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楊江夜奪官馬監 劉廣晝陷伏虎岡

詩曰:

臨敵休急暴,對陣莫匆忙。

急暴難取勝,匆忙多敗亡。

功名一念喪,世態轉眼涼。

修定松竹性,浮生等尋常。

話說宣和三年九月,陳希真奉旨征討河北巨寇楊江。計點手下軍將,共十一員,乃是劉廣、祝永清、陳麗卿、苟桓、欒廷玉、祝萬年、欒廷芳、真祥麟、劉麒、範成龍、劉麟,左膀右臂,俱在行伍。因戰事吃緊,刻不容緩,遂領朝廷所撥天兵五萬,即日興師,出神武門而去。

大軍一路北行,陳希真並無言語,心中悶悶。來到元陽谷,時維九月,序屬三秋,陳希真見谷內藤花已敗,無甚景緻,嘆口氣道:“這元陽谷號稱京都北門鎖鑰,我雖生長東京,卻不曾來過。昔年聽徐虎林說起,此處盛夏時節,一路藤陰,景緻甚好,可惜此番來的不是時候。”祝永清道:“此地曾被盜賊盤踞,打家劫舍,百姓不敢進出,後經徐虎林掃平。今日雖無好景色,卻喜太平無事。”陳麗卿應道:“天下盜賊如此之多,安望太平!我等剛剛討平梁山,尚未受封賞,今又被調往河北,不知朝廷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陳希真見說,變色道:“此乃國家大事,你一個女兒家,怎敢妄議官家,還不住嘴!”祝永清忙道:“泰山休怪,卿姐說的也不無道理。想我等數年東征西討,歷盡艱辛,方纔平滅梁山。朝廷未加封賞,反招那十節度進京,分明有牽制之意。如今征塵未洗,放着那十節度不用,反將我等兵馬一分爲三,征討各處。若此番得勝尚可,一旦有失,則前功盡廢。此等安排,不由人不心疑。”陳希真見說,沉默不語,良久方道:“我豈不知?只是我等受天子招安,粉身難報,如今縱有不公,又算得了什麼。做臣子的只有尊王攘夷,平定寇亂,方能受君王信賴,那時是非自有公論。”陳麗卿笑道:“爹爹既然這般想,我聽爹爹的便是了。待平定河北,明夏我等再來此地賞玩,如何?”陳希真聽了,方纔露出笑容。大軍過了元陽谷,依舊取路北行。

行至滑州,臨近黃河,當地官員早已備下船隻。陳希真等乘船渡河,經開德府北上,又行了數日,來到大名府。只見城外已無盜賊,那大名府路安撫使鄧洵仁引呂頤浩、黃叔敖、錢懌、高公純等出郭相迎,彼此寒暄畢,陳希真留欒廷玉、欒廷芳兄弟引軍在城外紮營,自引餘下將佐入城。一路問起形勢,鄧洵仁道:“那楊江僭號楊天王,麾下一十三寇,喚作十三太保,乃是透手滑元仲良、飛天狐昝仝美、穿雲箭褚大亨、白城子赫連仁、震八方方瓊、戴花孫勝、撲山豹張新、撞塌天申屠禮、混天猴劉克讓、翻山動安士榮、獨行狼柏森、過天星凌天傳、掠地虎軒宗朝,引賊兵五六千人,圍城半月有餘。我等據城固守,賊人攻打不入。聽聞天兵到此,前日夜裡撤圍而走,不知往何處去了。”劉廣道:“賊人兵馬區區五六千,並不甚多,爲何屢剿不盡?”高公純道:“這楊江一夥,並不似尋常盜賊,佔據山澤州府,據險而守。只是衝州撞府,蹤跡無定。若然得勝,則大路追趕官兵。若是失利,黑夜裡潛逃無蹤,因此甚難收捕。”苟桓道:“此等遊寇,須得粘蹤捉殺,教其難以藏身,方可剿除乾淨。”衆人稱是。

是夜,鄧洵仁與衆將設宴,要爲大軍接風,陳希真道:“諸公盛情,我等心領。只是大軍遠來至此,不見賊蹤,心中難安。此宴權且寄下,待剿賊得勝,再慶賀不遲。”便引諸將出城,分派軍士四處哨探,查明賊人蹤跡,不在話下。

