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情人節恰逢週末,由於與年節十分相接近,於是街上賣鞭炮與賣玫瑰花的人交相呼應着,中西結合的氛圍格外濃重。
以憐晨在忙過了公曆歲末與年初之後終於能夠喘口氣,在這一天,他給自己放了假。他已經很久沒有單獨與以憐夕在一起了。
知道他會休假陪自己一整天,以憐夕興奮的一晚上都沒怎麼睡,抱着被子在牀上滾來滾去。到了早上,天剛亮就爬起來,梳洗打扮,希望把自己最美的一面都展示出來。
自從以青晗出事以後,以憐晨每天都忙於工作,甚至住到公司裡去,兩人很少能見到面,最多也只是以憐晨去學校接她,然後兩人一起吃個晚餐,之後就是她回家,他回公司。
難得,他竟然能在情人節這天騰出時間,以憐夕怎能不興奮。
八點一刻的時候,房門被輕輕敲響,以憐夕立即放下手裡的東西,整理好自己的衣服頭髮,輕輕開了門。
以憐晨穿着休閒款的米色風衣,斜倚在門口,見她開門,便將背在身後的左手伸出來,一支白色玫瑰在熹微的晨光中嬌嫩綻放,他說:“早安憐夕。”
極淡的香味瀰漫在兩人之間,令人沉醉。
以憐夕驚喜的接過玫瑰,撲上去給了以憐晨一個大大的擁抱,在他耳邊輕聲說:“早安憐晨。”
以憐晨站直了身體回抱住她,淡淡笑了笑,說:“今天我的時間都是你的,隨意你喜歡做什麼,我都陪你。”
以憐夕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好啊。”
以憐晨並沒有錯過她眼中的那一絲狡黠,只是沒想到這個丫頭竟然拉着他去逛廟會。
S市作爲一個經濟迅猛發展的現代化大都市最不缺少的就是林立的高樓大廈,錯綜複雜的立交橋和飛速疾馳的車輛。然而每年年節時在城隍廟舉辦的廟會卻因爲獨特的文化底蘊與歷史積澱,輕而易舉的成爲了這座城市的名片之一。
每年都會有大量來自四面八方的遊客參與到S市的廟會之中去,廟會上不僅有S市特有的風味美食,也有關於這座城市古老風俗的展示與宣傳。
車子還沒有真正進入廟會的區域就因爲人流攢動而被堵得無法再移動半分,傅遠呈無奈只能靠邊停車,任由以憐晨牽着以憐夕的手步行而去,自己則在附近尋一處停車場存車。
以憐夕見身邊沒有人跟着了,便大膽的伸出手去,牽住了以憐晨的左手,十指相扣,雖然臉上迅速升起了紅暈卻沒有再鬆開。
以憐晨轉頭看看她,脣角也揚起一絲寵溺的笑容,驚豔了逆向而行和偶然回頭召喚夥伴的一衆小姑娘。
以憐夕見此,故作嗔怪的瞪他一眼,說:“不許笑給別人看,不然我就把你藏起來。”以憐晨卻笑得更大了些,換了另一隻手牽住她往自己身邊帶,揉了揉她的腦袋,一把攬住她的腰,兩人湊得更近了些。
因爲彼此身份關係特殊,他們從沒在公衆場合做出過如此親密的動作,以憐夕一時愣住,渾身都僵硬起來,緊張得連話都不會說了。
以憐晨看出她的想法,只湊近她的耳邊,淡淡說:“看樣子你還需要時間學會做人家的女朋友?”
不是妹妹,不是玩伴,是女朋友,甚至愛人。時至今日,他已經沒什麼好畏首畏尾的了。
以前,以青晗手中擁有超過百分之三十的股權,是以氏最大的股東,然而歐洲本家的人卻控制着百分之五十的股權,雖然他們每個人所擁有的股份都不太多,但只要他們聯合起來,就可以壓制以青晗。所以那時,以青晗做什麼也是束手束腳的。
然而現在卻不同了,通過之前對股份的回收,以憐晨已經掌握了超過百分之五十的股權,剩餘股份推入市場重新分配,卻沒有人再能對他指手畫腳了。
之前因爲擔心歐洲本家的人針對以憐夕,他從未在有其他人的場合與她有超過兄妹範圍的舉動,但現在,他已經沒什麼好怕的了。
雖然以憐夕看不到,但他知道,就在以他爲圓心的百米範圍之內,至少有六個人在保護着他和以憐夕。
這是上一次以憐夕遭遇綁架之後,HK的行動開始之前,爲保障以憐夕的絕對安全而設置的。但即使行動結束,他也沒有取消掉。同樣的設置在Silvia的周圍也有。他不允許自己的家人再出現任何意外。
他已經可以這樣肆無忌憚,自然不會再在意外人如何說他們。東凌羽教會他,拳頭硬的人就是道理。
以憐夕聽他說了女朋友這個詞,忍不住又臉紅,但很快便恢復了常態,她抓着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認真說:“既然你是我男朋友,就永遠都不要放開。”
