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結局

這啼鳴短促而又尖銳,極有穿透力,彷彿整個天宮都在和聲震動。秘境中所有的玄門修士及聖衍宗門下聽見這聲啼鳴,都是神情大變,面色也染上了一絲沉重。

這是他們在進入紫綬天宮之前就約定好的信號,一旦最終事態無可挽回,這就是決戰的序幕。

血屠一方對此自然也不可能一無所知,他們雖然瞭解的不甚詳細,但也通過自己的渠道得知玄門將戰場選在了紫綬天宮。雙方向來不對盤,但是在這件事上倒是出奇的一致,都認爲此地是最合適的戰場。

懷着這種奇妙的默契,這場影響了山海界未來三千年的大戰最終爆發於此。

一時之間,只見各色異光劃破天際,流星一般急劇的向發聲處墜落。

情況緊急,清霄也無暇他顧,右手四指輕搭在元衡之肩上,微一使力,便生躡雲逐月,憑虛御風之感,加之身側之人冰雪容顏,高華霜寒,元衡之不由晃神,直以爲如今已是神仙境界,不染纖塵。

化神修士全速而行,速度自然非同凡響,不過片刻功夫,二人就來到了星野平原。星野平原地如其名,終年爲夜,繁星漫天,單單看上去,實在是一處安寧靜謐的地方。但此刻,玄門魔道雙方已成對立之勢,氣氛劍拔弩張,魔門爲首的正是血屠,紅髮張揚,血眸中一片森冷。

他周身的氣息已不像之前那般桀驁,反而沉肅了許多,但正是這種沉肅才尤爲可怕,玄門一方被他的氣勢所攝,已隱隱顯出被壓制之相,這會清霄一來,他們頓時壓力大減,焦慮的面容上也出現了少許舒緩之色。

雖然有血屠在上玄宗那番驚天動地的宣言在先,但所有人都很清楚,以清霄的性情,他是絕不會在這種關頭對那魔頭手下留情的。

血屠一眼看穿了這些修士的想法,冷笑一聲:譏諷道:“怎麼,諸位不是向來自傲,從來不把魔修放在眼裡,如今竟然也要仰仗別人,還真是讓本君長了見識。”

他話一出口,後面的魔修也跟着鬨然大笑,充滿惡意的目光輕蔑的掃向面色鐵青的玄門修士。

“所謂正道,也不過如此!”

“整天端着多高的架子,實際全是一羣酒囊飯袋!”

聽到這些話,素來高高在上的正道就是修養再好也忍耐不住了,當即橫眉豎目,恨不得像凡間武夫那樣陣前對罵,只是平素習慣所致,又怎麼可能真的不顧風度儀態。

魔道一方一名形貌可怖的積年老怪桀桀笑道:“這些名門正派不光手底下是軟蛋,連嘴皮子也不利索,真動起手來,還不哭爹喊娘,連自己姓什麼也不記得!”

一時間羣魔亂舞,其放浪形骸之態不堪入目,口中也多是污言穢語,就在此時,玄門一方一人越衆而出,朗聲言道:“天欲其亡,必令其狂。爾等如此猖狂,當真以爲自己還能安享氣運,得證大道?下場不過是身死道消,化爲灰飛!”

此言一出,玄門衆人精神大振,凝神望去,方纔說話之人龍章鳳質,卓然超羣,實在是個風姿秀挺的人物,正是上玄宗清霄真君座下的得意門生,當即便有一白鬚老者撫掌笑道:“元小友此言合乎天道,吾等又有何懼之,正該捨生取義,除魔衛道!”

以五宗爲首,衆人氣勢如虹,而魔道一方也不甘示弱,霎時間只見法寶盡出,天空中毫光瀰漫,充斥着一種奇異之美,然而這美麗之中又隱藏着無限的殺機,不知多少叱吒一方的修者在這毫光之中無聲無息的湮滅。

整個平原都成爲了殺機森然的戰場,像永不饜足的巨獸在吞噬着生命,無數曾經的傳奇在這裡隕落,無數嶄新的傳奇又在這裡誕生。

一名油盡燈枯的化神修士發出最後的怒吼,聲如星墜,耳聞之人不由心頭巨震,緊接着便見急鳴之聲,修士自爆後的血肉隱約濺到面上,一名天微弟子下意識伸手一拂,尚且來不及感受自心底蔓延的悲愴,就被照亮整個天際的劍光奪去了心神。

輝煌凜冽的劍光從九天上直瀉而下,那種絕對的強大,絕對的無情令人心旌神搖,直擊肺腑的震撼帶來難以抑制的戰慄。這名天微派弟子呆呆的望着,直到被人狠狠推了一把:“這種時候也敢發呆,不要命了嗎!”