次日天曉,陳希真召集衆將議事。將近晌午,有軍士回報道:“不好了,賊兵前日夜裡打破廣平府廣平監,劫掠一番而去。”衆人聽罷,不由倒吸一口冷氣。看官,那廣平監是甚麼去處?原來大宋自太祖太宗開國,雖然平滅十國,打下四百座軍州,然較之漢唐,西域河套及燕雲之地盡失,疆宇窄狹。那西域等地多產良馬,卻被夏遼所佔,朝廷只得在境內各路設官馬牧監,飼養戰馬,以備軍需。那廣平監便屬河北路官馬監,分有二監,飼養良馬數千匹。

且說那楊江等自起事以來,衝州撞府,縱橫南北,雖然屢屢得勝,然所部大都爲步兵,只靠兩條腿走路,難免行動遲緩。幸而河北各處官兵亦是步兵居多,因此尚可與之糾纏。那日楊江等圍住大名府,召集衆頭領商議,元仲良道:“我等無攻城器械,且兵馬較少,大名府乃堅城,恐強攻無益。”昝仝美道:“我等南征北討,雖連敗官軍,然無根據之地,如飄蓬一般,不如打下幾個城池,據爲根本,再圖進取。”楊江道:“兄弟錯了,要論勢頭,那梁山泊大不大?極盛時嘯聚四十五六萬人,打下數座軍州,威震山東。雖看似風光,卻終是敗着。若佔據軍州,便須將兵馬分散,力量削弱,反爲官軍所乘,各個擊破。到頭來終落得個外郡全失,本寨覆滅的下場。前車之鑑,豈不可戒?如今我等勢力不如梁山,更不能重蹈覆轍,應將精銳聚在一處,靈活機動,以走制敵。如此官兵雖衆,其奈我何?只是眼下有一事犯難,孩兒們大都步行,馬匹甚少,長途奔襲不便,須得另想辦法。”

申屠禮道:“天王所憂之事,小弟倒有一法。”楊江問是何法,申屠禮道:“卻是有個機緣,這大名府東北便是廣平府,正是小弟鄉里。府內有個廣平監,乃是朝廷飼養戰馬之所,有良馬數千匹。小弟昔日曾在廣平監做事,見那裡雖有官兵把守,卻不甚多,且監內大都是老弱之輩。如今雖過數載,料其無甚變化。若能一舉襲之,奪了馬匹,易步爲騎,則數千步卒,皆爲鐵騎勁旅也!”楊江拍手道:“天助我也!兄弟正可爲嚮導,我等速去奪那廣平監。”當日商議定了,大衆摩拳擦掌,只等行動。

那時已是十月間,臨近初冬。當日彤雲密佈,朔風漸起。才及申時,天色便已昏黑,卻早紛紛揚揚卷下漫天大雪來。楊江見了,心中甚喜,傳令人馬禁聲,悄悄拔營。其時暮色已深,又值風雪,是以大名府內官兵毫無察覺。楊江等離了大名府,先派哨騎打探消息,大隊人馬隨後跟進,徑奔廣平監來。一路上,衆人見那雪下得愈發緊了。

當夜酉牌時分,大衆已到廣平監東十里。只見探哨回來報道:“廣平監內有大隊官兵駐紮,四面設下寨柵,防守甚嚴。”申屠禮聽罷,皺眉道:“怎會如此,往日實不曾有多少官兵。”楊江道:“事到如今,煩惱無益。且先打探備細,再做計較。”便遣人四下再去打探,少刻小嘍羅提了兩個農夫來。楊江問道:“你等既是本地莊家,可曉得這廣平監內形勢?”二人告道:“此地歷來是朝廷養馬之所,常有官兵屯駐,但不過百十人。只因那年廣平府新到任一個總管,名喚陶震霆,甚是重視馬政,親到此地巡查。便說這裡是要地,須有大兵看守,於是撥調一千五百名官兵到此,修築寨柵,四面設有望臺,把守十分嚴密。後來那陶震霆調任,劉廣接任,仍照舊法,至今未變。”元仲良問道:“如今這廣平監是何人守把?”農夫答道:“一個陶降龍,一個陶伏虎,兩個是嫡親兄弟,武藝高強。因是河南郾城人,與那陶震霆同鄉,又是本家,因此甚是倚重,委派二將在此,多年未調。”楊江想了一回,又問道:“監內馬匹衆多,平日所食草料從何來?”農夫道:“此去西北十里,有個草料場,專供此地馬匹。”楊江聽了大喜,賞了兩個農夫去訖。

