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保定一進黑屋,就看見炕上擠了六七個人,正在吆五喝六玩牌九。
土炕盤在窗戶下面,整個屋裡黑漆漆的,只有這裡纔有亮光。
“我兄弟呢?”他問那幾個人。
“我在。”華安安從人堆裡擡起頭,只看了一眼,又埋身火熱的賭博中。在這裡憋得無聊,他發現玩牌比獨自生悶氣有趣多了。
“快走,郭老闆在外面等着你。”
“急什麼?我等吃了糉子才走。”
費保定賠着笑臉,把華安安從炕上拉下來,硬給他穿上鞋。“郭老闆有辦法破六鬼的車輪戰。”
那幾個清掃工見華安安要走,連忙喊叫:“別跑,還該我們的欠帳沒給。”
費保定手伸進懷裡,抓出一把銅錢,輕蔑地問:“該你們多少?”
一個清掃工說:“一百二十八兩。”
費保定驚得跳了起來。“怎麼這麼多?”
清掃工說:“這位相公豪爽,每次都押十兩。說是等您來了一併還清。”
費保定埋怨華安安:“不會玩就不要玩!還玩這麼大。他們整日價耍這個,哪個不是行家裡手?”
華安安一臉壞笑,快步跑出黑屋,留下費保定給人家清債。
郭鐵嘴一見華安安,開門見山說:“華兄弟可知道,揚州六鬼的絕招是什麼?”
費保定趕過來,氣嘟嘟地說:“那還用說,拖磨時間唄。拖上三天三夜,鐵打的金剛也消受不了。”
郭鐵嘴問:“華兄弟同時應對兩名高手,可有信心?”
華安安說:“我前些日子剛下過多面打,是以一敵五。應付兩個,不在話下。”
郭鐵嘴一拍巴掌,朝周圍看看,小聲說:“這就對了。我的辦法是,讓華兄弟同時接受揚州六鬼和桂叔銘的挑戰。讓他們互相牽制,六鬼就不敢磨蹭時間了。”
費保定咂摸出了味道,說:“郭老闆高人!您再說詳細一點。”
郭鐵嘴得意地說:“揚州六鬼一旦磨時間,華兄弟和桂叔銘的棋局,就要走出險招,故意做出落敗之勢。六鬼爲了奪取賞金,必然要搶在桂叔銘之前擊敗你。這樣,他還敢磨時間嗎?”
費保定和華安安恍然大悟,都拍手大笑。
費保定佩服得五體投地,連聲說:“郭老闆真是諸葛轉世,不愧是神算子,兄弟折服了。”
郭鐵嘴擺擺手,說:“你不要高興的太早,桂叔銘的國手不是白撿的,霸王凳和鬼道人也有國手實力。華兄弟同時對陣這些高手,贏不贏得了,還要看你的本事。”
費保定拱手致謝:“有郭老闆周全我兄弟,想是差不了的。費某多謝您了。”
郭鐵嘴淡淡地說:“不用謝我,郭某做事,力求公道而已。”
他暗中幫助華安安對付童樑城,是爲了公道。今天又幫着他對付揚州六鬼,也是爲了公道。在他的心裡,自有一杆屬於他自己的秤,別人很難理解。
華安安感慨地說:“同時對陣兩個國手,總勝過陪揚州六鬼虛磨時間好,我輸了,也心甘情願。”
費保定突然喊:“不對!揚州六鬼如果和我兄弟下車輪戰,他必須押出一千兩銀子。否則,我兄弟可以拒絕下車輪戰,而是隔三差五,一局一局跟他們下。”
郭鐵嘴咧嘴一笑,說“還數費爺最精明。揚州六鬼戰無不勝的法寶,正是車輪戰,他怎肯捨棄不用?他們的一千兩銀子,已經押下了。”
費保定低下頭,把郭鐵嘴的對陣方法梳理了一下,一拍巴掌說:“我兄弟必須連贏他們四個人,才能保住這賞金。桂叔銘姑且不算,只要連贏六鬼前三個人,此事就諧矣!如果他們後面三個還想上場,對不住,改天一個一個來。”
郭鐵嘴嘿嘿一笑,對華安安說:“華老弟,破車輪戰的方法就是這樣,以一敵四對你也不公,去或不去,還要看你自己拿主意。”
華安安深深鞠了一躬,說:“多謝您屢次相幫,我肯定要去的。我寧可輸,也不要被人嚇倒。”
費保定急忙說:“輸不的!贏了六鬼,先把他們的一千兩銀子拿過來。我估計,前三場六鬼肯定會全力出擊。浪後生打前陣,消磨時間。霸王凳和鬼道人隨後跟上。你只要輸一局,這賞金就沒了。還得陪他們繼續打車輪戰,有敗無勝。他們連一千兩押金也搶回去了,這算盤可真夠精的!”
