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姐是個很好說話的人,她帶着李香大致瞭解了一下工作室的工作流程。
結束的時候,她和李香簽署了半年的合同。
然姐的聲音很爽快:“下週六早上8點,我們試第一套衣服,不用帶妝,把常用的水乳戴着就行。”
李香道謝:“謝謝然姐。”
從工作室出來,李香心情順暢了不少,隨即而來的還有緊張激動和對未來工作的期待。
她對着空氣深呼吸了好幾口,看看時間,穀雨還沒來。她給穀雨打了電話,但是沒人接。
“穀雨被舒哥提溜走了。”
是四石的聲音。
李香手裡還拿着手機問:“他們有事?”
四石:“嗯...可能吧。”他說:“走吧,時間還早我陪你去拿材料還有機器。”
李香又看了眼手機,猶豫了下,跟着四石走了。
李叔在建材市場找了一家店,按照夏舒芒給的材料多少定了套鋁合金板和部分鎂合金條。
打磨機和切割機,李叔直接開車送過來。
李叔介紹的這家店鋪有一個巨大的藍色大頂,CPU管、鋼筋、電纜擺了一地。看似混亂的店鋪,說個什麼東西店主能一下從暗藏玄機的小縫裡找出來。
交了錢,四石抱着鋁合金板和李香出了建材城。
兩人並排走在馬路邊上,四石說:“你今天怎麼這麼高?”
李香在網上買了雙高跟鞋,她本身就高,此刻,她真的快高出四石了。
“今天和然姐籤合同了,她們要求的。”
四石恍然大悟:“哦,就是你之前說的那個兼職吧!”他想了想,“我查過那家公司,挺正規的。”
李香停下來看他:“你查它幹什麼。”
四石欲蓋彌彰笑了兩聲:“我之前也做過很多兼職,爲了我媽媽,你知道的。有一次做了三個月的數據分析,到了發工資的時候對方跑了,後知後覺去查他們公司的時候,發現連註冊都沒有。”
李香抿了下嘴:“我還以爲,你和柳曦和他們一樣都是富二代呢。”
“不是。我就是一普通家庭出生的。”
四石又說:“你們這些出去找兼職忙着賺錢的姑娘尤其要小心,這個世界沒有你想象的那麼五彩斑斕。”
四石的話像開關,打開了李香塵封多年的回憶。
破爛不堪、難以回首的人生經歷。
李香不說話,四石以爲自己的話嚇到她了,“你別有心裡負擔!四石哥給你都調查清楚了!這公司沒什麼問題。”他說:“而且,現在該有心裡負擔的應該是我纔對。”
他稍稍擡眼看了眼李香,李香瞬間明白過來他指的是什麼,沒忍住撲哧笑出了聲。
“抱歉啊,然姐說要穿高跟的。”
“你也不用什麼事都說抱歉。”四石咧着笑看着她:“李香,我發現你這學期瘦了不少啊!”
李香被說的不好意思,她低下頭:“還好。”
四石像一個火爐,永遠熱情似火:“別啊!努力減肥換來的成果就大聲說出來唄!”他側頭聲音忽然變小:“告訴你個秘密,我到初二的時候才只有169。”
“真的嗎?”四石現在也不矮,至少能有180。
四石真誠的點頭:“真的,後來高中的時候我每天拼命喝牛奶努力吃飯吃肉,每天晚上恨不得用兩根繩子把自己拉長。”
李香憋着笑:“那最後成功了嗎?”
四石啊了聲,“沒怎麼成功,高度沒上去寬度倒是有了。”
“哈哈!”
四石微笑着看着她,和李香認識這麼久,她很少這麼笑。
“李香。”
“啊?”
“你笑起來很好看。”
李香的笑意又瞬間沒了,取而代之的又是平時扭捏懦弱的表情。
四石又重複了一遍:“我說真的!”
兩人默契了沉默,晚風陣陣,吹在每一個心有陽光的人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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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鐵7號線。
這個時候人不算多,但是座位已經坐滿了,每次停站的時候,會有幾個空座空出來。夏舒芒和穀雨很機智的沒有如飢似渴的和上車的人搶座位。
倆人之間空了有3米多,一個扶着杆一個仗着身高優勢抓着吊環,誰也沒看誰,比陌生人還陌生人。
地鐵重新啓動,夏舒芒瞟了她一眼,又把臉轉過去。
“你要是想假裝不認識我還能離我更遠點。”
話說完,穀雨猛然斜挎一條腿過去,動作幅度之大差點抽了大腿筋。
連着三次抽筋運動,她才貼到夏舒芒身邊。
整個過程看都沒看他一眼,但是地鐵有玻璃反光,她看到自己以一個很傻x的姿勢移了過去。
移過去後,她發現自己好像有點夠不到吊環。
暈。
地鐵開始轉彎,穀雨身體踉蹌閃了下,手胡亂抓了一下,摸到了熟悉的骨棒。
平穩行駛後,穀雨的手沒放開,夏舒芒偏了下頭衝她挑眉。
穀雨瞬間放開他,假裝什麼事沒發生。
兩人平靜了三秒。
地鐵還在行駛,穀雨左搖右搖,努力想在地鐵上站穩一畝三分地。
“想抓就抓着吧。”夏舒芒看着她:“又不是沒抓過。”
上次兩人一起坐地鐵的時候,穀雨剛和蔣曼吵了一架。
和父母吵架這種事情,總歸是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何況蔣曼還甩了她一巴掌。
她臉上過不去,心情和很複雜。夏舒芒是那時候她唯一的依靠,她想找一個能舒緩心情的地方,夏舒芒給了她這個臺階,而且教養很好的以後沒有主動提起這件事。
此刻,他沒明說,但是語氣中的挑釁激起了穀雨心裡的應激反應。
她瞪着眼瞪回去,藉着地鐵的慣性,一把抱住他的腰,擡頭虎視眈眈看着他,意思很明顯。
抓了!還抱了!怎樣!以爲我不敢嗎?
