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城,作爲大華國首都,乃是整個**最繁華的城市。
北門附近開張不到兩個月的凝冰樓,則是目前永安城人氣最旺的酒樓。雖未晌午,這凝冰樓卻早早爆滿,掌櫃和小二們忙得不可開交。
酒樓的風格以清新淡雅爲主,追求寧靜高雅,即便是在大堂用餐,桌與桌之間也都有相對獨立的空間,精心營造出各種別緻的環境,令顧客神清氣爽。
但是這番佈置顯然對今天的這些客人用處不大,對於這些江湖人物來說,大碗吃肉大口喝酒大聲說話纔是江湖豪情,於是原本寧靜別緻的凝冰樓,變得如菜市場般喧譁雜亂。
“各位,你們還不知道吧,就在十天前,六玄門已經被七殺門滅掉了!”
“這算什麼,三天之前,怒山劍派的張劍罌和天南一刀陳日地決戰燕京之巔,那才叫刺激!”
“只不知…結果如何?”
“我還聽說,玄荒那邊最近有不少異獸出沒,各大門派都派人前往,還有不少魔頭都趕了過去!”
“哈哈,這下可熱鬧了,哈哈哈哈……”
在場大多是一些二流江湖人,對於那些處於江湖頂端的門派,或多或少有些八卦心裡,有些什麼小道消息,相互分享一下,已經足以感到興奮莫名。
“閉嘴!吵死了,這凝冰樓是高雅的地方,哪輪到你等一幫粗人在此喧譁!”一個年輕的聲音從二樓傳來,明顯對下面這些草莽已忍無可忍。
“啪!”的一聲,一個大漢拍桌而起,對着樓上吼道:“哪來的小子,敢口出狂言?”
那大漢話音剛落,就連人帶桌飛了出去,大多人根本未曾看清楚來龍去脈,眼力稍好的勉強看到那大漢掉落了幾顆大牙。
一個黃衫少年出現在剛纔那大漢的桌旁,輕搖摺扇,神態悠閒。
“羽扇公子?”不少人都驚叫出來,剛纔的憤怒和不滿頓時憋回了肚子裡。
如果說樓下的這些江湖人只是二流,那羽扇公子則是屬於被他們談論的哪一類人,是真正的高手。
在這個以實力說話的地方,雖然羽扇公子剛纔的話得罪了大多數人,卻沒有人傻到要強出頭。剛纔的喧鬧瞬間變得安靜之極,就算是掉落一根針在地上也絕對可以清晰聽見。那幫江湖人個個噤若寒蟬,低頭閉口不語,只是祈望羽扇公子不要將麻煩找到自己身上來。
羽扇公子對此頗爲滿意,他竟就在剛纔那大漢的桌旁坐下,大聲喚道:“小二,本公子今天心情不錯,再來兩斤凝冰甘泉!”
“好嘞……公子您請慢用。”小二很快將酒送了過來,對這位剛剛露了一手的爺可絲毫不敢怠慢。
“小二,大爺我今天心情也不錯,也上兩斤凝冰…瓊漿!”一個更響亮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兩名少年和一箇中年男子緩步走入凝冰樓。
他特意將“瓊漿”兩個字說得很清楚,雖然只是這兩字之差,酒的檔次卻相差十萬八千里。在凝冰樓,凝冰甘泉只是中等檔次的好酒,而凝冰瓊漿則是罕有的珍品,就算是皇宮大內恐怕也沒有兩斤那麼多。
凝冰樓的酒,分爲五個檔次,最普通的成爲凝冰白乾,雖說是在凝冰樓是最低檔的酒品,可若是在其他酒樓,就算是花十倍的價格也不一定能買到如此醇厚的美酒,至於中檔凝冰溪流和凝冰甘泉,則更是整個**聞名的美酒。
只有在各地的凝冰樓,才能喝到最美味的美酒,這幾乎已成爲全大陸酒鬼們的共識。
而那傳說中專供大華皇宮的凝冰玉露,更是引得大華皇宮近年來的侍衛增加了一倍,只爲防範那些妄圖進宮偷酒喝的酒鬼。
不過最稀有的還要屬凝冰瓊漿,據一位凝冰樓的資深人士透露,這凝冰瓊漿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絕品,只因需要的幾位主料十分難尋,失敗的概率也很高,至今世上也才只有過一罈而已!
