八豔的董小宛也給自己這樣一個‘熊抱’那該多好?
柳如是看到突然出現的王承恩臉上緋紅一片,欲起身離去,王承恩卻正好站在大門口跟個堵門黑金剛一般,一時間不知道走還是不走,坐在椅子上彷彿如坐鍼芒。
王承恩見到神情尷尬的柳如是,厚顏無恥的走到柳如是身側,一屁股坐在柳如是身旁的椅子上,嬉笑道:“如是,告訴爲夫,是不是跟容容算計我來着?”
奈柳如是胸中自有詩文百萬,也給王承恩一臉豬哥加痞子樣弄得方寸大亂。曾經在秦淮河畔那些豬哥就算再怎麼色,也會在柳如是面前裝出一副文雅模樣,那象王承恩這般沒兩天就整個本性暴露無疑。
其實王承恩也想正經,可是在女人面前他就偏偏正經不起來!
柳如是正給王承恩撩撥得做聲不得,一旁與董小宛說話的容容朝董小宛道:“小宛陪姐姐出去走走。”賴在容容懷中的董小宛聽話的點點頭,容容在臨出門前朝王承恩使了個曖昧地眼色。
王承恩會意,容容是在給自己製造機會呢,這樣每天面對着柳如是的苦瓜臉那也太那啥了吧?女人得哄,這是真理!
柳如是看着容容牽着董小宛離開,欲言又止,神色爲難給王承恩全看了去。
“唉!”王承恩一嘆,這傢伙準備又玩玩欲擒故縱的伎倆。俘虜古代才女的心,剽竊纔是硬道理,隨即王承恩念道:“獨向東風舞楚腰,爲誰顰恨爲誰嬌?灞陵橋畔處,臨水傍堤萬萬條。”王承恩唸完,心中忙向清朝的秋瑾大大懺悔不止,這下剽竊了人家秋瑾大大的《賦柳》。
柳如是愣了,她正好姓柳,王承恩此時念出這詩不是在暗喻她嗎?何況詩中隱含悲蒼離別之意,讓柳如是動容,她還當王承恩所作呢。若真是道貌岸然的花心大蘿蔔,如何能作出這樣至情至性的詩句?
“我知道我的所作所爲,讓如是惱我了、恨我了,我明日便遣人將如是送回南京,剛纔這首詩,便爲如是潛行吧!唉——”王承恩拼命醞釀感情,擠下兩滴眼淚來,誰叫這傢伙原來是混表演系的呢?
“不……我……我不要回南京!”柳如是終於給王承恩聲淚具下的表演騙昏了頭,再一次淪陷。柳如是本來就對王承恩有點那啥,何況也被逼無奈下同房共枕了半月有餘,上了賊船那那麼容易下船的。
可是表演還得繼續演,王承恩決定哄就哄側底一點、騙就騙無恥一點,做好人是永遠也沒妞泡的。不是流行一句真理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嗎?那就再壞一點!王承恩一抽鼻子,一下跪倒在柳如是腳跟前,雙手抱住人家姑娘的大腿,帶着哭腔一聲哀號:“不……不回南京?承恩何德何能竟得如是如此垂青!”
柳如是完全給王承恩的表演再次唬住了,臉上緋紅一片,眼角晶瑩,用雙掌愛惜地撫摩着王承恩的臉,顫身道:“我……我不回南京!”
此時的王承恩心中笑開了花,未免自己的表情一時間忍受不住,露出什麼破綻,給柳如是識破了,乾脆直接將腦袋埋在柳如是的大腿間。嗅着佳人幽幽體香,王承恩早將先前聽到倪元璐的話而鬱結地心情拋到了九霄雲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