夏舒芒忍着笑,仰起頭。
她爲什麼這麼可愛呢?
可愛化了要!
地鐵到站,穀雨嗖的放開他,撒丫子跑了。
害。夏舒芒無奈的笑了。
清水灣。
夏舒芒脫下衝鋒衣掛在衣架上,貼了紗布的臉,一下暴露在空氣中。
穀雨坐在他家沙發扶手上,兩條腿晃啊晃,圓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的臉看。
“你的臉......”
夏舒芒走到她面前,“被劃了一下。”
“哦。”他不想說,她沒再多問。
她擡腿,以屁股爲圓心轉了個圈轉了個身。
他家很大,加上他把非沉重牆全部拆了,中間的沙發和茶几顯得小之又小。
沒記錯的話,以前進門能一眼看到他的aj牆,現在好像被他移了位置,找不到了。
夏舒芒坐在沙發另一側,翹着腿玩手機,好像沒有什麼想搭理她的意思。
穀雨小聲問:“你叫我出來,看畫?”
夏舒芒在手機上快速劃了幾下,發完消息才說:“不,是要送你畫!”
穀雨沉默幾秒,說:“不過年不過節的,爲什麼要送我禮物?”
夏舒芒很認真的說:“最近不是剛過了個節?”
穀雨問:“清明啊?”
兩人互看了一眼,雖然夏舒芒隱藏的很好,但眼神中流露出不到1秒的微妙尷尬,還是被穀雨捕捉到了。
這時門鈴忽然響了,夏舒芒長舒一口氣,“我去開門。”
十分鐘後。
穀雨傻眼了。
三個穿着白色工作服戴着粗製手套頭頂藍色鴨舌帽上面還寫着爲顧客服務就是我們的榮幸的三個大哥,搬了一副長達2米高半米的巨大畫框走進來,走着走着,畫框還往下掉渣。
三個人一個扶着前面的框,一個擡着後面的框,一個用手舉着中間。
像極了三個搬蘑菇的超級瑪麗。
三個大哥中間有一個是河南人,操着一口流利的河南方言:“妮兒啊!這畫費叔老大勁ni!”
他們把畫放下,拍拍手,拍手的時候飛沫渣子360度無死角像炸煙花一樣炸開。
三朵。
大哥走前露出了王寶強式危險又迷人的笑容:“妮兒!下次還叫俺!”
夏舒芒和他們結了錢,三個超級瑪麗邁着整齊劃一的步伐排隊離開了清水灣。
畫框被巨大的油紙遮着,還看不到裡面畫了什麼,挺神秘的。
夏舒芒環抱着胳膊站在話框前,穀雨看了他一眼,他大概覺得這畫挺合心意的,還笑了笑。
“這是,送我的?”穀雨指了指自己。
夏舒芒點頭:“是!”
他走到話框一個角上,把畫布一把揭開。
白色的油紙在他恰到好處的力道下,像武俠大片英雄出場時自帶鼓風機一樣的披風一樣,在空中萬分做作的甩出一道弧度。
順帶着揚起了這幅畫上所有的白渣和木屑。
一整個屋子瞬間被甲醛的味道充斥,木屑從天而降,帶着本來屋子裡看不見的灰塵一起跳恰恰舞。
那快白紙,不偏不倚的蓋住在了穀雨的臉上。
穀雨:“......”
夏舒芒及時幫她巴拉下來,“抱歉,勁用大了。”
白紙離開穀雨頭頂上的那一刻,她還真有點過清明的感覺......
視線又清晰了起來,穀雨纔看清畫的內容。
兩米長半米高的畫,裡面將近有千百個漫畫人物。
按照朝代排序,從左至右依次排列。
每個朝代的人物有最典型的衣着,夏舒芒把他們全部化成了萌版的卡通人物。
有點黝黑露兩顆白牙的是孔子;拿着酒壺和毛筆的是李白;八字鬍的是魯迅;抱着貓和對面書生相瞪的是林徽因和錢鍾書。
從春秋戰國一直到民國。
各朝各代有代表人物的文人雅士都在這副畫上。
而且每個人物特徵明顯,一眼就能認出來。
穀雨一下不知道說什麼,激動、滿足、衝動還有疑惑,“這,你畫的?”
夏舒芒點頭:“是!”
“送我?”
“是。”
“爲什麼?”
空中還有亂糟糟的灰塵,夏舒芒的頭上也還帶落了幾塊白色木屑,場面確實有點滑稽,但穀雨還是在這種十分想笑出聲的場面下聽到夏舒芒輕快的聲音說:“因爲我想讓你做我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