華安安仰頭看着初升的皎月,黑暗即將吞噬一切,天地間有一種無形的壓迫感,自己面臨的情勢似乎有些緊張。他快速盤算了一下,咬緊牙關,憤恨地說:“我明白了。連贏前四局,就省了後面的車輪戰,還能贏他們的銀子。我會認真對待的,我一定要給何所云討個說法!”
自從聽到何所云的噩耗,他就暗下決心,要找機會爲何所云報仇。沒想到山不轉水轉,揚州六鬼竟會自己找上門來。或許,利用郭鐵嘴的釣魚計,自己正好可以了結這個心願。
郭鐵嘴的戲臺沒有散場,他不敢耽擱時間。見華安安欣然應允出戰,心裡一塊石頭落地,不無讚許地說:“既然華老弟同意,明天就好好歇息一天,後天去我的聽雨軒搏命吧。”
費保定心花怒放,彷彿六鬼的一千兩銀子已經到了自己手裡。他對郭鐵嘴千恩萬謝,壓根沒想想,華安安一人面對四大強手,是怎樣的困難局面?
華安安在揚州時,曾經和六鬼是同一戰壕的戰友,彼此雖然不熟,但卻認識。他在馬修義和費保定的陪同下,一走進聽雨軒的院子,六鬼就迎上來寒暄一番,說些“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之類的客套話。
六鬼的熱情發自內心,面對甕中之鱉,人的心情總是悠然自得的。
華安安虛與委蛇,也假客套一番。他的笑臉遮不住他鋒利的目光,他把今天的對手挨個審視了一遍,暗暗鼓起勇氣,先從氣勢上凌駕於對手之上。
今天來聽雨軒看棋的人不多。北京棋界樂得看到有人殺敗華小子,卻不願和臭名遠揚的六鬼同處一域,擔心玷污了自己的清譽。只有趙元臣和王師爺,以及寥寥一二十個鐵桿棋迷守在院子裡。
華安安對聽雨軒的比賽場地已經熟悉了,他悠然地四下張望,看見趙元臣和王師爺坐在一邊嘀嘀咕咕,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他笑嘻嘻地朝王師爺拱拱手,心裡說,多謝您的無私相助!
王師爺先是一愣,然後轉開臉,一臉的悻悻然。心裡說,你小子知道後悔了?哼,今天就叫你身敗名裂!
六鬼早晨一來,就發現院裡擺了兩張棋桌。一打聽才知道,今天要和桂叔銘同時向華小子挑戰。
霸王凳立即把郭鐵嘴拉到一旁,抱怨他不該給桂叔銘機會。
郭鐵嘴說:“桂叔銘比你們早一步先掛號,我如今讓你們同場競技,已經落了桂叔銘的埋怨,說我對他不公。如果老兄不願和他同場競技,那你們就改在後天如何?”
