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憐晨穿了一件銀白色的小燕尾服,合體的剪裁修襯出一個瘦削卻挺拔的身形,灰色的小皮鞋被擦得鋥亮,同色系的領結也系得一絲不苟。他站在客廳裡,午後的陽光從落地窗照射進來,爲他鍍上一層柔美的光暈。
以青晗坐在沙發裡,滿意的看着自家兒子的裝扮,點點頭:“不錯,不愧是我兒子,穿什麼都好看。”
以憐晨聳了聳肩不接話。從以前開始以青晗就莫名的有一種“因爲是我兒子所以一定是最好的”的自信,無論在家還是在外面都會好不吝嗇的表揚他,被誇獎的孩子反而更羞澀謙虛些。
以憐夕出現在二樓的樓梯口時,客廳的兩個男人同時望過去。
小姑娘穿着一身白色的紗裙,及膝裙襬露出了修長的小腿,白色小皮鞋也擦得亮亮的,頭髮依舊紮成兩條羊角辮,上面別了一枚鑽石髮卡,貴氣卻不失天真活潑,本就十分漂亮的小臉上化了極淡的妝,粉嫩的嘴脣顯得乖巧可愛。
以憐晨挑了挑眉,轉身走上樓梯,一步一步優雅從容,一直到只差一級臺階才停下,向着以憐夕伸出右手,微微欠身說:“請允許我,公主。”
以氏作爲外族從遷徙至此的那天起就在不斷的被同化着,不僅僅是文化底蘊和禮儀積澱,就連樣貌也在慢慢改變。但以憐晨卻保留着十分明顯的外族特徵,白皙的皮膚和繼承自母親的淺淡瞳眸都讓他看起來與衆不同。
以憐夕怔怔望着以紳士之禮邀請自己的以憐晨,有一瞬間的恍惚。這個被她稱爲哥哥的男孩與自己是如此的不同。他們,沒有血緣關係。
“以憐晨。”不自覺的,那三個字,從未完整的叫出來的三個字逸出脣齒,帶着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癡迷與嬌媚。
伸出右手的以憐晨也愣住,他擡頭看向以憐夕,捕捉到那雙深灰色的眼睛裡一閃而過的風情,心臟突然跳快了一拍,連呼吸都緊縮了一下。
他別開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又感覺不到異樣。
“時間快到了。”以青晗的聲音從樓下傳來,他對以憐夕的扮相還算滿意,不打算讓她再去換了。
“走吧,憐夕。”以憐晨再次伸出右手。
以憐夕點點頭把手放在他的手心裡,微涼的觸感讓她有一瞬間的瑟縮,但以憐晨卻收攏了指尖,握住她的手,環起自己的臂彎,挽着她下樓。出門上車的時候又先爲她打開車門,等她坐進去才繞道另一邊上車。
望着絕塵而去的黑色轎車,以青晗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克萊爾夫人的宅邸位於S市的東城郊,靠近海邊。夏季海風徐徐,站在頂樓的陽臺上的遠眺可以看到白色的沙灘和蔚藍色的大海。宅區的街道上保留着原生的香樟樹,在藍天碧海之間分外清雅。
然而如今已經入秋,海風冷硬的摩擦過所有經過的事物,就算不出門,只看着外面搖晃的樹葉也能感覺到透骨的寒意。
以憐晨把自己的禮服外衣披到了以憐夕身上,小姑娘的裙子只配了一條單薄的披肩,遠不夠在這樣的大風天保暖的。
以憐夕抓着身上的衣服,貪戀的享受其中的溫暖,口中卻仍然關心:“可是,你也會冷啊,萬一再……”
“我沒事。”以憐晨打斷她。“你乖乖穿着。請貼上說是賞花,可能會在室外。”轉頭看了看車窗外,微微皺眉:“我沒有想到這裡的風會這麼大,早知道就幫你準備合適的外套了。”
以憐夕聽着心裡暖暖的,但又不喜歡以憐晨語氣裡的自責,趕緊搖頭:“沒關係的,我很健康,只是吹吹風不會怎麼樣。”
