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劍要斬落,不能落在空處
殿前玄臺之外的陸景,持劍而立,風華無雙。
那白色的劍柄閃耀着微光,隱隱約約間可見銀白劍身上,還有一朵朵雲霧若隱若現。
澎湃的劍氣,有若天上的雲層一樣層層疊疊,將陸景襯托的宛若天人一般。
古辰囂一臉陰沉,雙眼中血絲遍佈,眼球突起,遠遠注視着陸景。
當蒼龍貂寺的聲音響徹天地,就代表着……此乃聖君之意。
站在太乾殿前的南禾雨、持星將軍、李知雲、青龍君似乎都不曾反應過來。
他們走過如注的暴雨,走過鋒銳的劍氣,參悟喚雨經……多番努力之後,唯有南禾雨以風雨劍氣爲基,以羽化劍心爲倚仗,以自身天資爲支撐,走到喚雨劍不遠處。
那仙人虛影方纔還懸浮在虛空中。
可當陸景一道劍氣瀰漫,便有霞光漫天,烈日映照……
其中夾雜着的劍意鋒銳而又一往無前,就彷彿陸景自身的氣性一般,如同煌煌大日,照耀天地。
仙人持劍,斬落而下,斬出的並非僅僅只有元氣,也並非僅僅只有可怖的威能,尚且還有繁妙還有玄奧的劍意。
仙人一劍乃是喚雨第三關,是純粹的劍意之關!
這劍意關,早已超越了三品寶物的境地,不論是參試者,亦或者太乾殿中的大人們也已俱都看出……喚雨劍中隱含着不凡的隱秘。
正因爲這等隱秘,即便是那南國公府劍道天驕,都無法輕易破去仙人喚雨劍氣。
可他們方纔分明看到陸景彈指出劍,劍意高照,如日之升,那扶光劍氣之玄妙,還要勝過喚雨劍氣……
“陸景屢次養劍,他所養出的這縷扶光劍氣,已經超越了南禾雨的風雨劍氣。”
大柱國府邸,蘇厚蒼擡眼望着遠處,輕聲低語。
他今日並不曾前往太乾殿,身旁還有一位姿容無雙,氣魄盛大的青年。
二人隨意站在一匹寶馬之前,看似實在品鑑這匹寶馬,可他們的心神卻都落在太玄宮中。
那青年正是戰功封侯的中山侯荊無雙,荊無雙長髮垂落眉梢,漆黑瞳孔中好像倒映着太玄宮中的景象。
“陸景劍道已經成勢,而且氣焰絕倫,心中有斬龍之志,也作斬仙之想,在那斬仙局……”
令人意外的是,中山侯和大柱國,似乎知曉崇天帝的謀算。
中山侯這般輕聲低語。
大柱國揹負雙手,輕輕搖頭:“我倒希望他能夠參透喚雨劍,能夠真正的配劍而行,爲這天下喚雨,爲蒼生某些好處。”
荊無雙低頭思索一番,點頭道:“陸景劍道昂揚,如今已經有了少年登天之勢,他若是能夠繼續精進,也許真的能夠參悟劍中的仙人之秘。”
大柱國蘇厚蒼轉過頭來,看了一眼荊無雙,道:“他心中有良善仁義,又可見天下衆生,喚雨劍落入他手中,自是最好。”
大柱國話語至此,語氣中突然有些自嘲:“某家這一生征戰無數,殺戮無算,如今心中有了些善念,想要爲天下生靈做些事,也要依靠如同陸景這樣的年輕人,仔細想來……人這一世,並無什麼值得稱道的。”
中山侯聽到大柱國感慨,也沉默下來,良久之後,才道:“在大柱國看來,呼風刀又要落入何人之手?”
