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沉默,眼神幽深地看着她。
花春有點急,神色誠懇地道:“護臣一命,對皇上有益無害,臣是不會背叛皇上的!”
他到底是做了什麼事。給她的錯覺是他不會護着她?宇文頡很意外,明明他覺得自己已經是對這人呵護備至了,結果竟然連會保她性命的這點共識都沒達成?
微微挑眉,他抱了胳膊道:“朕如何知道你一定永遠不會背叛?人都是善變的。”
花春一頓,試探性地問了一聲:“要不臣發個毒誓?”
“朕不信這個。”
好巧哦,她也不信。
垮了肩膀,花春可憐巴巴地看着他道:“那皇上想要臣怎麼做?”
“用實際行動做給朕看吧。”帝王淡淡地道:“隨叫隨到,專心爲朕辦事,不與其他人勾結。在朕面前,放下你所有的戒心。”
哎?隨叫隨到這個她一直做得很好,不與其他人勾結是什麼意思?她本來就沒與人勾結啊!至於戒心……
話都攤開說完了,她還戒備皇帝幹什麼?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和皇帝統一戰線。以獲得最大的保護傘啊!
“臣全部答應陛下。”花春認真地點了點頭。
帝王神色有所緩和,卻依舊很嚴厲的模樣,伸手朝她勾了勾:“過來。”
花春起身,小心翼翼地靠過去。
“朕很好奇,你區區一女子。怎麼在朝廷裡混了這麼多年的?”
這個問題她也很好奇啊!可是她又不是花京華,咋知道呢!
不過,聯繫一下自己在現代的職場經歷,花春道:“有真才實學,在哪裡都走得穩。只要沒人發現臣的身份,也就沒人敢看輕臣。”
“你一女子,單獨與朕相處,別自稱臣了。”宇文頡不耐煩地道:“聽着真彆扭。”
這人重男輕女的思想也有點嚴重啊,花春不悅地撇嘴,卻還是老實地改口:“那就用平稱的‘我’了,皇上不介意?”
帝王點頭:“你繼續說。”
“那好。”花春道:“在發現自己是女兒身之後,我沒有選擇辭職的原因是,我想證明給天下人看看,女兒家也可以輔佐帝王,也可以做大事,並不比男人低一頭。”
這是她瞎掰的。因爲壓根無法知道花京華是什麼心思了。只能自己湊。
帝王嫌棄地看了她一眼:“就算你證明了又如何?你能做的事情,不代表其他女人能做。”
“那至少我也能跟男人平起平坐,將來要是還能嫁人的話,不用被夫君束縛欺負,有平等的地位啊。”花春撇嘴:“你們這兒和離都不講道理的,只能夫休妻,不能妻休夫。”
這腦子裡想的都是什麼東西?帝王沉了臉:“就你這樣的身份,以後還想着嫁人?”
“人總要有夢想啊,也許哪天我就有機會迴歸正軌了呢?”花春道:“那時候我一定要補償她…補償一下我自己這麼多年沒能當女人的遺憾。”
微微眯眼,帝王問:“撇開頭頂的欺君之罪不談,你覺得你這樣的性子,幾個男人敢娶你?”
“皇上別小看人!”花春道:“二哥就說過,若我是女子,定然要娶回家去。”
眼神一暗,宇文頡面色可怖地看着她:“別想着去禍害長安!”
“隨口一說,皇上不用當真。”花春連忙擡手作揖。
隨口麼?分明就是對長安有好感吧?總是黏在一起。看他的眼神也不一樣,充滿了溫暖的光。
就不見她用那種眼神看過別人!
心情頓時差了起來,帝王沉聲道:“只要你效忠於朕,做到答應朕的事情,朕就會護你平安無事。現在沒事了,出宮去吧。”
“是。”大大地鬆了口氣,花春轉頭就跑。
結果剛一出紫辰殿的門,秦公公就道:“丞相,宮門已經落鑰了,您要在側殿休息麼?”
花春:“……”擡頭看看黑漆漆的天空,果然已經很晚了。
撓撓頭,她道:“那勞煩公公稟告皇上一聲,我就睡在側殿裡吧。”
“是。”秦公公應了。
側殿裡的東西都在,這牀除了她睡過,也就賀長安睡過了。
嘆了口氣,她將自己埋進被子裡,忍不住想,跟皇帝都已經開誠佈公了,那什麼時候也告訴賀長安真相呢?
他是當真把自個兒當弟弟的,一直照顧有加,瞞着他等他自己發現,好像不太好。可是,要是去告訴他的話,該怎麼說纔不會把他給嚇着呢?
而且,這件事本來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的,她當真有必要讓賀長安也知道麼?
