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春臉都綠了,瞪着眼前這人,牙咬得死死的,心裡已經做好了又被折騰的準備。
結果,帝王當真只是看了看。抱起她到牀邊坐下,拿了軟膏來,一點點給她上藥。
“這個我可以自己來的!”花春擋着他的手,哭笑不得地道:“我有手!”
“別動。”帝王道:“以前是你親口說的,自己犯的錯要朕自己彌補。”
花春:“……”
她什麼時候說過這樣的話了?而且,就算是花京華說過,那也肯定不是在這種事情上好不好?
秦公公守在門外,聽着裡頭打打鬧鬧的動靜,也跟着開心地笑了笑。
“公公。”有個小太監湊過來問:“皇上今日也在養心殿不走了麼?”
“大概是吧。”秦公公正經了神色道:“給各宮都送個消息,不必來打擾,也不必等着了。”
小太監臉上有些爲難的神色,卻還是隻能點頭應了。小跑去轉達給後宮其他人。
一日隆寵,至多引後宮矚目,接連兩日隆寵,那就勢必會惹後宮嫉妒了。要不是養心殿大門緊閉,皇帝還在裡頭。估計不少人會來圍觀這新來的花昭儀是個什麼模樣。
“我這張臉很多人見過吧?”坐在妝臺前,花春擔憂地揉着臉皮:“被人認出來怎麼辦?”
帝王悠閒地躺在軟榻上,捏着書道:“你男裝的扮相和女裝差別很大,雖然五官一樣,氣質完全不同。天下相似的人那麼多,‘花春’又是在丞相處斬之前進的宮,不會有人懷疑什麼的。”
“是嗎?”撇撇嘴,花春小聲嘀咕:“總覺得不靠譜。”
放下書,帝王看向她:“只要你自己相信自己不是花京華,那誰也揭穿不了你。”
騙人先騙己,花春瞭然地點頭。她本來就不是花京華,現在就當前頭所有的事情都沒發生過,從頭開始唄!
“皇上。”
傍晚的時候,秦公公終於還是頂不住壓力,走到帝王面前道:“太后娘娘請您與花昭儀去慧明殿一趟。”
要來了要來了,花春背脊挺直。神色嚴肅地看向皇帝。
帝王起身。將最後一本摺子放上了桌,淡淡地道:“也是該過去請個安了。”
花春“咚咚咚”地就跑去換了一身保守的高衣襟宮裝,頭上髮飾取了不少,就按照宮裡昭儀的規制,一套頭面,多一根金簪。
等她收拾好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宇文頡很嫌棄地皺了皺眉:“難看。”
好歹是當下寵妃,穿這一身黯淡的顏色,還這麼樸素,不知道的多半得以爲他寵了個尼姑呢。
“您不懂。”花春拉着他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小聲嘀咕:“自古兒媳跟婆婆第一次見面,都要顯得大方而不失身份,不能太花枝招展,不然婆婆總得以爲你是個作妖的。”
“你很有經驗?”帝王眯眼。
“不不不。”花春連忙擺手:“我只是看多了別人怎麼做的,理論經驗豐富。”
看了她一眼,帝王面無表情地上了龍輦。而花春同學作爲身份低微的小昭儀,就得跟在龍輦旁邊用走的了。
“宮裡什麼位份出行纔有肩輿啊?”她小聲問了一句。
旁邊的秦公公恭敬地回答:“妃位以上。”
掰着指頭算了算,這大梁皇宮裡,昭儀之上還有嬪,嬪過了纔是妃。她還有兩級的差距,而且,升位份好像挺困難的。
一瞬間她就哀怨了,皇帝倒是在龍輦上坐得舒坦,她卻還要用雙腿走過半個皇宮。
而且,爲啥宇文頡不像電視劇裡其他皇帝那樣,滿是寵愛地邀她同乘?就算同乘不妥,也好歹給她一個表現“卻輦之德”的機會啊,機會都不給她一個!
了?嘴,花春認命地邁着小宮步,挪啊挪啊,終於挪到了慧明殿。
調整了一下情緒,她掛上了傻不愣登的笑容,跟在帝王后頭跨進了主殿。
慧明殿裡坐滿了人!好傢伙,一進去花春還以爲自己到了敦煌莫高窟,目及之處全是坐得高高低低的後宮妃嬪,就差在房樑上再掛倆了。
目不斜視地走上前,花春跟在皇帝身後向太后行禮。
“請你們倆過來一趟也是不容易。”太后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直視着花春道:“本來哀家也不想打擾你們,但這後宮衆位,一致要求見花昭儀一面,想與花昭儀熟悉熟悉,好和睦相處。哀家也只有順了大家的心意。”
呸了個大呸的,四周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明顯都跟刀子一樣,哪裡有半點要和睦相處的意思?