楊江對衆人道:“既然有千餘官兵在此屯紮,我等若是強攻,縱然得手,自家定亦傷損不少。況兵火相交,若傷了馬匹,則大爲不妙。依我之見,可遣一隊孩兒去那草料場放火,這裡官兵得知,定會分兵去救。那時我等乘勢攻打,定可得勝。”衆人聽了,俱各叫好。楊江便點申屠禮、孫勝、張新,引三百小嘍囉去襲草料場,三個領諾去了。

當下申屠禮、孫勝、張新引三百小嘍羅,冒雪疾進,投草料場來。彼時雪勢漸大,朔風狂吼。幸得申屠禮熟知地理路徑,當先引路。及至衆人到得草料場時,雪已沒踝。只見四野茫茫,天地一白,人鳥聲俱絕。那草料場在風雪中,遠望去好似海中一芥。大衆近前時,不見一人。申屠禮、孫勝、張新見了,身先士卒,引衆衝入。那草料場內僅有個老軍與十數個戍卒,正在屋內向火。聽得聲響,開門出來,劈面與申屠禮等撞着,措手不及,早吃殺個罄盡。申屠禮選了一個垛子,衆嘍羅又四下尋乾柴、馬糞等物,堆積一處,點起火來。約莫一盞茶功夫,只見那草垛焰騰騰地燒着,必必剝剝爆響,濃煙滾滾。申屠禮等大喜,都出草料場外埋伏不提。

且說那日陶降龍、陶伏虎兩個照例巡查一番,見無甚大事,又天降大雪,便返回屋內,圍爐飲酒。約莫申牌時分,都喝醉了,正待躺下去睡,忽見軍士慌慌張張來報,草料場火起。兩個聽了,大驚失色,急出營看時,只見西北上火光閃爍,濃煙滾滾。陶伏虎見火勢不大,指着軍士鼻子罵道:“這廝們怎地這般不當心,不知是燒炭爐、煮飲食,走了這火,何必這般大驚小怪。”陶降龍道:“如今形勢不明,不可大意。兄弟可帶些兵馬,速去查探一番。”陶伏虎聽了,雖不情願,只得點五百官兵,急匆匆上馬,奔草料場而去。

楊江等在廣平監外,見西北火起,知是申屠禮等得手。過了半晌,遠遠望見陶伏虎引着一隊兵馬,投西北而去,心下暗喜。楊江便對衆人道:“官兵已入轂中,成敗就在今夜,諸位宜需努力!”當時揮動全軍,直撲廣平監。那望樓上的官兵,見遠處大隊賊兵殺來,不敢置信,揉眼看時,見賊兵已抵寨外。急待敲鐘,早吃褚大亨一箭,正中脖項,跌落臺下。楊江教小嘍囉各執撓鉤,向寨柵拋定,一齊用力,只聽砰然巨響,那木柵早已倒塌。衆嘍囉見了,魚貫而入。逢人便殺,見人便砍,如入無人之境。陶降龍聽得賊兵來襲,心中大驚,彈壓各處休亂。提刀上馬,引官兵迎敵,正遇着褚大亨、赫連仁、方瓊三個。陶降龍大怒,掄刀便砍,褚大亨、方瓊兩個挺槍截住,三個戰做一團。約鬥十餘合,陶降龍情知不是勢頭,急待要走,背後赫連仁早到,大喝一聲,陶降龍措手不及,吃赫連仁一刀砍爲兩截。官兵羣龍無首,愈發驚亂。

那邊廂,楊江見已攻入廣平監,急令昝仝美、劉克讓、安士榮三個引一千小嘍囉去馬監,又教柏森、凌天傳、軒宗朝引一千小嘍囉去奪甲仗庫。自與元仲良助褚大亨、赫連仁、方瓊等清繳各處官兵。不上一個時辰,各處俱已攻破。計點功勞,褚大亨、赫連仁、方瓊獻上陶降龍首級,斬首七百餘級,降兵兩百名;昝仝美、劉克讓、安士榮奪得好馬三千匹,劣馬數百匹;柏森、凌天傳、軒宗朝奪得甲仗無數。便教小嘍囉將轡頭、鞍韉等套於馬匹之上,三千匹馬足夠,尚有餘裕。楊江大喜過望,便教於軍中揀選善騎射的小嘍囉並兩百降兵,升做馬軍,餘下仍爲步卒。當時將金銀、布帛等物風捲殘雲般搶掠一空,由老弱瘦馬扛馱,小嘍囉牽着。就廣平監內放起一把火來,不移時四處火起。楊江等大隊離了廣平監,飛速望草料場來。