他下意識轉頭,正看見同門師兄替自己擋下了魔修的攻擊,這才如夢初醒,然而那一劍之威,卻深深的烙印在心底,難以忘卻。

這一場曠日持久的大戰持續了整整三個月,隕落的修士不知凡幾,即便活着的,也多半都是強弩之末,個個形容散亂,全不見往日的名宿風範。然而這會誰也顧不上嘲笑誰了,面對太多的死亡,即使是求真問道,輕死生的修者也不禁產生了悲涼之感。

千載修爲,毀於一旦。其中心酸苦楚,又豈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

清霄此時也早已靈力耗盡,只憑一股靈明支撐着手中之劍。他知道血屠也是如此,到了這個關頭,決定勝敗的已不僅僅是靈力、修爲,更多的是對道的領悟和心志的比拼。

目中所見,是紛飛的鮮血和殘破的屍體;耳中所聞,是金鐵交鳴和悲慘的呼號。可是在這種情況下,清霄卻徹底平靜下來,天行有常,生死輪迴之事,生固然可喜,死卻也無可怖。死亡,本就是一個全新的輪迴。道心在這種明悟中越發凝實,他能感覺到,血屠也在不斷提升。

血屠本就領殺伐之道,此地成爲大凶殺戮之所,加上死去修士的怨氣,更加助長了魔性殺伐,兼之比清霄多出的千年的修煉,使他終於在這場毫無花哨的比拼中隱隱佔了一線優勢。

這一線優勢在平時也許是極其微不足道的,然而在生死關頭,卻足以決定很多東西,比如勝負,比如生死。

而在此時,勝就是生,敗就是死。這是不可辯駁的鐵則,不會因爲清霄是來自異世的魂魄就有所改變,一旦戰敗,必然是多年苦修化爲流水,身死道消,萬事皆空。

可是以清霄的心境,早已不會因此出現波動。但求問心無愧,無塵無垢。

他的道心處在一種前所未有的澄明之中,問道劍也輕聲嗡鳴,彷彿在與主人應和。那雙優美絕倫卻又蘊含着無限力量的手穩定的握住劍柄,劃出一道玄妙無倫的弧度。這劍光彷彿秉天地而來,沒有絲毫匠氣,反而充斥着一股端嚴雍然的清氣,已然是道的化身。

與此同時,深淵幽冥之氣沖天而起,和清絕的劍光迎頭相撞,以此爲中心爆發出的驚天巨浪將整個平原籠罩其中,一陣強烈的白光過後,星墜平原空無一人,又恢復了亙久的寂靜。

此後的兩百年中,清霄道君的名字已然成爲一個傳奇,儘管他自從那場驚世之戰以後就閉關不出,但這絲毫無損他作爲當今修界第一人的地位。無數的修士崇拜着他,敬仰着他,並將他推上神壇。

采薇宮。

一身廣袖流仙裙的女子倚欄而立,她側面的輪廓清麗脫俗,好像聚集了山川的靈氣,一舉一動端雅婉麗,正如畫中人一般,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這正是兩百年後成爲采薇宮主的渥丹仙子。如今她已是元嬰後期修爲,眼看着就要突破化神,被視爲玄門當代的中流砥柱,地位非比尋常,然而這位追求者衆多的女修卻一直孑然一身,不曾接受過任何人。

對於這其中的原因,修真界裡衆說紛紜,有人說渥丹仙子一心求道,不欲沾染因緣;有人說采薇宮歷任宮主皆無道侶,渥丹只是遵循先輩;甚至還有人說當年渥丹仙子差一點與上玄宗元衡之真君結爲道侶,雖然不曾玉成,至今卻仍不能對其忘情······

一名五官嬌俏的黃衣少女倚在渥丹身旁,杏眼中滿是好奇:“師父,那血屠魔君真有那麼厲害,連清霄道君也只有拼盡全力方能贏他?”

渥丹微微一笑,輕撫少女的發頂,彷彿看見了多年前的自己,也是這般天真無憂,對那些傳說中的風雲人物有着說不出的景仰和幻想,只盼着自己也能成爲那樣的存在,可如今當真得償所願,才曉得其中的滋味,不過是身不由己。

“血屠身爲羣魔之首,自然非同凡響,否則何以驅使衆多極惡之徒?所幸吾道不孤,有道君那樣的人物在,又有一衆同道齊心戮力,這才擊敗魔門,保我玄門千年安寧。”

伴隨着渥丹的敘說,少女眸中泛出嚮往的神采:“道君那般天人之姿,若是有幸得見,此生便也無憾了。”

渥丹剛要說話,便覺天地間猛然一震,緊接着是低沉可怕的巨響,彷彿從遠古而來,挾着無窮的威力和莊嚴,響徹世間。

天幕上迅速聚攏着大片大片的黑雲,隱約有金蛇穿梭,那種醞釀中的威勢令人心驚膽戰,少女花容失色,一張芙蓉玉面也失了顏色,驚呼道:“師父!”

渥丹此時卻聽不見一貫寵愛的徒弟的聲音,只出神的凝視着天際,喃喃道:“能有這般威勢的天劫······難道渡劫的是道君?!”

上玄宗,彌羅天。

白衣凌霜的修者睜開雙眼,鳳目中是一片無波的寒潭,當天劫中最難渡過的心魔在他耳邊低語時,清霄看見了那恣意張狂的紅髮魔君。

姿態如神的白衣修者眉梢微動,露出曇花一現的微笑,這笑容冰冷淡漠的幾無人氣,然而又蘊含着純粹至極的美,他低語道:’原來。。。。。。你還沒有死。作者有話要說:很抱歉大家,因爲各種各樣的事最後一章拖到現在才更新,這個結局是一開始就想好的,可以認爲血屠的確沒死,也可以認爲他已經死了,這只是心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