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瑞連滾帶爬的衝進醫院的重症科,他的臉頰上有可疑的青紫,走路的姿勢也有些怪異。但他顧不得這些,只想闖進ICU病室去看他的朋友。
安萌坐在病室對面的椅子上,眼神有些呆滯,眼睛紅紅的,明顯哭過。
距離君浩抱着他從樓梯上滾落已經過了整整一天,他還是沒能從事件的衝擊中回過神來。
那時他聽見君瀟的聲音,掙扎着爬起來的時候聽到了君浩的悶哼聲,他轉過頭只看到君浩慘白的臉頰,半睜的眼睛似乎有些對不上焦,可是他還是強撐着出聲了,他問:“萌萌,你沒事吧?”
眼淚毫無徵兆的從安萌的大眼睛裡流出來,一滴一滴砸在君浩的臉上,無力躺在地上的人無奈的嘆息:“哭什麼啊,笨蛋。”
救護車過了整整十分鐘纔到來,君浩堅持不住已經昏死過去,這時候衆人才分出精神往樓上看去。
娜麗莎站在那裡,雙眼放空,一臉的驚悚,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克萊爾夫人聞訊趕來,心疼的把女兒攬在懷裡帶離了樓梯口,生怕自家的姑娘出什麼意外。
以憐晨和以憐夕也急忙下樓,和衆人一起勸說安萌從君浩身邊離開,檢查他有沒有受傷。不過君浩把安萌保護得很好,他的身上除了滾下樓梯時的擦傷並沒有什麼嚴重的問題。
急救車呼嘯着衝到克萊爾宅邸門口,醫生們拿着擔架下來,把君浩擡了上去,安萌哭着掙脫了以憐晨和以憐夕的牽制,跟着君瀟衝上了救護車。
直到救護車離開,衆人也紛紛散去善後,以憐晨才泄氣一般突然軟倒,兩手無力的按住胃部,把之前和下去的水和酒吐了出來,一身冷汗幾乎浸透了他的襯衫。
以憐夕嚇得跟着蹲下伸去,不知所措的從後面抱住他的身體,不停叫他的名字,藉着門裡透出的光線,她看到以憐晨吐出的液體裡有不正常的顏色。
幸好司機小柳在克萊爾家提供的休息處看到有救護車覺得事情不對趕了過來,兩人把以憐晨抱上車,通知了以青晗,得到指示立即趕往醫院。
在醫院的時候,以青晗去見了君瀟,那時安萌蹲在搶救室外面呆呆的盯着急救中的紅燈,他沒聽見兩個人說了什麼卻下意識的知道,他被娜麗莎推下樓君浩受傷的事情八成要就這麼算了。
生氣,當然生氣,可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以青晗和君瀟那樣的人都說算了,他又能怎麼辦呢?
“君浩……”下意識呼喚那個名字,可出口的瞬間才猛然想起,那個彷彿隨時都會迴應他的人正躺在急救室裡。安萌捂住眼睛,他不想哭的,可眼淚就是忍不住會流。
以青晗離開之後,君瀟走到安萌身邊蹲下身,擡手摸了摸他的腦袋,輕聲安慰:“別哭,浩浩不會有事的。”自家弟弟對這個孩子的感情他知道一點,期初覺得荒唐,後來又覺得不過是小孩子之間的事,可現在,他覺得,自己也是時候正視這件事了。
安萌點了點頭,對於君瀟他還是有說不出的信任的。君家掌門人年長,事業已經逐漸開始交給君瀟,君浩是老來得子,平日裡被二老寵着,正經管他的也是這位大哥。
君瀟見他還是紅着眼睛,想了想又說:“你們的另一位朋友,以憐晨也住進醫院了,就在三樓消化科,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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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萌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他要等君浩出來的。以憐晨,自然會有人去看他,他相信沈漸離和北堂賢很快就會衝到醫院來的。
然而第一個衝到醫院來的人卻是蘇瑞。
君浩被診斷爲重度腦震盪,右手臂骨折,轉入ICU監護治療。家屬不能進入,君瀟便先去處理各項手續,安萌則坐在病室對面的椅子上守着。
蘇瑞聽完安萌描述的全過程,咬牙切齒,神色間又摻雜着一絲絲的後悔。但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像平時一樣說出什麼有仇必報的話來。
“對了,聽說以憐晨又進來醫院了?”
“嗯。都是娜麗莎那個女人的錯!”
“我……我先去看看他,一會兒就回來,你自己可以嗎?”蘇瑞站起來,姿勢是說不出的怪異,只是安萌的意識處在遊離狀態並沒有注意到,沉默的點了點頭。
以憐晨被判定爲輕度酒精中毒合併消化道出血,被迫接受了冰鹽水洗胃。
蘇瑞到的時候以憐晨才嘔吐過,虛弱的軟在以青晗懷裡,以憐夕坐在旁邊握着他的手,低聲說着些什麼。
蘇大少猶豫了一下才敲了敲門,一瘸一拐的走進來。
以憐晨正因爲之前的嘔吐心情惡劣,這會兒看見蘇瑞也不太想搭理,半閉着眼睛假裝沒看見,倒是以憐夕站了起來,轉身問他:“蘇瑞學長,有什麼事嗎?”