霸王凳無可奈何,還得感謝郭老闆顧及兄弟情義,給了他們機會。
桂叔銘也發現六鬼竟然和自己同場獻技,心裡非常不痛快。他把郭鐵嘴叫過去,好一通抱怨。
郭鐵嘴壓低聲音說:“這華小子棋藝正在巔峰,力壓羣雄不可一世,前幾天剛剛大敗童樑城。桂爺自比童樑城如何?今日多一個對手,正可分散他的精力,於桂爺有益無害。您怎麼想不通呢?”
桂叔銘茅塞頓開,對郭鐵嘴又是一番感謝。
把最簡單的事摻和成最複雜的事,既滿足了方方面面的要求,又到處做好人,這就是神算子郭鐵嘴的本事!
六鬼的出場順序正如費保定所料,浪後生打頭陣,霸王凳和鬼道人緊隨其後等着撿便宜。
華安安爲了不使自己的頭腦發生混亂,猜先時,一律選擇了黑棋。
果然,浪後生走了十幾步,開始進行長考。他準備把這局棋一直拖到明天上午。
華安安在前一天,對桂叔銘這局棋做了精心準備。費保定熟悉桂叔銘的美學棋路,他陪着華安安構思了一個棄子局。至少在前七十步,桂叔銘在大快朵頤的誘惑下,不可能走出別的變化。而在這個棄子佈局中,華安安潛藏了一步極爲隱秘的翻盤鬼手。
對桂叔銘這盤棋,只有吃虧在先,才能釣住六鬼,不讓他們磨時間。
華安安見浪後生沒有動靜,便安心坐下來,專心對付桂叔銘。他對桂叔銘的棋局,等於昨天就已經悄然開始。
眼看對方落入自己的圈套,華安安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從棋面上看,他的一塊棋正在苦苦求活,他應該愁眉不展才對。可是,對方正一步一步走進自己預設的埋伏圈,他沒有理由不滿意。
他不是個善於僞裝的人,乾脆展開扇子,把自己的臉捂住,只留下一對嘰裡咕嚕亂轉的眼睛。
因爲浪後生久久不落子,觀棋者都聚在桂叔銘的周圍。六鬼中的馬前炮踱過來,從人縫中往棋盤上瞄了一眼,頓時驚住了。華安安的一塊孤棋已經被白棋割下來,正在苦苦打劫求活。
馬前炮不敢遲疑,快步來到霸王凳身邊,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
霸王凳眉頭一皺,起身來到桂叔銘棋桌旁。因爲觀者如堵,他看不清整個棋盤,只看到華安安的黑棋遭到圍殲,桂叔銘一臉得意之色。他的心往下一沉,立即回望浪後生,悄悄做了個只有六鬼才懂的手勢。
浪後生急忙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馬前炮高喊:“華兄弟,你不能光顧着那邊,這邊已經落子啦。”
華安安心裡暗笑,郭老闆真是高啊!