大柱國思索片刻,神色竟有些猶豫:“原本並無懸念,冠軍大將軍之子徐行之曾經持邪刀守邊關,武道明悟便是在你我眼中,也值得稱道。
如今太玄京中三位天驕,除卻陸景一直在養自己心中之氣,南禾雨雖然有羽化劍心,心境卻有些瑕疵。
北闕海龍王三太子因爲北闕海那樁慘事,竟有些入魔之意。
徐行之此番從邊關回太玄京,名聲不響,卻戰力無匹,他既然捨棄了那一柄邪刀,對於呼風刀自然是勢在必得……”
荊無雙皺眉問道:“呼風喚雨兩柄刀劍,在許多人眼中,只是三品的寶物。
三品寶物也算珍貴非常,可是徐行之久居邊關,不知斬過多少北秦強者,奪過多少寶物,眼界比起玄都中那些皇子而言,還要更加高遠。
他如今卻爲呼風刀,不懼萬里迢迢親自來了京都,想必是知曉了呼風刀中的隱秘。”
“冠軍大將軍也曾深入陽劫海,拳勢如雷霆,擊碎火海漩渦,徐行之知曉呼風刀中的秘密,也許與此有關。”蘇厚蒼似乎並不在意這些。
荊無雙問道:“所以在大柱國眼中,呼風刀非徐行之莫屬?方纔大柱國猶豫,可是覺得褚家那位南召少年客卿,也有希望?”
蘇厚蒼先是點頭,旋即又皺眉望向遠處:“南召客卿相過河與徐行之都有希望。
徐行之醞釀刀意,卻因爲那一口邪刀,都一種醞釀邪氣,與呼風刀中的天地風雷有些排斥。
反倒是相過河觀象骨成勢,一身骨骼血肉剛硬無比,反而更適合呼風刀……”
“可除了徐行之和相過河之外,我卻覺得其實還有一人也很有希望。”
中山侯眼眸中依然倒映着許多景象,旋即他微微皺眉,參加武道試的八人,都落入他的眼中。
可他仔仔細細看去,卻不知究竟還有誰,能夠與徐行之和相過河相提並論。
他轉過頭來,眼中帶着探詢,望向大柱國。
大柱國略有猶豫,不語。
遠處的天空風雲依然在激盪,衆人卻看到陸景就站在那風雲下,輕輕瞥了一眼早已飛身退去的古辰囂。
鏗鏘!
喚雨劍被他收入鞘中,又被他仔仔細細的配在腰間。
繼而在諸多人的注視之下,腰佩雙劍,昂首闊步間走入殿前玄臺。
他一步步走來,卻已無人膽敢阻攔他。
南禾雨、持星將軍都望着陸景,眼神都有些怔然。
李知雲看到陸景前來,神色不變,只是低下頭,可他心中卻如同野火燎原,瘋狂殺唸作祟之下,這位李家四公子只能觀想百氣,捋順心意,免得在殿前失儀。
對於李知雲而言,陸景就已經是死生大敵!
他兄長李雨師就死在陸景手中,今日陸景又前來殿前玄臺,以無可匹敵之勢,輕而易舉便奪去了喚雨劍的歸屬。
此時此刻,李知雲就站在原地,看着陸景越過他,走向最前方。
陸景一路前行,越過李知雲、青龍君,又越過持星將軍、南禾雨。
他目不斜視,來到太乾殿前方,依照禮儀,向那太乾殿行禮。
“已獲優勝,按照過往規矩,陸景可入殿來。”
蒼龍貂寺的聲音再度傳揚而出。
那宮闕上的盛姿臉上帶着笑,遠遠注視陸景的背影。
這一刻,她看到陸景劍出扶光,以無可匹敵之勢奪下了喚雨劍,聽到陸景那一句“匣中既有三尺劍,敢入吳潭斬龍子”的沖天豪氣,也看到此時陸景所受殊榮。
於是,原本擔憂陸景安慰的盛姿,也不由放下心來,可是不過須臾之間……便又有一道聲音傳來!
“陸景身具私刑殺人之罪,罪責已至龍臺,如何能以有罪之身進殿面聖?”
褚國公的聲音悠然傳來,這聲音並不如何高昂,似乎只是一位老人的平靜低語。
可當此言一出……
無論是太乾殿中文武百官,還是殿前玄臺周遭諸多宮闕上觀看殿前試的人們,瞬間一片寂靜。
恰在此時,太子禹涿仙的聲音傳來,竟然與褚國公針鋒相對。
“國公,此事尚不明朗,京尹府未曾開案,奏摺即便到了龍臺,也是龍臺官批閱之後,陸景纔算是疑罪之身!