凡是到凝冰樓的賓客,對此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當新到的三人口出狂言要兩斤凝冰瓊漿之時,大家都心知肚明:這三個傢伙,是來找茬的!
“三位來凝冰樓只怕不是來喝酒的吧?”剛剛坐下的羽扇公子又再站起,冷聲問道。
剛纔開口的那名富貴少年瞟了羽扇公子一眼:“笑話,大爺來凝冰樓不喝酒難道喝西北風啊?”
囂張的言語,目空一切的氣勢,一身華貴的行頭,還敢不把羽扇公子放在眼裡,在場的江湖人多半都在暗自揣測這三人的來歷,估計總不是什麼好惹的角色。
羽扇公子怎麼也算是江湖上的一流人物,還從未被人如此輕視過,何況剛纔他剛剛露了一手,博得衆人的敬畏,卻不曾想到轉瞬之間,就有人騎到自己頭上來了。就算涵養再好,也難免心頭火起。
羽扇公子冷聲道:“既是來喝酒的,不如讓在下先進三位一杯!”只見羽扇公子一揮袖,三杯盛滿凝冰甘泉的酒杯就直飛來歷不明的三人而去。
那華貴少年面色不變,卻是由身後的中年漢子踏前一步,平掌推出,三隻酒杯竟然就在華貴少年身前倒飛而回,速度更是倍增。
羽扇公子面色大變,忙展開羽扇護在面前,“噗…噗…噗……”三隻酒杯幾乎是同時在羽扇之上炸開,杯中酒汁四散在羽扇之上,而羽扇公子也面色痛苦的倒退了一步,看來是吃了點虧。
在座賓客更是譁然,羽扇公子名頭響亮,剛纔更確確實實的露過一手,卻不想在那中年大漢手下,一個回合就吃不消,可見那中年漢子的修爲已達到駭人聽聞的地步。
羽扇公子似也知道不是中年大漢的對手,再糾纏下去不過自取其辱,倒是很乾脆的道:“閣下身手了得,在下自愧不如。可若是幾位真要覺得可以在凝冰樓橫行無忌,那就大錯特錯了!”
華貴少年對羽扇公子的話嗤之以鼻,揮揮手道:“手下敗將,哪輪到你在這廢話,自己該去哪去哪兒吧!”
羽扇公子冷哼一聲,似也無面目再作停留,朝凝冰樓內抱拳道:“在下才疏,幫不上忙,先行告辭!”
華貴少年不再理睬離去的羽扇公子,而是再朝凝冰樓上吼道:“本大爺點的酒怎麼還不上來,莫非真想讓大爺拆了門口的招牌不成?”
滿堂江湖好漢,此時已無人再敢出頭,畢竟連羽扇公子那樣的高手都不是中年大漢的對手,其餘的人就算一擁而上也是無用,更主要的是他們只是賓客而已,還是最喜歡看熱鬧的那一類,若是有好戲看說不定會比喝美酒更過癮。
三樓的包廂之內,也有一男一女正在看這場好戲,只是他們依舊靜靜坐着,似乎同樣沒有路見不平的覺悟。
桌面上擺着一小瓶皇室特供的凝冰玉露和兩隻精美至極的玉杯,二人看來也是剛品嚐完美酒就被下面的熱鬧吸引。
“想不到這羽扇公子,在那大漢面前竟如此不堪一擊。”她轉頭對身後站立的老年隨從道:“費伯,武技我不太懂,你怎麼看?”
費伯躬身道:“那中年人雖然很強,這樣的高手,就算在大華國,也絕不會不超過二十個。”
與少女同坐的是一位坐在輪椅上的少年,他手裡把弄着一枚精緻的玉杯,卻絲毫沒有再添酒飲杯的意思,聞言小心翼翼將玉杯輕輕放在桌上,彷彿就是放杯子的舉動,就耗盡了他全身力氣般,辛苦而艱難。
好不容易纔將玉杯放下,無論他自己和身旁的少女卻都如釋重負般的鬆了一口大氣。少年更是渾身脫力般靠在輪椅背上,長長的喘着粗氣。
少女忙上前爲少年把脈,臉上也看不出是喜是憂,最後終於點點頭,掏出一粒蠟黃的藥丸,細心的喂少年服下。費伯也心中感嘆,若非親見,實難相信這位小主子會如此盡心伺候一個男人。
輪椅少年的氣息漸漸恢復正常,少女這才繼續問道:“那…費伯你,可有把握勝他?”