再說陶伏虎引五百官兵,沿大路投西北來。一路怨悵不已,約莫行了一個更次,離草料場尚有數裡。忽聽背後亂喊,急回頭看時,卻見廣平監火起。驚得陶伏虎一佛出世,二佛涅槃,酒都化作冷汗出了。當時進退維谷,正不知如何是好。手下道:“眼見得是賊人詭計,不如速回去救援。”陶伏虎道:“我等冒雪至此,已行了一個更次,人馬疲憊,此時再折返回去,早已無力可戰。既已到此,再難回頭,索性先到草料場看個究竟。”說罷,一馬當先,引衆望草料場來。行不數裡,雪地內一聲鑼響,兩邊人頭攢動,拽起繩索,將馬絆倒。陶伏虎落馬,正待掙扎。左邊撞出張新,右邊走出孫勝,一齊都上,把陶伏虎活捉,用麻繩背剪綁了。那些官兵待要救時,早吃申屠禮引兵背後襲來,橫衝直撞,殺的滿地都是紅雪。餘下百十個官兵抵敵不住,只恨爺孃少生了兩隻腳,爭相望廣平監逃走。

申屠禮等既擒陶伏虎,都到草料場內等候。不多時,果見楊江引大隊軍馬都到。小嘍羅將陶伏虎推過,楊江道:“那廣平監數千良馬,現皆爲我等坐騎。你如今大勢已去,何不早降?”陶伏虎聽罷,大罵道:“逆賊,你休猖狂。爺爺今日誤中詭計,要殺便殺,終有一日陶將軍會將爾等斬盡殺絕!”楊江笑道:“我聞那陶震霆在鹽山大敗,損了一耳一目,這等不濟事,何敢與我衆兄弟爲敵?”衆人聽了,盡皆大笑。陶伏虎聽罷,惱羞成怒,掙扎要與楊江廝並,早吃小嘍羅按住。昝仝美道:“天王何必與他費口舌!”說罷,將陶伏虎拖到路邊雪地中,一刀斬了,提着血淥淥的首級來獻。楊江道:“既已得勝,便教孩兒們都入草料場,埋鍋造飯,教馬兒也飽餐一頓。剩餘草料盡帶上路。”大衆領命而行。

回說陳希真接報楊江夜襲廣平監之信,大爲震驚。那劉廣雖在陳希真軍中,然本職正是廣平府總管,如今管境爲賊人打破,惱怒異常,便要引兵去追,吃衆人勸住。陳希真忙引衆入大名府,說知備細。鄧洵仁等得知,吃驚不小。陳希真道:“如今廣平監既破,須得嚴防其餘諸處馬監再有閃失。河北路境內,另有多少馬監?”黃叔敖道:“河北一路,共有馬監七所,除廣平二監外,尚有澶州鎮寧監、衛州淇水二監、安陽監、邢州安國監等五處。”陳希真道:“還請鄧安撫速遣人將消息報知各處,調兵嚴加守備。若再有閃失,你我皆難向天子交代。”鄧洵仁稱是。

當下陳希真對劉廣道:“如今賊人易步爲騎,來去迅速。若要剿除,亦須有大隊騎兵,我等軍中現有多少馬匹?”劉廣道:“只有一千匹。”陳希真道:“如此,尚有大額出缺。”便對鄧洵仁道:“鄧安撫,今賊勢猖獗,可否將就近馬監中官馬裝備軍中,以做討賊之用?”鄧洵仁道:“衛州淇水監臨近京都,馬匹多供皇室,暫不可調。其餘諸監共有馬約莫五千匹,儘可調到軍前使用。”陳希真喜道:“如此最好,煩請作速調取。”當時陳希真、鄧洵仁等商議,于軍中揀選精熟騎戰兵士五千名,由祝永清、祝萬年引兩千,隨呂頤浩赴邢州安國監;欒廷玉、欒廷芳領一千,隨黃叔敖至安陽監;劉麒、劉麟帶兩千,隨錢懌到澶州鎮寧監。三路調取戰馬,同回大名府取齊。這裡多派伏路軍士打探楊江等行蹤,陳希真等坐鎮大名府,嚴加防範,以備不虞。

