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濃,月光皎潔,銀白如水。初秋微寒的風捲起窗紗鑽進了書房裡,微微翻動書頁。
濃黑色的咖啡已經徹底失去了最初的溫度,檯燈卻還在不知疲倦的發出穩定而柔和的光芒。
以憐晨忍不住擡手揉了揉眼睛,拿起一旁的黑咖啡一飲而盡。苦澀的味道令他皺起眉頭,忍不住吐了吐舌頭。放下杯子,他又重新拿起筆,繼續寫下一頁的練習題。
密集的英文題目看得人眼花,以憐晨卻強撐着精神繼續對着那些題目,在一邊空白的本子上認真記錄下自己錯過的地方和疑問。一本練習冊從最初的上下一片慘烈到現在偶爾出現錯誤,只過了半個月時間。
又整理好一頁之後,以憐晨再次停下來,幾次深呼吸之後左手還是忍不住挪到了胃部,用力按了一會兒之後又不耐煩的胡亂揉了兩下,然後就不打算再管它的樣子。把練習冊翻了一頁之後卻不得不丟下筆,整個人蜷成一團縮在椅子裡。
可惡,就不能消停一會兒麼。
帶着幾分煩躁的狠狠抵住胃部,以憐晨的眉頭皺得緊緊的,連額頭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呃……”尖銳的疼痛迫使以憐晨哼出聲來,整個人團得更緊了些。因爲不安的扭動,可旋轉的椅子方向發生了改變,蜷成一團的孩子整個人從椅子上跌了下來。
偌大的房間裡,他獨自忍耐掙扎,看上去顯得十分孤單渺小。
過了一會兒,以憐晨緩慢的坐起來,左手仍然按在腹部,力度卻明顯變小了些。忽然他捂住嘴,掙扎着爬起來扯過書桌邊的垃圾桶開始嘔吐,可他只吐出了之前喝進去的黑咖啡。
吐過之後似乎情況好轉,他又坐了一會兒才慢慢站起來,重新坐回椅子拿起筆,神色淡然的繼續之前的工作,直到習題冊被翻到最後一頁才停下來。胡亂揉了揉依舊悶痛的胃部,慢慢收拾好東西,關上燈離開書房。
夜已深,房間外的藝術吊鐘指針悄然越過了凌晨一點鐘,以憐晨淡淡掃一眼,走回自己的房間。放水洗澡,動作很是熟練流暢,只是撫在胃部的手始終沒有放下來。
扯了毛巾擦着頭髮走出浴室,又拉開被子坐進去,時間剛剛好,電話就在這時候響起。
以憐晨愣了一下,看了看牀頭上擺着的鬧鐘,眼底閃過一絲瞭然。這個時間還會打電話給他的,只有以青晗。
果然,對方不等他出聲就先開了口:“今天比較晚啊。”聲音起伏不大卻不掩飾其中的關心。
“嗯,把昨天剩下的全部完成了,還整理了一下錯誤的地方,明天老師過來就可以直接問他。”以憐晨放輕了聲音回話。雖然房間的隔音效果很好,但畢竟是深夜,他已養成了習慣。
“嗯……覺得這次考試,趕得上嗎?”隔了一會兒,以青晗纔出聲,聲音有點悶,似乎是掩着嘴挪到了其他地方纔問出來。
“可以。”小朋友的眼睛裡有軟軟的笑意。父親總是縱容他的,私下裡給他很多回旋的餘地,真真是寵溺。不過他不會把這當做任性的藉口。“我既然答應你和媽媽要通過TOFEL,就一定會做到的。”
“好。”以青晗在那頭輕聲笑了。以憐晨是他的驕傲,他從不輕看這個孩子,只是心疼他。“我這邊要開會了,你早點睡。就算時間緊迫也別再熬這麼晚,注意休息。”
“知道了爸爸。”以憐晨乖巧的答應了。
以青晗滿意的掛斷了電話,以憐晨卻坐在原地沒有動,淺淡的眸子掃向門口,似乎在等待什麼。
整整過了一分鐘,門被敲響,聲音很輕卻因爲夜深人靜而顯得有些突兀。以憐晨應了一聲,門就被推開,傅遠呈端着杯牛奶走了進來,向他躬了躬身,把牛奶遞給他,解釋:“家主吩咐給您準備一杯牛奶。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以憐晨接過牛奶抿了一口就放下,輕聲說:“辛苦你等到這麼晚,以後我會注意時間,現在去休息吧。”
傅遠呈又躬了躬身,退出了房間。
小朋友關了燈,拉過被子躺下,目光卻透過窗紗的縫隙落向窗外。
月已偏西,很快就會落下去,太陽升起來就又是新的一天了。
總覺得時間不夠用,如果今天不多做一點,明天就會來不及。
當初任性要求和以憐夕一起上學,Silvia給他的條件就是通過這次的TOEFL考試,如果這次不成,他就要放棄去學校的決定,乖乖在家接受家庭教師的指導,再次過着那種幾乎與世隔絕的生活。
兩手輕輕壓着胃部皺眉。
如果不是今天格外晚了,他還沒意識到傅管家每天都在監督着他,什麼時候離開書房,什麼時候洗澡,什麼時候睡覺。難怪每次父親打來電話的時間都那麼剛剛好,遠隔重洋,卻像心靈感應一樣準。
胃痛的事情,傅管家應該沒有發現吧。只要他不知道,爸媽就不會知道。他們不知道就不會阻止他去學校……
思緒越飄越遠,以憐晨終於沉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