“我……沒事,就是來看看。”蘇瑞頓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下以青晗,然後又看了看以憐晨,臉色有些尷尬。正主都不搭理他,他有種自己是小丑的感覺。
以青晗看出他的心思,微微笑一下,說:“憐晨正不舒服,你不要在意。坐一會兒吧。”
蘇瑞吞了吞口水,在以憐夕讓出來的位置上坐下,動作還是怪異的很。
以憐晨不是安萌,他就算難受也還是很清醒,看到蘇瑞的動作,清了下喉嚨,啞着聲音開了口:“你腿怎麼了?”
“被我爸打的。”誰知那問句一出,蘇瑞就像遇到什麼大赦一樣急急的出了口,只是頓了一下,他就一臉豁出去的樣子全部坦白交代了。
運動會結束的第二天,蘇家迎來了本年度最高貴的貴客,克萊爾一家。
因爲生意上的合作成功兩家掌權人就相約要一同度過一個愉快的週末。
原本是一個普通的家庭聚會,可不知怎麼的話題就逐漸演變成了要給兩家的小孩訂娃娃親。克萊爾先生挺看好蘇瑞的,蘇瑞家老爺子也挺喜歡娜麗莎的。兩家相談甚歡。
蘇瑞當時一門心思想出去,他打算去看看以憐晨,然後再找他的小夥伴……總之他忙着呢,哪裡有閒心搭理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娜麗莎安靜乖巧的坐在大人們身邊,看着對面那與自己同歲此時心不在焉動來動去像個跳蚤一樣的男孩,心裡老大的不樂意。她大小姐憑什麼要跟一個跳蚤訂什麼娃娃親。
早熟的小姑娘自然知道兩家大人是什麼意思,什麼青梅竹馬,什麼兩小無猜。她承認這很浪漫,但前提是那位竹馬君得入得了她的眼那!蘇瑞這資質,明顯是低她一等,完全的不行。
娜麗莎公主心裡厭煩極了,表面上卻還是一副乖巧甜美的樣子。好不容易等到兩方大人對他們說:“你們兩個別守在這兒了,自己去玩吧。”倆孩子撒歡的跑進了院子裡。
蘇瑞正想着憑自己此時不怎麼利索的腿腳如何避過裡頭大人的耳目自己溜出去,完全忽視了娜麗莎的存在。偏偏娜麗莎最恨別人當她是空氣,她從小被捧在手心,稍有不順意就發一通脾氣,身邊的人卻是星星月亮的捧着她。讓她忘記了,她自己也只是個普通的女孩子,而不是太陽。
蘇瑞第二次爬牆失敗之後,突然聽見了身後娜麗莎委屈的哭聲。
那哭聲震天響,簡直唯恐別人不知道她大小姐正在哭,更詭異的是娜麗莎身上的打底褲膝蓋處不知什麼時候磨破了,髒兮兮的泥土沾得膝蓋和褲子上到處都是,只差破皮見紅了。
蘇大少懵了。這什麼情況?這姑娘剛纔幹什麼來着?怎麼就成這樣了呢?
直到大人聽到聲音紛紛趕過來,他也沒想明白,然後就聽到娜麗莎眼淚婆娑的控訴:“蘇瑞說讓我跟她一起爬牆,我怕不上去,還把褲子弄壞了,嗚嗚嗚……”
“什麼?你這死丫頭撒謊都不帶打草稿的啊,誰要理你啊,神經病,我剛纔一句話都沒跟你說過好嗎!”蘇大少怒了,這麼瞪眼說瞎話,簡直比白菲還難纏麼這不是。
“哇……”顯然,跟娜麗莎公主一比,蘇瑞的段數就低了好幾個檔次了,那姑娘再沒說別的話,只提高了一下哭的音量,全場形式一邊倒。蘇大少慘敗。
結局是以蘇瑞當着克萊爾一家人的面捱了家法,皮開肉綻爲結局的。之後的幾天,他沒有去上學,也沒能去看以憐晨,被胳膊粗的棒子揍出來的傷到現在都沒好,若不是聽說自家兄弟又在那魔女手下倒黴,他纔不出來丟人吶!
“早知道就不考慮什麼面子不面子的,該告訴你們那妖女的可怕,說不定你們就不會這樣了……”蘇瑞心裡頭不無愧疚,他被害的捱揍就是在請帖發出來前幾天的事情。
這話他不好對着安萌說,對着以憐晨卻可以說得坦然,他懶得去深究爲什麼,但有一點他明白,自己心裡對以憐晨的那些固執的敵意在以憐晨停下來關心他有沒有事的那一刻,就開始煙消雲散了。
說起來都是荒唐。
“原來娜麗莎是因爲不滿你這個乘龍快婿才故意借克萊爾夫人的名義騙各大商族的繼承者去宴會,想找個自己喜歡的男人啊。”以青晗眯着眼睛總結,語調慵懶卻帶着三分危險。
小姑娘好大的膽子啊,敢動到他家兒子的頭上來了。
以爲克萊爾夫人背後有政界撐腰就可以肆無忌憚了嗎?
大家給老將軍三分薄面,你還真當自己是公主?
碰了我兒子的人,就算只是個小孩子也不可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