他擠出人羣,不動聲色地來到浪後生棋桌旁,簡單地應了一手。剛想離開,浪後生連忙又落下一子。
華安安掌握了浪後生的節奏。浪後生只要一停下思考,他就裝模作樣要回到桂叔銘那邊,弄得浪後生非常緊張。
兩個人雙手如飛,“噼啪”之聲不絕於耳。沒多大工夫,華安安算死了浪後生一條大龍。
浪後生匆匆敗下陣去,霸王凳笑嘻嘻地坐了上來。
揚州六鬼賭棋,向來是一千兩賭別人的二百兩。這次爲了二千三百兩的賞金,竟然沒有要求華安安也押上二百兩,變成了單方面押賭金。
霸王凳雖然覺得有點虧,但怕一提出要華安安押賭金,會遭到華安安的拒絕。反正,這一千兩誰也拿不走,只當是釣魚的餌吧。
霸王凳棋藝高超,氣度沉穩。以前打擂臺,他坐在凳子上紋絲不動,一口氣擊敗十七個挑戰者,所以才被稱爲霸王凳。他對陣華安安,不像浪後生那樣慌里慌張,而是穩紮穩打,允許華安安去桂叔銘那裡走上一、兩步棋。
華安安清除了一個對手,心裡鬆了一口氣。但是爲了釣住霸王凳,他還不能快速解決桂叔銘。
桂叔銘是當今國手,實力雄厚,但是比起範、施和童樑城那樣的頂尖高手,思路還不夠開闊,全局平衡的能力也有差距。經過對陣童樑城的一局,華安安的感覺更加敏銳,雖然局部受損,但是全局不落下風。他籌劃着,再來一次小範圍棄子,徹底把霸王凳調動起來。
馬前炮擠在人堆裡,嚴密監視華安安的形勢變化。華安安稍一吃虧,他就抓耳撓腮地給霸王凳發暗號,催促霸王凳快點落子。
可惜,六鬼讓馬前炮做情報分析師,這是他們不可原諒的疏忽。馬前炮只有強三品的棋力,他能看懂誰在攻擊誰,卻看不出這兩位高手在目前的複雜局面下,到底誰優誰劣。
如果換做鬼道人,就不會火燒屁股似的不停地給霸王凳打暗號。
桂叔銘吃了一坨又一坨黑棋,但是局面仍然膠着。黑白雙方的幾塊棋凌空纏繞,看似黑棋處於下風,但是黑棋彈性十足,一旦反擊,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桂叔銘似乎嗅出了什麼味道,他的落子速度越來越慢,眉頭越皺越緊。
午飯時間,棋局稍稍停頓一會。聽雨軒爲棋手和來賓準備了簡餐。不過,沒有酒,郭鐵嘴可不希望誰在自己的地盤上耍酒瘋。
費保定爲華安安買來幾樣素菜,馬修義來回張羅着茶水。
“兄弟,局面怎麼樣?”費保定悄聲問。
華安安輕輕搖了搖頭,小聲說:“對桂國手這局快不行了。”
他的音量很小,恰好能讓正在背後剔牙的馬前炮聽見。或者,就是要讓馬前炮聽見。
馬前炮是個對工作兢兢業業、一絲不苟的好員工。他像復讀機一樣,把華安安的原話放給霸王凳。
霸王凳面無表情,只是嘟噥了一聲:“唉,這個郭老……”
飯後續弈,霸王凳加快了行棋節奏。不過,桂叔銘那邊進展緩慢,馬前炮一直不給他發暗號,他也就慢慢沉穩下來,但還是不停地擡頭張望馬前炮那邊的動靜。
兩盤棋一直進行到掌燈時分,棋局挪進了對局大廳。觀棋的賓客熬不住,紛紛向郭鐵嘴辭行。只剩下趙元臣、王師爺和幾個鐵桿棋迷。
霸王凳看華安安連連打着哈欠,已經顯出疲態,便加快了棋局進程。由於三心二意,只顧看馬前炮的暗號,他一直沒有深入到棋局中。他的棋凌亂參差,思路斷斷續續,埋伏着很大隱患。
華安安不想過早驚動他,對他的漏洞一直視而不見。直到霸王凳感覺時機成熟,吹響總攻的號角時,華安安突然祭出天外飛石,楔進他的棋形薄弱處,然後妙手迭出,把他的隊伍衝撞的七零八落,慘不忍睹。
霸王凳拍着大腿,唉聲嘆氣。他顧及臉面,只得草草收場,把重擔交給了鬼道人。
