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授子局

天不亮,祝子山就去街上尋找掙錢機會。華安安複製了昨天的生活,懶洋洋的把費保定的房門敲了整整一天。

傍晚,祝子山回來了。他扛着扁擔,挑了兩個竹筐子。“今天掙了七十四文,還剩半框菜沒有賣完。”

華安安好奇的翻了翻菜筐,說:“你真行啊,居然會賣菜?”

祝子山拿出一杆秤,哈哈笑着說:“我早晨一出門,先看見街上賣菜的菜農。一打聽,都是望江門外的農家菜。白蘿蔔、萵筍、菠菜、白菜,應有盡有。我趕緊出城,在菜農家裡買了這副挑擔。有個老頭腿腳不靈便,我就和他約好,每天去他菜地上摘菜。我挑了滿滿兩框菜,回到城裡又買了這桿秤。這一天,把杭州城幾乎跑遍了。”

華安安說:“好啊,你教我認這個秤,明天我也去賣菜。咱倆掙得更多。”

祝子山搖着頭說:“不行,賣菜只能維持基本生活。要想攢夠路費,還得靠你下棋掙錢。”

華安安搔着頭,說:“這個費保定總不見回來,不會是離開杭州了吧?”

費保定本是萍水相逢的過客,人家離開杭州與否,並沒有義務通知他倆。

祝子山想了想,說:“如果老費真的走了,咱倆只好做菜販,等攢夠十兩銀子,哪怕乞討要飯也得回磁溪縣。一千多里路,夠受的。”

祝子山賣菜上癮,晚上睡覺都不踏實。他心裡反覆盤算,最後得出結論,需要四五個月才能攢夠十兩銀子。而且,銅錢和銀子的兌換價格不能有波動,生活上也得精打細算。

懷揣着美好夢想,祝子山精神百倍挑着擔子出門。差不多到了華安安將要自然醒的鐘點,祝子山驚慌失措地跑回客房,一進來就把房門拴上,大口喘着粗氣,神情恐駭至極。

華安安被吵醒,看看窗外,晨光清新。他不解地望着祝子山。

“真倒黴。”祝子山面無表情地說,“我怎麼不長眼?賣菜正好賣到王牢頭的家裡。幸虧我跑得快,纔沒有捱打。唉,把東西都丟完了。”

“那怎麼辦?”

“咱們得換個旅店。王牢頭來過這個地方,知道我住在這裡。”祝子山抽着自己的臉,“說不定他一會就帶着人過來抓我。”

華安安趕緊起牀,顧不上洗漱,幫着祝子山捆紮包袱。兩人收拾停當,祝子山去樓下結算房錢,華安安這才急匆匆去茅房,一出房門,和費保定撞了個滿懷。

華安安嚇了一跳,看清是費保定,手忙腳亂的也不知該作揖還是握手,就埋怨他:“等了你這三天也不見你回來。”

費保定打着哈哈,看見房間裡的行李物品,就問:“收拾行裝做什麼?”

祝子山在他身後說:“費兄,我倆打算在湖邊找一家客棧,便於欣賞湖景。“

費保定“咦”了一聲。“祝兄,你沒有回家去?”

祝子山尷尬的笑了一聲,再也不吭氣了。

費保定對華安安說:“老弟,範大看愚兄的薄面,同意和你下一局授子棋。”

華安安喜上眉梢,連聲感謝。

費保定說:“時間不早了,約好中午在玉泉院下棋。咱們這就走。”

祝子山和華安安背上包袱,跟着費保定走出甜水坊。祝子山一路上躲躲閃閃,總怕會迎面碰上王牢頭。直到出了城,他才寬下心,長舒一口氣。“秋高氣爽,真是好天氣。”

費保定看他倆身上背的太累贅,皺皺眉說:“這樣子怎能去下棋?逃荒似的。前面周郎巷有家乾淨整潔的小店,先把行裝寄存在那裡。”

祝子山憨笑着說:“不忙,不忙。”

三個人沿着西湖岸邊,一路向南。一邊聊天,一邊尋找客店。直到祝子山感覺遠離了王牢頭的恐怖勢力範圍,這才隨便找了一家小店,存放了行李。

遠遠地,望見山巔上一座塔,通體赤紅,磚砌的塔身裸露在藍天下,滄桑古拙,荒涼無比。

華安安問:“那是什麼塔?怎麼那樣子。”

費保定瞅了一眼祝子山,說:“雷峰塔。聽說早年間,倭寇圍攻杭州城,縱火焚燒雷峰塔,就成了這般模樣。南屏山兩浮屠,隔湖相望,雷峰塔和保俶塔。古人云,雷鋒如老衲,保俶如美人。瞧這樣子,遲早會倒塌。”

祝子山說:“倒塌後也會重新修建的。”

費保定說:“只不知白娘子是否會乘機脫身?”

