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怒閃。
須臾之間,一池白蓮,盡橫死於水中。
一瓣一瓣地,有如一具具幻夢的屍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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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能找到藥材,鬼面一直不言不語地劈砍著洞裡的蓮花。那樣子很恐怖,又讓我看著十分不忍。
“鬼面,別這樣,不是你的錯。或許還有其它方法,也能治我的病。你已經盡力了,我會和燁說,讓他不怪罪你的。”
“……”
一路沈默著從白蓮洞出來,外面已是一片漆黑。
呆望著那森然黑幕中,一輪皓白的圓月。
“好圓……”不待我發表完感嘆,我的病先一步發作了。
渾身一陣絞痛,彷彿有什麼東西要把我整個撕裂了,喉頭涌上一股甜腥,一股洶涌而來的噁心感,使我幾乎一股腦地把吃進去的章魚統統還原了出來。
吐完了章魚,吐清水,我覺得自己快把腦漿都嘔出來了,可那該死的疼痛與噁心感仍舊揮之不去。那時候,我寧願選擇給自己一刀,也比這種“嘔心瀝血”的感覺強。
煎熬中,似是一直有人抱著我,我想揮開那人,不至將吐出的穢物沾到他。可是全身上下又像被拆了骨似的疼痛無力,洶涌而來的嘔吐感,讓我虛軟地趴靠在那片溫熱的身上,直至意識漸漸飄遠。
……
睜不開眼,但我覺得一直有人看護著我。
那人爲我喂著清水,和藥,在我難受得恨不能馬上去死的時候,一直有人緊緊地抓著我的手,規律地撫著我的手背。
就像在一場馬拉松長跑裡,望著遠遠的終點,累得想放棄的時候,聽見了遠處,有個模糊的聲音在爲我加油鼓勁。我就想再堅持一下,再忍耐一點點,爲了那遠遠的,聽不清的,牽絆著我的一點……
反反覆覆地,在昏迷與煎熬中,不知過了多少時日,我才漸漸有了好轉。
醒來的時候,頭依舊脹痛,再加上渾身痠痛無力,費了好大的勁,我纔在牀上微微地側轉。
感覺到那隻被握著的手緊了緊,我剛想開口和鬼面道謝,卻發現他握著我的手,盤腿坐在地上,而頭滑稽地斜靠在牀邊,似是睡著了。
心中的暖意,讓我努力地直起身,好讓他躺到牀上休息。
然而,剛伸出另一隻手,我便止住了動作。
那黑長有力的指甲,粗實的指節,剛猛的線條,比起一隻手,更像某種野獸的爪子吧……
……
能起來活動的時候,鬼面就帶我坐上了一葉小舟。
晃悠晃悠的船上,船頭上船伕撐著槳,我跪坐在船尾,雙手做著遮光望遠鏡,擡頭眺望著悠然立在山間的白鷺。
鳥兒飛走了。
真沒意思。
我掃興地轉過身,向邊上的人問道:“鬼面,你要帶我去哪裡?是帶我去見燁嗎?我想見見他!”
“……”又是拽不垃圾,一副臭鬼面具的死樣子。
於是,我生氣了!於是,我要說笑話!
“打起精神來啊鬼面!別總一副小媳婦臉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我欺負了你呢!好啦,我給你說個笑話,怎麼樣?”
“……”他仍杵在沈默年代裡,無聲黑白。
聳聳肩,我不以爲意地講起了我的笑話:“有一天,阿凡提被朋友請去釣魚。可阿凡提覺得那些魚兒很無辜,並不想釣魚。於是,去的那天,當朋友吊起了一條魚的時候,他就把魚抱過來看,然後啊……”
“嘩啦。”
說著,我從船上縱身一躍,扎進了水中。
“!”
“咳咳。”嗆了口水,我在水裡繼續道:“他跳到了水裡,趁機把魚兒放走了!”
“快抓住我!”他終於說話了,嘶啞的聲音響徹在空曠的山巒間,顯得格外洪亮。
被他從水裡撈到船上,我邊咳著,邊將笑話說下去,“然後,咳咳,他朋友問他爲什麼跳到水裡。”
“……”
“他說啊,沒什麼事,我把自己當成魚了!”
“……”
“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笑?那阿凡提是不是很傻呀?會爲一條魚跳到水裡,哈,咳咳,我從來沒聽過那麼好笑的笑話!啊哈哈哈,咳咳,哈哈哈……”
仰靠在船沿邊上,望著沒有云的蒼白天空,我瘋狂地笑著,嗆到氣管裡的水又讓我不斷咳著。笑著,咳著,直到肚子痛得受不了了,才消停下來。
起身,果見鬼面在身邊,眈眈地望著我。
或許是笑累了,我的臉僵硬得再也擠不出半抹笑意。我將手裡的玉石舉到他面前,道:“現在啊,我覺得自己就像那條魚,但我沒遇見阿凡提,只能被人囚禁在魚缸裡,一直被矇在鼓裡……”
“你!”看清了我手中的那抹燦爛明媚的笑臉,鬼面渾身一振,又黯然地垂下肩。
“這塊玉佩明明是燁的,爲什麼在你手裡?”
“……”
“你們究竟想瞞到我什麼時候?”
“……”
“我要去見他。”
“不可以!”嘶啞暗沈的聲音,佈滿了嚴厲。
“爲什麼不准我去見他?”
“……”他沈寂了半晌,方艱難地開口道:“我答應過他,你不能去見他。”
“你不帶我去,那我自己游回去!”說罷,我突然起身,小船立時隨之顛簸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