歸案之後京尹府庭上定罪,才能坐實罪名,不能因爲一封奏摺,就將殿前試優勝的少年人以罪犯論處。”
禹涿仙氣息升騰,身如洪鐘大呂,傳遍天地。
衆人仔細傾聽,褚國公正要說話……
殿前玄臺之外的陸景,竟然好像完全沒有聽到褚國公的話語,只是佩劍而行一步步朝着太乾殿而來!
珠簾之後的崇天帝,自始至終未發一語。
珠簾之後霧氣升騰,衆人也根本無法看到崇天帝的面容。
褚國公微微皺眉,正要起身。
忽然間……
殿前玄臺之外,突然又有一位身影緩緩走來。
那身影高大巍峨,身上自有一股磅礴氣勢,他一身便服,不曾頭戴高冠,也不曾身披鎧甲……
可當他行走在殿前玄臺的道路上,就好像是一位不世的將軍昂首闊步,行走在萬軍之中,迎接萬軍歡呼!
“少柱國。”
太子氣息微動,太乾殿中文武百官也都望向殿宇之外……
“少柱國晚來了一步。”許多朝官心中暗想:“若是少柱國昨日便已歸返,陸景也就不會前往舞龍街。”
少柱國面容俊逸,行走之間竟然有真龍舞天之相!
他的皮膚在朦朧晨光間,就好像是一枚枚龍鱗一般閃爍着金光,駭人的氣魄不斷流淌出來……
若不以目觀之,只感少柱國威勢,必然會以爲眼前人是一尊可怖的遠古異獸!
武道修持達到這種境界,卻是足以自傲。
李觀龍邁步前行,不急不慢。
可陸景卻發現,自李觀龍出現的剎那,他自身軀體就彷彿被一條真龍束縛,再也無法動彈分毫。
也無法繼續邁步,走入太乾殿。
這等壓力沉重卻充斥着宏大威嚴,自有其威勢在其中。
陸景白衣飄然,站在原地,轉身向後看去。
軀體高大的李觀龍身着一身金鱗衣,目不斜視,朝着太乾殿走來。
陸景望向李觀龍。
李觀龍踏步前行,越過陸景,走入太乾殿中。
此時此刻,陸景依然無法前行一步。。
而李觀龍也不曾看陸景一眼,臉上無悲無喜,就此走入殿宇中。
從外面看去,太乾殿中一片朦朧,也聽不到絲毫動靜,不知李觀龍入了殿宇,又發生了何事。
早已從殿前玄臺上退去的李知雲,乃至已經換了一身衣袍,站在宮闕高臺上的古辰囂,看到這一幕,神色終於有所變化。
李知雲遠望着李觀龍的背影消失在太乾殿前,最初是激動,旋即眼中有愧疚之色。
曾經……他信誓旦旦向李觀龍保證,自己要奪下喚雨劍,可今日喚雨劍卻落入了殺兄仇人手中……
若非兄長歸來,甚至殺兄仇人將要走入太乾殿中面見聖君!
遠處的古辰囂眼神恢復如初,甚至還帶着些歇斯底里的效益,注視着太乾殿前的陸景。
陸景無法前行,神色卻絲毫無變,索性轉過身來,就是坐在太乾殿前的臺階上。
衣袍飄動,少年佩劍端坐,道路被阻,臉上竟也絲毫看不出什麼不耐來。
南禾雨和葉舍魚並肩而立,她們的目光都落在陸景腰間的喚雨劍上。
喚雨劍劍柄、劍鞘俱都潔白無瑕,映襯着朝陽光彩,竟然透露出一股股仙氣。
“三品寶物,陸景神念卻能輕易操控,他的元神卻不像是一位化真修士。”
葉舍魚有些感嘆:“而且我前些日子看到他,他不過化真真宮境界,如今卻已經顯神,登臨顯神境界,甚至已經達到顯神巔峰,這樣的速度未免太嚇人了些。”
南禾雨好像並未聽到葉舍魚的感嘆,她遠遠看着喚雨劍,腦海中卻仍然是陸景方纔那昂揚的扶光劍氣。
霞光萬縷能照亮人間……唯有這樣的氣性才能夠明悟四先生的人間劍氣。
“而且,許多人都傳言陸景元神大虧,元神佈滿裂痕……我不曾親眼見他元神,卻總覺得他若真是元神大虧,這天下就沒有天理可言。
我從不曾見過天資這般出衆者。”
葉舍魚生來豪氣,說到此處,還不忘點評陸景樣貌一番。
就在此時。
天空中一道狂風吹過,風雷涌動間,雲霧繚繞,又如若有天龍吐息!