糾結了老半天,外頭響起了陣陣雷聲,聽着是要下雨了,房頂上也有點奇怪的聲音。花春沒多管,翻了個身,老老實實地睡覺。
大雨開始落了下來了,霹靂嘩啦的,在她剛要睡着的時候,突然一股子冰涼的水從牀帳上漏下來,灑在她臉上。
“哇!”花春驚叫了一聲,擡頭一看,堂堂紫辰殿側殿,竟然屋頂漏水!
屋子裡不少地方都在滴滴答答的,地毯都打溼了。這是秋天,雨水還是很冷的,更何況是半夜。
打了個寒戰,花春披衣起身,揉着眼睛站在門口叫:“有人麼?”
紫辰殿裡一片漆黑,外頭守夜的宮人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叫了半天都沒人來。
這都快水漫金山了,絕對是睡不了的。花春猶豫了一下,還是頂着雨往後殿衝過去。
“秦公公?”
一般皇上的寢宮外頭,都會有太監執勤的啊,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大雨的關係,人都不見了。連秦公公的身影都沒看見。
她直接推開了殿門,抖了抖一身的雨水,打了個噴嚏。
“皇上?臣來睡軟榻哈。”一邊踮腳往裡走,花春一邊小聲道:“側殿漏雨了,請恕微臣冒犯。”
內殿裡沒反應,估計是睡着了。
脫了被淋溼的外袍,花春躺上軟榻,可是軟榻上沒被子,風透過窗戶吹進來,也是冷。
在被冷死以及被皇帝怒瞪兩個選擇中,她猶豫了許久,還是選擇了後者,躡手躡腳地進了內殿,看着龍牀上熟睡的人,不要命地伸手搖了搖:“皇上!”
宇文頡睜眼,眼裡滿是戾氣,還帶着沒睡醒的朦朧。
花春立馬縮回手,道:“側殿漏雨了,臣沒有地方睡,軟榻上沒有被子。秦公公哪裡去了?”
“朕不知道。”濃濃的?音,帶着夢被擾醒的不悅,帝王伸手就將這人給扯上了龍牀,手壓着她身子,腿壓着她的腿,悶聲道:“再多出一點聲音,朕就把你推出去斬了。”
“……”花春傻了,冰涼的寢衣都被這溫暖的牀鋪和旁邊的人給捂得暖和了起來,身上跟着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之後便慢慢覺得安心。
好像很久不曾有人抱着她睡了,但這感覺又讓她覺得很熟悉。
按理來說,她這算是越矩,更有蠱惑聖上之嫌。但是外頭電閃雷鳴,又一個人都沒有,這牀就像是暴風雨海上的孤島一樣,她竟然不太想離開。木吉諷弟。
反正皇帝也不做什麼,明日早點起來離開就好了吧?花春不要臉地安慰自己,然後蹭着人家的溫度,舒舒服服地睡了。
……
“你不是說過,不管發生什麼,都不會背叛我麼?”
朦朧之中,有人聲音嘶啞地吼着:“現在又算什麼?”
“是誰先背叛誰?”女子的聲音清亮堅韌:“走到現在,只能感謝皇上恩典,微臣落頭無悔!”
血光四濺,有女子撕心裂肺的哭聲響起,聽得人心裡一陣陣地疼。
這場景好陌生又好熟悉,花春掙扎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被誰抓着,想上前去看清楚都不行。
夢裡都是大霧,醒來的時候,睜眼滿是茫然。
外頭天還沒亮,不過看時辰也快了。花春拍了拍自己的臉,小心翼翼地從帝王的鉗制裡抽出來,退到外頭的軟榻上繼續睡。
沒睡一會兒,秦公公就進來了,給她拿了被子,滿是疑惑地道:“丞相?奴才昨晚大病,沒能執勤,您怎麼睡在這兒了?”
花春睡眼朦朧地道:“側殿漏雨。”
秦公公一臉恍然:“哦對,側殿是有點漏雨,奴才立馬讓人去修葺一番。”
“嗯。”花春應了,裹着被子繼續睡。
龍牀上的宇文頡睜開眼,茫然地看了一會兒牀頂,起身發了會兒呆,走到軟榻旁邊看了看花京華熟睡的臉。
他怎麼又夢見她了,還是很奇怪的夢。
伸手戳了戳她嘟起來的嘴,意外地沾染了點口水,帝王十分嫌棄地在她的被子上擦了擦,然後微微一笑。
黎明破曉,這笑容好看極了,帶着點狡黠和算計,也有幾分溫柔。
可惜花春同學是看不見的。
早朝時分,花春收拾完畢跟在帝王后頭往宣政殿去。
“昨晚睡得好麼?”帝王淡淡地問了一句。
臉上微紅,花春乾咳了兩聲:“挺好的。”
“那今日就好好表現吧,下朝之後,朕要接見西夏使臣。”
“臣明白。”
想讓人站在自己這邊,最重要的還是得自己有本事。花春暗暗下了決心,這回的金礦,皇帝既然要,那她就一定得想辦法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