三個人哈哈大笑。祝子山給華安安使眼色,但華安安不願意開口求費保定幫忙。祝子山只好自己開口:“費兄,你在杭州人面上熟,有機會的話,幫小華介紹幾個棋局。小華如今手頭不寬裕咯。”

費保定滿口答應,說:“些許小事,何足掛齒。華老弟想在棋壇上混出名堂,遲早都要我去打通關竅、費些心思呢。”

祝子山說:“說實話,我們兩人已經囊中羞澀,急切盼着掙些錢過日子。”

費保定斜了他一眼,問:“祝兄不搞玉器行當了?”

祝子山的臉微微一紅,說:“本錢都蝕光了,現在只能靠小華下棋討些營生。”

費保定思索了一下,用扇柄敲一下腦門,說:“華老弟如果在觀瀾湖邸擊敗童樑城,立刻就能揚名立萬。當然,你怎麼可能下敗童樑城呢?有了,你今天如能在範大手上贏下一局,愚兄在江湖上也好給你吹噓一番。”

祝子山驚訝的問:“下棋還要費這周章?”

費保定望了一眼華安安,說:“那些富紳找人下棋,圖的是名聲。像華老弟這樣名不見經傳的,如果沒人引薦、捧場,富紳們不會和他下棋。如果真想靠下棋謀生餬口,就只能去茶樓酒肆賭棋。成天爲幾十文錢爭得頭破血流,永無出頭之日。”

祝子山和華安安對望一眼,對費保定的說法感到懷疑。

費保定瞧着扇子,說:“華老弟急等用錢,不如隨我去揚州。那裡的弈樂園、白鶴觀、青龍場,都是富豪士紳弈棋取樂的熱鬧去處。憑華老弟的棋藝,兩三個月掙上百八十兩銀子易如反掌。”

祝子山和華安安面面相覷。北上揚州,不是離磁湖基地越來越遠?

祝子山嘟噥着說:“有點遠啦。在杭州最好。”

費保定雙手一攤,冷笑一聲,說:“沒有三品以上的聲望,哪個杭州富紳願意花錢和你這樣的野棋手下棋?”

聽費保定這樣一說,華安安和祝子山才覺得他說的都是實情。他倆把下棋掙錢想得太簡單了。

玉泉院在雷峰塔的山腳下。走到院門口,費保定對華安安說:“原先和範大約好是受四子局,……”

華安安陡然停下腳步,瞪大眼睛。“四子局?”

費保定呵呵一笑,說:“現在我想,爲了儘快給你成名的機會,我去和範大商議一下,改成三子局。”

華安安憋紅了臉。從打入業餘6段,他再沒有下過讓子棋。現在成了職業棋手,反而要被讓子,竟然是4子。強烈的受辱感使他激動得說不出話,只是瞪着費保定。

費保定看華安安極不情願,就說:“老弟,範大和人下棋是收銀子的。能和他對弈一局,這是許多人花錢都找不到門路的事。我好說歹說,他才同意和你下指導棋。現在要求改成三子局,範大還不知道樂不樂意,你先跟我紅上臉啦?”

祝子山一看兩人鬧僵,連忙勸華安安說:“入境隨俗,隨遇而安。”

華安安斷然地搖着頭,說:“二子局可以考慮。要不我寧可不下棋。”

費保定氣得大叫:“你這麼任性執拗,我看你也難有大的作爲。我不管啦。”

華安安冷哼一聲,甩手就要離開玉泉院。祝子山連忙拽住他,對費保定說:“費兄你多包涵,這孩子就是這牛脾氣。”

費保定跺跺腳,說:“唉,我上輩子欠你的。你先等着,我去找範大說說,看他願不願意下二子局。”

費保定快步跑進玉泉院,祝子山悄聲說:“我說的沒錯,他肯這麼遷就你,肯定有原因。”

華安安說:“他妹妹我見過,叫香香。一個北方憨妞。”

祝子山說:“你可不能胡思亂想,掙足路費,咱們趕緊走人。”

兩人慢步走進玉泉院,見這裡樓臺構造精巧,環境幽雅。繞過一座假山,空地上擺了三張棋案,兩個少年規規矩矩坐在棋案旁,幾個遊客站在一邊議論紛紛。

過了一會,費保定從一間雅室走出來,笑容滿面。他示意華安安坐在棋案旁,伸手把擺好的四顆黑子拿掉了兩顆。

看得出來,範大很給費保定面子,已經同意和無名無分的華安安下二子局。

華安安長吁一口氣,總算丟人沒到家。他朝費保定做了個OK的手勢,費保定不解其意,就問:“怎麼,你又想下三子局?”