約莫過了五七日,祝永清、欒廷玉、劉麒等先後歸來。計點騎兵,全軍合計六千餘騎,陳希真大喜。又接得探報:楊江等襲取廣平監後,昨日自恩州過境,打破清河縣,向東而去。陳希真見說,便與鄧洵仁等商議道:“此賊之志不在爭一城一地,乃欲效黃巢所爲,東奔西竄,蹂躪各處。如此,大軍須得儘快追上,與之決戰,方可盡殲之。”當日計議已定,陳希真慮大名府乃河北重鎮,恐楊江回軍再擾,遂留四千官兵協助鎮守。親率本部軍將,引馬軍六千,步卒四萬,星夜追趕楊江去了。

再說楊江等自打破廣平監,組建馬隊,聲勢大振。那日自草料場出發後,望東北行進,一路上無人敢當。那河北地界廂軍鄉兵,百年未經戰陣,畏賊如虎,那敢與之相抗,但求守城自保而已。楊江等大軍過臨清、宗城二縣,沿路多有投奔者,因此人數漸衆。及至清河縣,已有馬步二軍近萬人。那清河縣是個小去處,城矮壕淺,抵擋不住,早吃打破。楊江等便入縣城休整。

是日,楊江於縣衙召十三位頭領議事。衆人坐定,楊江道:“自古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今後我等流動作戰,須先將兵馬改編。”衆人道:“天王之意如何?”楊江道:“我意將全軍分爲馬步二隊,馬隊分黃、白、黑、紅、藍五色旗,黃旗一千騎,白、黑、紅、藍各五百騎,是爲主力軍。步隊揀選耐飢耐勞,善於奔走之人,多收馬、驢、騾等,扛馱糧草,隨軍作戰。如此配合,方可來去如飛。”衆人道:“天王所思甚妙,騎隊若成,日後如何迎敵?”楊江道:“我已想出二十四字訣,乃是‘來去如飛,避實擊虛。以走制敵,伺機進擊。步騎聯合,包圍殲敵。’可編成諺語,教孩兒們傳唱。”衆人皆喜。

元仲良道:“小弟有一愚見,行軍打仗,情報尤爲重要。可於大夥前後數十里,各設一夥遊騎,往來馳驟,打探官兵消息。大夥之前號邊馬,大夥之後號絆尾,以爲耳目,如此可進可退,來去自如,方不致入險地。”楊江道:“妙哉,兄弟所言甚是!”當日商定,楊江、元仲良、昝仝美統黃旗,孫勝、張新統白旗,申屠禮、劉克讓統黑旗,安士榮、柏森統紅旗,凌天傳、軒宗朝統藍旗,褚大亨、赫連仁、方瓊統步隊及一應騾馬運輸之事。衆軍打造旗幟、器械等,不過數日,均已整備改編完畢。楊江甚喜,統隊離了清河縣,投東望武定府進發。

且說陳希真引本部將佐,星夜追趕楊江。大軍追至清河,早已不見賊蹤。續探知賊兵已抹德州境,望武定府去了。陳希真對衆將道:“武定府乃河北重鎮,若有疏虞,其禍不小,須速去救援。”遂拔隊飛奔,星夜狂追。渡過馬頰河,行至寬河鎮,前面哨騎來報,賊人圍武定府三日,不得便宜,乃分成兩股,一股投東北,望海豐縣而去。一股望南,打着楊江旗號,過山東界,似有覬覦濟南府之意。劉廣道:“賊人既分兩股,我等亦可分兵南北追襲。”祝永清道:“如今形勢未明,貿然分兵,反把力量分弱了,恐爲賊人所乘。”陳希真道:“賢婿所言有理,然濟南府乃山東都省所在,如今賊人只在河北境內,若被他襲取了濟南府,則山東一帶震動,爲禍匪淺,不可不救。爲今之計,可一面飛飭各處州府嚴防,我等分兵追擊。沿途多設斥候,一處有警,則另一處火速回援。”衆人稱是。

