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看着殿中的百官一片沉寂,不過卻是絲毫看不出有什麼畏懼的神色,或許還是爲自己不在楊漣的名單中而欣喜吧,開始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太是心慈手軟了,朱由校是個很理性的人,雖然知道如是大喝一聲“拖出去斬了!”,那會是威風凜凜,肯定會震懾到朝中的百官,不過好似這也就是一時之快,砍了、殺了就是能解決問題的話,那自己早就幹了,不過事實是如此麼!
朱由校是個皇帝,掌管着一個人口超過一億的超級龐大帝國,幅員遼闊的超乎人的想象,如何對這個帝國進行有效的管理是個非常艱鉅的問題,朱由校雖然常常在思考這個問題,每次都有對朝廷中的大臣進行一次大清洗的衝動,不過每次都是忍了下來,貪官腐吏的產生最大的原因是制度,人的意志是其次的,只有把這個制度準備好纔是合適的時機!而現在不是……
正當朱由校沉思之時,金鸞寶座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朱由校轉頭看去,卻是司禮監的王安,此時的王安一臉焦急,顯然是有重大之事!
“皇上,剛剛奴才收到福建巡撫南居益軍情急報。紅夷數千人進佔福建澎湖,築城建堡,伐木建舍,爲久居計,襲擊過往船隻,然後又是派小艦隊進寇我大明福建廣東沿海港口。特別是在福建晉江安平港擊沉我大明商船上百艘,又是上岸大肆搶掠,死傷無數。”王安也是不理會殿中大臣的反應,上前附耳對着朱由校說道。
“啪!”朱由校用手狠狠拍着那金燦燦的扶手,發出一聲悶響,殿中大大臣不由的一愣,可是卻不知道朱由校爲什麼發怒,倒是有些提心吊膽。
朱由校低頭思考片刻,對着王安說道:“退朝吧,讓內閣的大臣到左順門來見朕。”說完不理會大臣的反應,也不顧朝會的禮儀,便是起身離開。
殿中的大臣見到朱由校的表現更是莫名其妙,心中都是揣測,難道遼東又有不好消息來了。
“退朝,皇上召見內閣大臣,請到左順門面聖!”那個太監這會倒是沒有扯嗓子了,說的倒是十分快速。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大臣們還沒有反應過來,便是一齊下跪喊道。
……
屋外的天氣有些陰霾,還是大上午屋內的光線就是有些黯淡,屋內的宮燈都是點亮,朱由校有些討厭明朝的這種房子,特別是在冬天,沒有玻璃的窗戶對朱由校來說和窗板沒有什麼區別。
朱由校一伸手,指着桌上的一個奏摺說道:“衆位愛卿,今日各位定是在猜度朕爲何突然退朝,這個拿去看看便是知道了,北事不平,南事又起,嗨!”
這時魏朝拿起桌上的奏摺,向孫承宗等人遞去。
內閣雖然現在沒有首輔,不過前任首輔葉向高沒有進京,現在孫承宗實際上正在行使着首輔的職責,孫承宗接過奏摺,便開始看了起來,看完後又是遞給身邊的徐光啓,然後一人一人傳看起來。
朱由校乘着衆人傳看的時候也是在想如何解決這個問題,海權問題一直困擾着大明,這個時候西方國家正是在一個大航海的時代,可是明朝的航海技術還是一直在退步,朱由校一直在尋思建立一個無敵的大艦隊,也是一直留意這方面的事情,可是事實告訴朱由校,現在時間很緊急,如今西方人已經欺上門來了。
這時,衆人都是看完,朱由校看了看衆人,說道:“衆位愛卿,有什麼看法,說吧!”
徐光啓在內閣中是最瞭解西方的一個,而且和西方人打的交道也多,在這方面可是比內閣的其他大臣要是清醒的多,便是上前說道:“皇上,微臣看來,這批紅夷定是荷蘭人,微臣早就聽聞這些荷蘭人多次要求與我大明通商,還要簽訂些侮辱我大明的關約,這次定是未能滿足便惱羞成怒!”
朱由校點了點頭,說道:“這些荷蘭人竟然敢欺到朕頭上來了,還真是欺我大明沒有水師麼。”
徐光啓見到機會來了,便是立刻說道:“皇上,微臣以爲此事之根源在於海禁,想我大明水師何時不是威震宇內,就是先祖時也有鄭和下西洋那般壯舉,可是現在,大明水師中最大的艦船和鄭和時相差甚遠,不僅個頭小,抗風浪差,水師疏於訓練,根本沒有辦法和西方的那些艦隊對抗,當初海禁的原因是爲了對付倭寇,現今倭寇已不是大患,所以微臣提議取消海禁。”
朱由校早就想開放海禁了,不過每次提到這個,都有大臣反對,而且事實上明朝也是處於半海禁,所以開不開海禁其實作用都是一樣,就沒有再多心,而是在尋思建立個大商隊,依靠民間自發的力量來擴張海洋的霸權,此時聽了徐光啓的話倒也沒什麼抵抗,便是說道:“愛卿言之有理,朕這些日子也有此意,海禁開了是一事,可是這個卻不是急所之在,當今病重須下猛藥啊!衆位愛卿有何良計?”