六鬼中,只有他和鬼道人是決定性的力量,其他四個人,都是甘受罵名,以拖磨時間爲主的配角。
華安安收拾了霸王凳,轉回身,立刻喚醒了自己在桂叔銘白陣中沉睡了一天的翻盤妙手。
“啊呀!”不僅僅是桂叔銘一個人,還包括苦苦看了一天棋的人們。誰都沒注意到,華小子竟藏有起死回生的妙手。
桂叔銘撓着腦門,可愛的娃娃臉仍然可愛。他一直覺得棋局有問題,卻怎麼也找不出玄機。他現在終於明白,自己一直在一張無邊無際的網中唱着漁樵問答。可惜,華小子要收網了。
鬼道人下棋慢條斯理,其實他不想拖延時間。面對一個連續下了三盤棋的疲憊對手,不需要自己磨時間。他只想紮紮實實下一盤好棋。
華安安含了一丸藥,是郭鐵嘴上次給他用來對付童樑城的。
桂叔銘苦笑着,重新紮住陣腳,這很費時間。黑棋的殘子把自己的腹空攪得七葷八素,大片山河淪陷。能收攏那些散兵遊勇重新歸隊,他確實發揮了自己天才般的組織能力。若不是對美好白天的留戀,他早就死心了。
不過,華安安再沒給他機會,兩個人的官子功夫工力悉敵,誰也沒佔上風。但是他的損失無從彌補,雖然打贏了最後的單片劫,到最後還是輸了三個子。
郭鐵嘴暗暗叫好,範大果然好眼力。這個華佳技法獨到,實力雄渾,確實是年輕輩中不可多得的佼佼者。再過兩年,這棋壇怕是範大、施定庵和華佳三足鼎立的局面。
王師爺悄悄問:“郭先生,這局面如何?”
郭鐵嘴說:“目下剩下六鬼單挑,怕是要下到明天了。”
王師爺捶捶胸,哀嘆一聲:“沒料到,這小子這麼難啃。”
華安安直面鬼道人一個對手時,心裡徹底踏實了。勝負只在這一盤,咬着牙就可以堅持下來。
他直勾勾地盯住鬼道人,把對方看得心裡發毛。他不是恫嚇,而是無奈。如果還有下次,他寧肯認輸,也不願再打車輪戰了。
棋局進行到後半夜,馬修義爲華安安端來夜宵。華安安一低頭,幾滴鮮血滴進湯裡。他的鼻子流血了,這是腦力耗盡造成的。
馬修義心疼得眼淚滾出眼眶,心想,這哪裡是下棋啊?這是殺人呢。
費保定看到桂叔銘落敗,心裡的石頭落了地。華安安對鬼道人這局棋幾乎沒有懸念,他放心地帶着桂叔銘到街上喝酒解悶去了。
華安安到院裡透了透氣,仰望燦爛星河,街上巡更的梆子聲在靜寂的夜裡格外淒涼。他突然有些疑惑,自己幹嘛這樣拼命?到底是爲了什麼?
是爲了一個遙遠的夢,是爲了在北京城爭一口氣。
他回來時清醒多了,仔細判斷了形勢。鬼道人雖然着法精嚴,但他和桐城公子是一個路數,局部佔便宜,全局吃大虧。自己的目數已經遙遙領先,不必和再他纏鬥。
華安安安頓好自己的幾處弱棋,開始搶收大官子。他想把局勢簡單定型,不給鬼道人留下機會。他擔心自己精力不夠,如果被鬼道人攪亂局勢,突然死掉一塊棋,那就太冤了。
鬼道人到處尋釁,華安安堅壁不出。雖然被鬼道人四處搜刮,官子損失很大,但華安安還是把優勢保持到了終局。天亮時,他以一子險勝對手。
郭鐵嘴數棋時,華安安覺得腦袋發木,五官似乎都失去了功能。費保定舉起一顆棋子,大聲對他說了好幾遍,他才弄明白自己贏了一個子,然後就昏過去了。
華安安醒來時,馬修義正坐在牀邊,目光慈祥地凝視着他。
“你睡了一天一夜,可嚇壞我老馬啦。”馬修義高興地摸着胸口。
“我記着贏了一個子,是吧?”
馬修義點着頭,說:“是的,贏了一個子。我把你的三十兩銀子都押了你勝,你猜怎麼着?如今變成一百二十兩了。”
華安安含笑,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