過了片刻,範西屏和幾位儒士走出雅室,華安安學着兩少年的樣子向範西屏鞠躬行禮,感謝他的教導。他眼珠來回轉了轉,沒看見凌波仙子,不免有些失望。

範西屏滿面春風,舉止飄灑俊逸。他的招牌動作仍然是掂着棋子,對棋盤做催眠動作,令周圍的遊客忍俊不禁。

華安安覺得範西屏並沒有特別留意自己,讓他有點失望。其實,範西屏對三張棋盤上的棋局也沒有留意,只顧着和儒士高談闊論。但是,他的棋確如行雲流水,舒暢自然,絲毫沒有刻意雕琢的痕跡。

華安安憋着勁,想贏下這局棋,給自己留下一個特別的回憶。

他的現代棋的着法,確實讓範西屏犯了些躊躇。但是,範西屏總能找到全局的制衡點,大局上不落下風。僅從佈局上說,儘管有二子局的優勢和現代棋的先進理論,但是,華安安並沒有能擴大領先優勢。隨着棋子的接觸角力,他越來越覺得力不從心。

他慢慢體會到費保定對範西屏的評價:“漫不經心,卻步步如驚雷。”“初覺似春風浩蕩,漸聞雷聲滾動,最後竟如石破天驚,山川日月也爲之易容。”

最初,他是想贏下這局棋,給自己留下沒事偷着樂的回憶;漸漸地,他拼命抗爭,心想和棋也是不錯的選擇,無損雙方聲譽。隨着棋盤上硝煙瀰漫,他發揮了自己最大的潛能,想知道自己究竟和古代棋聖有多大差距?然後,他控告上天,落後棋藝戰勝先進的棋藝不符合自然發展的規律。最後,他乞求上天,不要讓自己輸得太過難看。

華安安腦門上青筋暴露,汗水津津。他苦苦思索,竭力保持自己的陣型,只要不被殺大龍,他打算在官子階段扭轉頹勢。但是,千小心萬謹慎,還是走出一步弱棋,被範西屏尋隙打劫,眼看一條大龍半死不活,局勢完全失控,連官子都不用收了。

他敗得這樣徹底,敗得心服口服。

他對範西屏深深地鞠了一躬,這是發自內心的由衷的欽佩。

範西屏讚許的對費保定說:“這位兄弟行棋異於平常,着法聞所未聞。細細一想,似也有可取之處,別是一家風格。只是算度粗糙,如果潛心磨練自身不足之處,假以時日,也可躋身國手行列。”

華安安對範西屏的教誨再三感謝,心裡感慨萬端,想不到自己也是打進過世界大賽的新銳棋手,在古人面前,竟是如此單薄乏力。

或許,範西屏指出的,正是自己的致命弱點。

費保定陪華安安、祝子山走出玉泉院,誠懇地說:“我這兩天就要離開杭州北返。恰好有位劉仲翁回鄉省親,正要返回揚州,我打算乘坐他的順路船去揚州,你們二位意下如何?”

華安安望着祝子山,聽他拿主意。

祝子山剛纔想過這個問題,當初爲了尋找鄧堅和陳寶來到杭州,現在人沒找到,反而流落到這裡,舉目無親,生活也成問題。如果不隨費保定去揚州掙路費,兩人只能徒步討飯回磁溪縣。那樣,路上的意外風險更大。

他平常總愛念叨的一句話。“運氣沒有跟着一起來這世界。”

已經遠離磁溪縣,索性再拼搏一回。順利的話,多賺些銀子,安然返回磁溪縣。即便掙不了銀子,無非再增加一千里的徒步旅程。

他拿定主意,就開始叫窮,說他倆沒有去揚州的盤纏。

費保定一揚手,說:“這個不是問題,全包在我身上。我去給劉仲翁說說,他的船那麼大,再捎兩人也不在話下。船上人多,也能解悶啊。”

於是,雙方約定,費保定一旦和劉仲翁談妥,就來小店叫上祝子山二人一同起身去揚州。

三個人拱手告辭。

“老費真是個熱心人。”祝子山讚歎,“多虧遇上他了。”

華安安說:“我不怎麼喜歡他。他這人琢磨不透。”

費保定一轉身,走回玉泉院,嘴裡得意地唱道:“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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