不過太后都這麼說了,花春還是笑盈盈地叩拜下去:“嬪妾也一早想來同太后和各位姐姐請安了。”
聲音聽着有點耳熟啊?坐在角落裡的花尋月皺了皺眉,伸長脖子看了那跪着的人一眼。
“你擡起頭來。”太后道:“也讓大家都瞧瞧是個什麼模樣。”
深吸一口氣,花春努力讓自己的面部顯得很柔和,盈盈一擡頭,眼神裡滿是天真無邪。
太后一震,四周瞧見她容貌的嬪妃們也有不少失了神。
“這……”寧太后怔愣地盯了花春好一會兒,然後轉頭看向皇帝:“皇兒你……”
這人跟花丞相起碼有八分相似啊!
帝王垂眸,嘴角邊帶了一絲苦笑,那苦味兒,像是熬了五年的藥,濾出來的藥渣,帶着天人永隔的傷感,和無盡的懷念與悲痛。
“母后能理解兒臣的心情嗎?”
聲音平靜,但卻蘊含了濃烈的悲傷,不明其中緣由的人自然是聽不懂。而知道一點內情的,都得被帝王這樣的語氣給帶得跟着心疼。
輕輕吸了一口氣,太后目光裡滿是瞭然,心情也跟着沉重起來。
皇帝什麼都沒有明說,然而感情表達得十分到位,就連旁邊的惠妃和霍嬪都看懂了。
他這是在懷念花丞相吧,畢竟是輔佐了皇上這麼久的人,清朗佳公子,忠心耿耿又剛正不阿,還曾說過願意與君共赴黃泉之言。那樣的人,只可惜了是男兒身,最後還落得死無全屍的下場。
皇上一直留在養心殿的原因,多半也是因爲花昭儀的臉,能讓他看着來悼念花京華。
也就是說,這花昭儀是個替代品。
皇帝對丞相能有多深的感情?也就是保不住他,所以要遺憾一陣子罷了。等這股子勁兒過去,花昭儀也只有失寵的份兒。
這麼一想,四周人的目光都和藹了不少。
花春在心裡暗暗誇了宇文頡一句,沒想到一直是個面癱臉,卻還能有這麼高超的演技!當下她就立馬配合,雙眼裡滿是無辜,茫然地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皇帝。
一臉“你們在說什麼,我完全聽不懂”的表情。
太后看了她一眼,眼裡突然也帶了點同情,揮手道:“花昭儀起身吧,到哀家旁邊來坐。”
“多謝太后。”花春起身,腿都僵硬了,一瘸一拐地挪到太后所在的軟榻下頭的小凳子上坐下。
“皇上是從哪裡尋得花昭儀的?”霍嬪看了她好幾眼,皺眉道:“跟花丞相也太相似了,恰好也姓花?該不會是花家流落在外的女兒吧?”
帝王道:“民間尋來的,無父無母,是不是跟花家有關係,朕也不清楚。”
“霍妹妹這話說的,跟花家有關係又如何?花家現在是無罪的。”惠妃低笑道:“淑妃娘娘還在你旁邊坐着呢。”
花尋月神色有點凝重,聞言勉強笑了笑,目光卻在花春身上一直沒有挪開。
花春側頭,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了看她,然後露出一個友好的微笑。
花尋月迷茫了,多年的花府相處告訴她這個人好像就是花京華,但是看她這身材,分明是女子,眼神和表情也很讓她覺得陌生。
這世上,難不成還當真有長得這麼像的人?
太后慈祥地笑了笑,看着花春道:“哀家覺得花昭儀長得好看,又識大體。這段時間若是能伺候好皇帝,哀家倒是要賞。”
“多謝太后。”花春微笑着頷首:“只是伺候皇上是嬪妾該做的,太后用不着賞什麼。”
“哦?”寧太后坐直了身子:“竟然還如此懂事?”
月見姑姑在旁邊輕笑:“連太后的賞賜也不收,花昭儀娘娘可是這後宮第一人。”
這不是形勢所逼麼?花春嘿嘿笑着,心想老孃也很想收啊,然而看看四周這目光裡帶刀子帶槍的,她要是不搞定太后,以後要是皇帝不在,那她絕對被射成馬蜂窩。
衆人本來是拿太后來當藉口,看看這花昭儀長什麼樣子的同時,也順便給她教教規矩,哪有整天霸佔着皇帝不放的?
結果,還沒人爲難一句呢,太后倒是先看上她了!
霍嬪有點急,低低喚了一聲:“太后娘娘。”
太后斜了她一眼,目光不太友善。木諷豆技。
霍嬪一驚,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一早因爲紫玉佩得罪了太后,現在更是沒她說話的份兒,於是立馬閉了嘴,低頭揉着手帕。
“花昭儀娘娘喜歡的顏色,也跟以前的花丞相很像呢。”花尋月終於忍不住開口了:“敢問花昭儀,今年貴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