“好。”
以憐夕不知道,他們這一幕小插曲看在別人的眼睛裡是怎樣的豔羨。
隨着人潮走入廟會的區域,兩人很快就被各式各樣的節目所吸引,吹糖人的,當街雜耍的,玩近距離魔術的,甚至還有火焰表演,小小一個廟會融匯了古今中外的文化藝術表演,看得人應接不暇。
轉眼已是正午,以憐夕肚子餓的咕咕叫。以憐晨看看她,笑得寵溺,轉身擁着她往小吃街走去。
廟會從來少不了好吃的,以憐晨牽着以憐夕這裡吃一點,那邊嘗一嘗,很快就把小姑娘喂得飽飽的,他自己卻沒怎麼吃。
以憐夕也還記着他自上次胃出血之後根本就沒有好好休養過,這會兒恐怕胃腸也還虛弱着,不敢亂勸他吃東西,只一邊走一邊留意着有什麼東西可以讓以憐晨也填飽肚子。
很快,一家桂花釀小圓子就進入了她的視線。小圓子是糯米所作裡面沒有餡料,與桂花酒糟一起熬煮成粥,沒有酒的辛辣卻將桂花釀的香味留存在了粥裡,香甜軟糯,別具一番風味,也剛好適合以憐晨。
她立即拉了拉以憐晨的手,指着小圓子說:“我想買那個。”
以憐晨只看一眼便知道這丫頭是爲他打算,也不忍負了她心意,便點點頭,剛要上前卻又被拽住。小姑娘仰頭看着他說:“這次我來。”
以憐晨寵溺的點點頭,任由她擠進攤位附近的人羣裡。
人太多,他和她都不敢鬆手,儘管一隻手很不方便,但以憐晨還是站在她的身側靠後一點的地方,並沒有放手。
以憐夕僅僅抓着左手裡那隻微涼的右手,背在身後,人卻往前擠了擠,對着老闆說:“請給我一碗小圓子。”
廟會地方太小攤子規模有限,並沒有設置吃飯的座位,大多數人也是邊走邊吃,所以很自然的以憐夕的小圓子也被打包了。她小心的護着小圓子粥,退出人羣,回過頭去看以憐晨時卻嚇了一跳。
剛纔還好好的以憐晨此時臉色慘白,額頭上也有層層冷汗不斷冒出來,他的身形有些佝僂,左手掐在胃部,看着他有些無奈的笑笑,說:“抱歉憐夕,我們能先找個地方坐一下嗎?”
以憐夕急忙點頭,整個人都更靠近他,用自己的身體護着他,將他往人羣稀少的地方帶。
不遠處有一間小店,似乎是因爲年節歇業,門前也沒有其他攤子在,顯得有些冷冷清清的,她便扶着以憐晨走過去,看着那門前的臺階想了想,便將自己的小外套脫了下來,墊在地上。
“憐夕……”看清她的舉動,以憐晨立即表示不贊同。但以憐夕卻硬是拉着他坐下去,自己則鑽進了他的懷裡,低聲說:“這樣我就不冷了。”
以憐晨拗不過她,只好將自己敞開的風衣努力披到她的肩頭,將她整個人都爛在懷裡。
以憐夕也不客氣,靠着她,手卻準確的摸到了他胃部的位置,一下一下開始輕柔的打圈按揉。
感覺到手下不同尋常的跳動,以憐夕皺了皺眉,問:“怎麼回事,爲什麼突然這麼厲害?”
以憐晨無奈的笑笑,說:“別擔心,只是剛纔人太多,被一個人的手肘撞了一下,緩一下很快就會好了。”被撞一下竟然就這麼大反應,他覺得自己簡直快跟玻璃人一樣了。
“一定是女孩子看你長得太好看想借機搭訕,看來我確實應該找個地方把你藏起來。”以憐夕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又在嫌棄自己,便扯開話題,故意嘟嘟嘴,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哪有女孩子說要把自家男人藏起來的,難道不應該反過來嗎?”以憐晨颳了刮她的鼻子,忍不住說道。
“可是咱倆行情不一樣啊,明顯就是你比較受歡迎,所以說啊,我一定要把你藏好,不然哪天被人偷走了,我去哪兒再找一個這麼帥這麼好的男朋友啊。”以憐夕佯裝要咬以憐晨的手指,齜牙咧嘴的看着他。
“傻丫頭。”以憐晨縮回手指,笑得一臉寵溺。
感覺到胃裡的抽痛緩和了些,他便想起身,以憐夕卻又一次按住他,試了試被放在一邊的小圓子,溫溫的剛剛好,便拿了勺子舀了一勺,湊到他嘴邊:“知道你難受的時候不想吃東西的,但是好歹補充一點,畢竟過午了。”
以憐晨看着她,點點頭,張口吃下小圓子,脣齒間頓溢香氣。恍惚間,那好像就是幸福的味道了。
此時的他們還不知道,這便是這一生,他們共同度過的最後一個情人節,在喧鬧的祝福裡,他們把彼此銘刻心間卻也種下了日後痛苦的創口,而這些美好的記憶,卻在幾個月之後,險些將以憐晨,拖入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