風雷閃爍間,一柄細長龍雀大環制式,通體漆黑的寶刀,眨眼間出現在天空中。
天地之間,雷霆閃爍,風波陣陣鳴響,大風呼嘯而來,又呼嘯而去,見證着這口呼風刀的威能!
呼……
呼……
呼!
狂風之音落入衆人耳中,仿若充斥着層層殺機,可殺機之後,又在萬物寥落中蘊含生機。
“呼風刀……”
“以喚雨劍那恐怖關卡,參加這武道之試的八人,其實就只有相過河以及徐行之有奪刀的可能。”
“相過河練了一身象骨,徐行之則自不必多言……不知二人,誰能奪得呼風刀。”
“這呼風刀中,自有殺機,亦有生機……”
……
諸多人輕聲低語,彼此交流。
而那呼風刀卻並不如同喚雨劍那般高懸虛空,佈下三關!
只見呼風刀懸於空中不過數息時間,就猛然間落下,就此刺入大地之中。
一柄長刀入地,刀身上的華光頃刻之間就收斂而去,消失不見。
此時這呼風刀就變作一柄平平無奇的漆黑長刀,刀鞘深入大地二尺。
當寒風呼嘯,落在這呼風刀上,在場許多人似乎都覺得這把呼風刀……正在呼喚着過去的歸人!
陸景感知着呼風刀上的殺意,感知者呼風刀上的生機,眼眸閃動,若有所思。
“武道之試只有一關,便是拔刀出鞘,呼風刀刀長四尺九寸,呼風刀意大盛之下,刀身出鞘最多者,得此優勝,可得呼風寶刀!”
一道道神念流轉而來,落入衆人耳中。
陸景就坐在呼風刀不遠處,徐行之一身黑衣,修長軀體看了他一眼,卻仍然站在原地。
又有一位青年緩緩走來,運轉周身氣血之間,手落在呼風刀刀柄之上……
須臾之間,殿前玄臺上狂風大盛,雷霆轟鳴,狂暴的刀意肆意而來。
那青年如遭雷擊,神色通紅之間,皮肉綻放開來,軀體倒飛而出。
“刀身出鞘三寸……”
眼見這一幕的武道修行者中,許多人神色微變。
呼風刀爲太玄宮偉力所催動,竟然有這般威能。
徐行之、相過河仍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可他們身軀之上的氣魄卻在不斷醞釀,熟悉着方纔那轉瞬即逝的風暴雷霆!
陸景居高臨下,坐在臺階上,低頭注視着他們。
旋即他又擡起頭來,越過衆人,看到殿前玄臺門庭之外……幾個熟人正隔着遙遠距離,望着他。
其中有那位大理寺少尹,有玄都赤獅祝春花、周修羽!
除他們三人之外,尚且有二十餘位大理寺寺虎、京尹府赤獅,正在恭恭敬敬,低頭等待,好像是在等待着誰的命令……
陸景巍然不動,依舊低頭望着殿前玄臺。
而除他之外,周遭不知有多少人都已經看到大理寺、京尹府聯袂前來。
大理寺、京尹府前來宮中拿人,這等場面也並不多見。
而正值此時。
太乾殿中,許多人都注視着武道之試。
可與此同時,也冷眼注視着殿宇之外的路徑。
突兀之間,有文官出列,恭恭敬敬向上首行禮,高聲道:“有十三皇子少師陸景,當街私刑殺人,後入宮中,以避其罪……”
又有人出列,道:“陸景背對太乾殿,是爲不敬,又身犯殺人罪責,應當奪其元神試優勝,取其喚雨劍,押入大理寺,以大伏律法罪之。”
……
一位位文武朝臣相繼奏稟。
李觀龍低着頭,端坐在桌案前……
而他麾下武將則是紛紛望向太乾殿之外的陸景,殺機頓顯!
這件事裡有人死了,也有人持了律法之劍。
劍要斬落,不能落在空處。
否則陸景在衆目睽睽之下,殺跪俯於地之人……
未免太過……無視法紀!
今天作者萎了,昨天一萬五千字的後遺症,T﹏T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