當時傳令調撥人馬,陳希真部下:祝永清、陳麗卿、欒廷玉、祝萬年、欒廷芳。劉广部下:苟桓、真祥麟、劉麒、範成龍、劉麟,各引馬軍三千,步卒兩萬。分派已定,陳希真引衆將去南路,劉廣領衆將去北路,分頭追擊賊兵,此是十月三十一日的話。

卻說劉廣一路,離了武定府,晝夜兼程,奔海豐縣來。劉廣因忿賊兵打破廣平監,急欲報仇,催趲軍兵火急趕了三日路,到得海豐縣蛇角嶺,早不見賊人蹤影。真祥麟道:“此地昔日曾爲梁山黨羽盤踞,後吃雲將軍剿滅。今山上寨柵已毀,想賊人定不會在此落腳。”劉廣稱是,便令歇息造飯。飯尚未熟,只見哨騎又來報道:賊人後隊剛過寧津縣,奔吳橋縣去了。劉廣一聽,霍地立起,飛身上馬,急令全軍啓程。大衆不敢有違,只得起身,飯也來不及吃。趕了一日一夜,行到吳橋縣虎翼山,見山上有小股賊兵。劉廣見了,急揮全軍掩殺。那些賊兵如何抵敵,丟下數具屍首,落荒而走。苟桓生擒一名賊兵,那人伏地乞命,劉廣喝道:“你這廝要死要活?”那人叩頭搗蒜般道:“小人要活,要活。”劉廣道:“既如此,我且問你,你等頭目是誰,手下人馬多少,大夥何處去了?”那人道:“小人原是獵戶,爲賊人所擄,迫不得已,做了賊將安士榮手下游騎,專責打探消息。如今安士榮帶領五百人馬,聽得天兵來討,不敢迎戰,已奔東光去了。小人乃是家中獨子,上有八十老母在堂,望將軍饒命。”說罷,竟嚇得小便頃刻失了三次。

劉廣見了,笑道:“既然這等不濟,便殺了也空污我的刀斧,權饒你性命,留在軍中,轉運糧草罷了。”教兵士帶下去,便要繼續北行。劉麟道:“爹爹聽稟,大軍已連趕五七日路程,兵乏馬疲。何不稍作休整,再追擊不遲。”劉廣聽罷,變了臉色,喝道:“行軍打仗,那個不辛苦?我等受天子厚恩,當以死報效。如今不過趕了幾日路,如何便怨天怨地?我等疲乏,難道賊人便不疲乏麼?”說罷,又上馬趕路。大衆見劉廣如此,都不敢再說,只得相隨。

當時大軍北行,一路奔馳不歇。次日天明,已到東光。只見賊人遍地鍋竈,猶冒炊煙。劉廣教人數時,正是五百餘人,便傳令飛速追趕,劉麒勸道:“爹爹,連日趕路,人無休息,馬無飽食,疲憊已極。此刻便是趕上賊人,也無力交戰,不如先作休整。”劉廣聽罷大怒,罵道:“逆子,你怕死麼!那年我叫你保護祖母,你撇下他獨身走了,我尚未找你算賬。如今賊人就在眼前,不粘蹤剿滅,更待何時?速速退下,我劉廣麾下,皆忠勇之士,容不得你這般不忠不孝之子!”嚇得劉麒俯伏在地,不敢則聲。當時只得重複上馬,隨衆前行。

當日深夜,大隊追到南皮縣。看官聽說,那劉廣孤軍連追十數日,早已筋疲力竭。馬隊尚可支撐,步隊兀自苦不堪言,有連日不得一餐者,步卒沿途累死者數百,軍中多有怨言。是以步隊不及馬隊,駑馬不及良馬,隊伍早已斷斷續續,難成行伍。便是劉廣,因督軍窮追,多日不離鞍馬,手疲不能舉繮索,只得以布帶束腕,勉強馭馬。苟桓見此,對劉廣道:“將軍,非是苟某貪生怕死,畏懼勞苦。實是長途奔襲,人馬睏乏至極。不如且先進城,休息一夜,明早再追。”劉廣見說,嘆口氣道:“非是劉某無情,只是軍情如火,賊人一日不除,天下一日不寧。罷了,將軍所言亦是實情,就休整一夜罷。”便教範成龍去叫城。