“三成。”費伯說得很平靜。
“這麼少?”少女顯然有些意外,在她心目中,原以爲費伯就是代表着武技的最高境界,卻未想到竟只有三成勝算。
費伯面上有一絲苦笑,卻不辯解。
這時,那輪椅上緩過氣來的少年緩緩開口道:“費伯說的是三成勝算,不包括平手……”
費伯微微一笑,朝少女微微躬身道:“老奴敗的機率,不超過一成。”
少女點點頭,對幾位高手的實力對比,算是有了一個大致的概念。卻聽輪椅少年又道:“那位羽扇公子,倒是個有趣的人,或能成大器。”
少女若有所思道:“你說那個不戰而逃的傢伙?”
輪椅少年想要點頭,卻覺得脖子傳來一陣撕裂劇痛,面上不由泛起一陣奇特的苦笑。
“你是說,他隱藏了實力?”少女反應極快,刨根問底道,同時雙手搭上少年的雙肩,爲他輕揉脖子。
輪椅少年這才道:“你問問費伯,要幾招才能擊敗那位羽扇公子?”
費伯沉吟道:“五十招…不…一百招……或者更多!”他在腦中回想羽扇公子的動作,卻越想越沒有把握,這才明白是剛纔太小看了不戰而逃的羽扇公子。
少女道:“也就是說,如果羽扇公子肯留下一戰,至少也能撐一百招。唔…難怪我剛纔就覺得他走得太乾脆了些。”
輪椅少年:“強敵當前,能輕鬆退走,未嘗不是一種能力的體現。”
少女忽然轉頭凝視少年,笑道:“你好像懂得不少啊,莫非從前也練過高深武技?”
輪椅少年:“學過半年。”
少女:“半年?和費伯比如何?”
作爲**頂尖高手的費伯聞言卻並未覺得侮辱,他隱隱知道這看似尋常的輪椅少年與國師關係匪淺,並不是以普通人的眼光所能衡量的人物。
輪椅少年:“我的勝算,不足三成。”
這樣的答案,已足以令少女和費伯咋舌,半年……學武半年就能與**十大高手之一的費無忌爭雄,說出去誰信?
此時,樓下那三人在見到凝冰樓無人前來應對之後,火氣漸長的三人已經來到了二樓,華貴少年冷聲道:“本大爺的耐心是有限度的,若是數到十再沒將凝冰瓊漿送來,就別怪大爺今天拆了整座凝冰樓!”
“一!”
……
“二!”
……
那坐在輪椅上的少年面帶微笑道:“聽說這凝冰樓也算是你們皇室的御用酒樓,現在有人搗亂,你也不管管?”
“閒事莫管!何況,畫兒只是個不問世事的公主,要管也輪不到我來管。”少女根本不受激。
輪椅上的沈破繼續道:“在我的家鄉有句話,叫做: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
李畫依舊不爲所動,只笑道:“這隻能說你們哪兒的人夠淳樸,這種見義勇爲的英雄,多半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
沈破不由嘆道:“唉……你說得不錯,那羣該出手時就出手的衝動男,後來跟錯了老大,幾乎死光光!”
李畫:“你呀,要少想一些過去的事情,今天帶你出來是幫你放鬆的,不是讓你想些亂七八糟的。”
沈破:“恩,等我什麼時候能走了,你得帶我到更遠的地方走走。“
“好……”李畫脫口道,似是有想到那時或許袁茵也回來了,到時帶他出去的就應該是袁茵了吧。
“唔…正主兒總算是出現了。”目光一直在關注樓下的沈破說道。
兩個人在老掌櫃的引領之下,從內屋走了出來,爲首的男子四十餘歲,一身肌肉健碩異常。沈破望在眼裡,只是覺得有些眼熟,一時之間卻是想不起在哪裡見過,不由多看了幾眼。
直到他將目光移向健碩漢子身後的少女,這才恍然想起,脫口而出道:“姆博馬?”
李畫也有些詫異:“你……認識?”
“世界真小!”沈破苦笑道:“難怪這酒的味道有些熟悉,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酒正是那少女之手。”
“噢?”李畫道,“凝冰樓崛起不過這一兩年的事情,它的老闆我也未曾見過,你確定真是這看來與我差不多大的少女?”
沈破似是想起了些幸福往事,只是不知道,他想起的究竟是樓下的少女抑或另有其人,只聽他喃喃道:“如果我沒有認錯人,她應該是叫冰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