車子緩緩停下來,以憐晨猶豫了一下,還是從儲物盒裡拿出個藥瓶,到處靚麗塞進嘴裡硬吞了下去。
以憐夕在旁邊看到,忽然湊上前伸出一隻手放在他的腹部,感覺了一下才皺着眉擔憂的問:“疼嗎?”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以憐晨感覺到放在腹部熟悉又陌生的溫暖,動作頓了一下,才緩緩搖搖頭,說:“只是以防萬一,別擔心。”
“那一會兒如果你難受了,一定要告訴我才行。”以憐夕仍然是一臉的不放心。
她是知道的,住在醫院那段時間,以憐晨的止痛藥從來沒斷過,就算回到家她也好幾次看到他在偷偷吃藥。有時晚餐後她找不到他,去三樓的房間就會聽到他把自己關在衛生間裡嘔吐的聲音。
他疼卻不願意別人知道,冷汗浸透了衣服,他就等疼痛緩過去,洗個澡換一件。以青晗白天不常在家,偶爾發現他突然換了衣服也被搪塞過去,就連家裡幫忙洗衣服的阿姨也只當他是愛乾淨,從不多說什麼。
“知道了。”以憐晨點點頭,把藥瓶隨手放回去,自己下了車,司機跟着下車繞到另一邊爲以憐夕開了車門。
宅邸門口負責接待的人一看到他們立即迎上來,將他們引進屋。
房間內溫暖如春,明顯開始開啓了中央控溫系統,以憐夕急忙把外衣還給以憐晨,想讓他穿上,但以憐晨只是接過拿在手裡並沒有穿的意思。
“以晨!”側面忽然傳來了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安萌小兔子一樣蹦蹦跳跳的衝了過來,身後還跟着黑着臉的君浩。
“你們也來了?”以憐晨這纔有空擡眼看了看周圍,大部分來客都是家族繼承人而非掌權者,大的二十來歲,小的七八歲,以憐晨和以憐夕算是年紀最小的。
“是啊,父親臨時有事讓我來代替他的。”安萌沒什麼心機的回答着。
“笨蛋!”君浩在後面冷冷接了一句。
“嫌我笨幹嘛還跟着我,神經病!”安萌怒氣衝衝的回了他一句,但聲音不大,只有以憐晨幾個人聽到了。
“還沒和好?”想起那天在醫院看到的情景,以憐晨笑了笑,問他。
“誰要跟他和好。”安萌還是氣鼓鼓的。
以憐晨也沒多話,只是暗自打量着周圍的人,大家或多或少都在各個聚會見過,如今在這裡也沒有多少拘謹。
就在考慮要不要也去交際一下的時候,靠近內室的方向人羣忽然騷動了起來。
隨着人羣望過去,一個漂亮的小女孩一步一步緩緩走入了衆人的視線。
分明是黑頭髮黑眼睛卻擁有比常人白皙的皮膚,深邃而精緻的五官比SD娃娃更漂亮幾分,她也穿着一身紗裙,同樣是及膝裙襬身後卻有長長的曳地裙尾,一件毛絨披肩將並未發育完全的身材襯托得玲瓏有致。
她化着淡妝,耳朵上戴着鑽石耳環,鎖骨間墜着牌鏈,腳上是一雙水晶高跟鞋,整個人都顯得貴氣而優雅,處處透露着成熟的韻致。
之前以憐夕進門的時候也有不少人看過來,但最多隻是多看兩眼,微笑讚歎一聲,比起這個姑娘,以憐夕還是幼稚了幾分。
那個美麗的姑娘纔是今晚晚宴的公主,衆人視線的焦點。同時,她也是這一場晚宴的主人,克萊爾夫人的女兒,娜麗莎小姐。
以憐夕看着她,伸手拽了拽自己的裙襬,稚嫩的小臉上有幾分羞赧的尷尬。
以憐晨轉過頭看她,想了想,靠近她的耳邊說:“擡起頭來,你很好。因爲你擁有比她更珍貴的美。”
“真的?”以憐夕擡起眼來看向以憐晨確認,眼睛裡滿是期盼。
以憐晨微微笑了一下,揚起好看的脣角,肯定的說:“真的。”
他不知道,就是這一個笑容閃耀了衆人的眼,更得到了娜麗莎克萊爾的青睞。這個笑容是當晚一切混亂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