屋中一片寂靜,朱由校心中暗罵,這些內閣大臣平日裡也是意見特多,今日怎麼就像閹割了一樣,沒點主意,不過還好,孫承宗說道:“皇上,兵來降擋,水來土淹,當今之計便是集結水師,收復澎湖,再讓水師巡遊我大明海域。”孫承宗說的倒是實在,本來就是應該如此。
朱由校本來就是想聽這話,便是回道:“看來朕給孫愛卿的官職不對啊,應該不是平遼水師經略,而是大明水師經略纔對,如今沒什麼好說的,趕緊召集水師吧,再找個大臣到福建去督撫收復澎湖吧。嗨,又要挑人了,怎麼我大明那麼多官員,每次用人之時卻還要到處挑選呢?各位可有人選麼?舉薦一個吧!”
孫承宗立刻回道:“皇上,這個督撫的人選臣倒是有個,不過微臣怕有些不合適!”
“怎麼不合適?說說!”朱由校問道。
“皇上,微臣舉薦之人雖然定能勝任此職,不過此人並不通海戰,微臣怕皇上不允!”
朱由校不由一驚,不懂海戰還舉薦什麼,不過轉念一想,反正也不是要他出海打仗,只是負責督撫一番,溝通溝通京師和地方的聯繫而已,只要不亂指揮問題應該是不大了,便說道:“無事,不通海戰也沒有什麼,真正通海戰的朝中大臣有幾個,何況朕又不是讓他去統領水師,不過去那邊看看情況,愛卿就說吧!”
旁邊的幾個內閣大臣看了朱由校如此輕率,倒是有些擔心,孫如遊便說道:“皇上,這戰爭豈能兒戲,不通海戰之人去督撫海戰,乃是不戰自敗啊!皇上慎重啊!”
其他幾個大臣也是連連附和,朱由校不由的一陣動搖,當皇帝也是難辦,往宮中一坐就是跟瞎子一樣,邊疆有事總不能自己親往,想要找個人去,卻發現找個人更是困難,能力強不強自己還不能一眼看出來,只能靠大臣舉薦,就算是大臣舉薦的能力強弱同樣還是不知道,就算能力還行,還要考慮到權利制衡,忠誠怎麼樣,貪污不貪污,反正問題特多,而且自己登基才那麼幾個月,根本就不知道那個有能力,所以對朱由校來說,更多的時候是在冒險,當然此次也是不例外。
朱由校此刻充分的體會到了強將手下全是弱兵的感受了,突然發現自己的那超越這個時代的思想好像和這個社會有些格格不入,不由的一陣泄氣,本來以爲中興個大明就像到自己家菜園子裡割些青菜一樣,可是事實好殘酷,自己的一身抱負卻是沒辦法施展出來。
便說道:“好了,不要爭了,通不通海戰又怎樣,只要能給朕平了東南的海患,有什麼不可以!不過既然大臣反對,朕也不能如此草率,承宗你就給朕立個軍令狀吧,此次事關重大,舉薦之人自然也要負些責任,這樣也好杜絕了任人唯親的情況。”
孫承宗聽了一陣鬱悶,心想自己不過是響應皇上你的號召推薦個人,怎麼還要立軍令狀了,還說是防止任人唯親,朝中最最任人唯親的不就是皇上你麼,昨天還剛剛把東廠太監給換了,現在倒好,這個帽子扣到自己頭上了。不過那裡敢說出來,現在是華山一條道,有去無回了,總不能自己打自己臉,現在反悔不就是告訴大家孫承宗任人唯親被皇上給識破麼,便說道:“微臣願下軍令狀,保薦禮部主客司郎中風落雲前往福建督撫收復澎湖事宜。如若風落雲收復澎湖之事半年未成,臣甘願受罰。”
朱由校心中暗爽,這般情況纔是自己需要的,這些大臣每日在朝中爭吵些雞毛蒜皮之事,對關係國家存亡的大事也是時時敷衍了事,以後定要形成這般規矩。讓這些大臣也是知道,要是你推薦的人選不行,辦事不力,那自己也是要吃虧的,這樣應該能夠杜絕些依靠不正當關係的跑官了吧。
便是說道:“既然孫承宗大學士立了軍令狀,各位可是沒有意見了吧,草擬聖旨吧,讓那個風落雲早些啓程,軍令狀上說半年,朕看不用吧,三月之期如何!”說完倒是有些得意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