不多時,範成龍回來,告道:我到城下時,見城上火把通明,衆多官兵把守。小將說知入城之事,那縣尉說白日曾有盜賊臨城,夜深兵賊無差,竟閉門不納。劉廣聽罷大怒,便要親去理論,吃衆將勸住,苟桓道:“如今討賊要緊,還請將軍息怒。況那縣尉依規辦事,若強行入城,恐授人以柄。”劉廣只得強忍怒氣,傳令軍士於城外歇息一夜。次日天明,那縣尉方引兵出來相見,言辭傲慢,劉廣本是怒氣未消,不覺火上澆油,一拳過去,打得縣尉牙齒缺落。劉廣兀自不解氣,上前一頓拳腳,衆人慌忙攔住。那知縣唬得冷汗如雨,急引闔城百姓出城求饒,又預備下兩百頭豬、兩百隻羊犒軍,劉廣方纔罷休。細問時,方知賊人昨日臨城,急攻不入,奔滄州去了。

當日劉廣方纔消氣,忽接報滄州鹽山地界發現賊兵。劉廣接報,心急火燎,便要引軍去追。怎奈步卒連日狂奔,早已疲憊不堪,至有不能站立者。劉廣無奈,只得留苟桓引步軍在南皮休整,自引真祥麟、劉麒、範成龍、劉麟,並馬軍三千,先行望鹽山來。及至日中,行到滄州地面,正遇着數百賊騎遊巡。劉廣見了,心中大喜,急命將馬隊分爲三路,真祥麟、劉麒居左,範成龍、劉麟在右,自統中隊,大呼衝殺。賊兵驚慌失措,一觸即潰,且戰且走。看看追到一處,只見一條岡子,周邊樹木叢雜,正是鹽山縣伏虎岡地面。劉廣不知是計,催促三隊掩殺過去,恨不得將賊兵一口水吞了。

殺到岡前,只聽一聲炮響,岡上三條好漢當先,正是褚大亨、赫連仁、方瓊,引無數嘍羅殺下,那些潰散賊騎亦翻身殺回,重複攏來。官兵正自驚慌,忽聞號角齊鳴,喊聲大起,岡子兩邊無數賊馬圍裹上來。左邊孫勝、張新,右邊安士榮、柏森,一齊殺來。當時賊軍馬步夾進,冒煙衝鋒。只見伏虎岡上,馬呶人歡、居高臨下,慓疾如風雨,其勢如雷霆,卷地而來。劉廣無心戀戰,急令全軍掉頭,火速撤退。卻見前面喊聲又起,大隊軍馬吶喊搖旗,斜刺殺到,攔住去路,正是楊江、元仲良、昝仝美。手下一個個兵強馬壯,齊喝道:“劉廣待走到那裡去,官兵都吃老爺們殺盡了!”看官聽說,原來楊江等早已探得陳希真引大軍來討,因此定下分兵之計,命申屠禮、劉可讓、凌天傳、軒宗朝引黑、藍二旗,打着楊江旗號,奔襲山東,吸引官軍主力追趕。楊江卻引餘下兵馬,扮作偏師,以走誘敵,設伏殲之。饒那陳希真足智多謀,亦不敢託大,只得分兵去追,不想劉廣果然中計。前志中蒙陰大戰時,俞仲華曾解“避其朝銳,擊其暮歸”之意,如今劉廣等師老兵疲、銳氣頓減,被楊江等生力軍四面裹住,困在垓心,已入兵家死地,正似當年黃信、燕順的光景,焉能不敗?

當時劉廣見情勢危急,急令突圍。官兵拼命衝突,真祥麟、劉麒敵住孫勝、張新,範成龍、劉麟截住安士榮、柏森,兩邊狠鬥。不料亂軍中褚大亨一箭飛來,範成龍急閃時,吃柏森乘間一刀,將左臂砍斷,當時跌下馬去,劉廣死命向前救起,官軍愈亂。賊兵四面進逼,箭如飛蝗。劉廣已身中八箭,流血滿身。衆將見了,紛紛棄馬步戰,死命遮護,眼見賊兵蜂擁殺來,命在呼吸,劉廣長嘆道:“只怪我輕敵冒進,誤中賊計!如今成龍兄弟斷了一臂,大軍陷圍,真是天喪我也!”正是:昔年百戰英雄士,今朝頓作怨艾人。畢竟不知劉廣等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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