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建新還是打量着陸簡,這個男人,看起來還不錯,夭夭好像也很喜歡他。她也有了屬於自己的幸福了。婉婷,你,能放心了吧。
“陸先生,在哪裡高就?”想替陶夭夭把把關,陶建新問道。剛剛說完這話,他猛烈的咳嗽了一陣。陶夭夭先是邁了一步,又收回腳,退了回來。陸簡看見夭夭的動作,牽着陶夭夭的手在她手心裡捏了捏。
陸簡微笑而坦然:“陸氏房地產。”
“陸氏啊……”陶建新在口裡琢磨着,他突然想起來,自己曾經看過的陸氏總經理照片,再仔細看了陸簡一眼。
“你就是?”後面的話,陶建新沒說完。陸簡輕輕點頭,他絲毫不張揚的氣質讓陶建新也平靜下來。
陶夭夭看着陶建新對陸簡這麼感興趣,心裡有些不太樂意,她鬆開了陸簡的手,走到病牀前,看着陶建新:“你叫我進來,不是問這個的吧。”陶夭夭聲音不大,卻能讓人感覺出她僞裝出的距離感。
“我是想,跟你說說你爸爸的事情。”
陶夭夭點頭,示意她在聽着。
陶建新卻沒有說話,他看向站在陶夭夭身後的陸簡。陶夭夭也往後看了一眼,陸簡主動說道:“那你們先聊,我出去等你。”
陸簡說完就往門口走去,他的手扶上門把的時候,一隻腳邁了出去,陶夭夭的手指在手心裡不斷撓着。
“等等。”她在陸簡關門出去前叫住了他。
陸簡回頭,陶建新也在看着她,陸簡看出陶夭夭的臉上有着糾結的神色,他翹起嘴角,問了夭夭一句:“怎麼了?”
看見陸簡什麼也都不表現出來的樣子,陶夭夭不明白自己是心疼還是怎麼,她想想,既然她選擇了相信他,既然她選擇了和他走下去,那麼,任何事情,他都要陪在她身邊,和她一起面對。
想明白的陶夭夭,眼裡的迷茫消失了,她的眼眸堅定而充滿着希望,她深深地看進了陸簡的心裡。他們就這樣站着,他們所對的不僅僅是彼此愛着的人,還是他們所期待的那份未來。
她走到陸簡的身邊,挽住他的胳膊,把自己的身體緊貼在陸簡的胸前,她感覺到他們的體溫相融合。溫暖而甜蜜。
“不要走,我們一家人,在一起。永遠都在一起。”
陸簡心頭涌動着感動,陶夭夭讓他留下,和她一起面對她的過去,面對那陸簡所沒有觸碰的那部分人生。
“好,我陪你,和他。”說着,陸簡的手摸了摸陶夭夭的肚子。陶夭夭被他碰的有點癢,嬉笑出聲。
陶建新在牀上看着這一幕,他就像是被隔離再另外的一個空間裡,和他們隔得很遠很遠。胸口一陣氣流衝上來,陶建新喉頭一股子衝力,又咳了起來。
陶夭夭和陸簡這纔回過神來。
夭夭緊握着陸簡的手,走到陶建新的牀邊:“你說吧,我們,聽着。”聽着陶夭夭口裡說出“我們”兩個字,陶建新心裡情緒變化着,這孩子,好像很多年都不去信任一個人了,這個陸簡對她來說,是很重要的吧。他很欣慰,他從被子裡伸出左手,往前探了探。
“你,過來……”
陶夭夭看了看陶建新枯瘦的手,有些嚇人,上面的青筋成了深紫色,手上的皮好像是貼上去的,他的五指更是顯得長而駭人。
陸簡在陶夭夭腰上推了推,往陸簡那看了一眼,陸簡對她頷首,陶夭夭再看看滿眼期待的叔叔。她終於輕碰了陶建新的指尖。
陶建新的力氣缺失,舉着的手往下落了落,陶夭夭一把接住,陶建新在她的手心裡輕拍着。
“坐着說吧。”陶建新讓陸簡和陶夭夭坐下,陸簡坐在門邊的陪護牀上,陶夭夭就直接坐在了陶建新的牀邊。
“對不起啊,夭夭,叔叔我,對不住你……”一開口就是道歉的話語,讓病房裡的氣氛感染上了傷情。
“你爸爸,是我和鄧佳害死的。”
陶夭夭聽着這話,全身像是掉進了冰窖。陸簡看到她神情凝重,眼裡還隱忍着悲痛,他起身走過來抱住她,把她的頭按在自己懷裡。
陶建新也別過臉去,他不想陶夭夭看見他的眼淚,這對她來說,只是一次無意義的“表演”。
……
那一年,江婉婷離開了陶家,陶建平發了瘋似地到處找她,他始終不能相信,江婉婷會在剛剛生下陶夭夭就離開。她走的時候留下了一封信,上面說着,她愛上了別人了,那人還是陶家在生意場上的競爭對手。
她說,生下了夭夭,她也可以“正大光明”的離開陶建平了。
她還說,自己永遠不會回來,讓他忘記他們的過往,重新開始。
看見哥哥因爲江婉婷的離開而失魂落魄,陶建新很多次都想告訴他,事情的真相,他想着她一個人躲在不知名的地方等死,陶建新的心就像是被無數的螞蟻在啃食。而他,因爲這他愛着的女人,必須把秘密爛在肚子裡。
他還記得,他問江婉婷爲什麼要離開。
“陶家不是沒有錢讓你看
病啊,你的病也不一定就治不好啊。你不要走,我去告訴他,大不了,我把我的腎子給一個你,這輩子,我得不到你,至少,能爲你做點什麼。”
江婉婷聽見他的話,不是不感動,不是不動心的,可是……
“好,我告訴你原因,因爲陶家現在正面臨着危機,你哥哥怕你擔心,一直沒有告訴你,之前陶氏建材做了一單生意,那原本是另外一個建材公司的合作案,不知道後來是爲什麼合作商毀約了,就被你哥哥接了下來。現在,那個公司的人找上門來,說是你哥哥靠在不正當的手段搶的生意。他們這個月已經搶了陶家好幾個大單子了。況且……”
“況且什麼?”
“況且,我問過醫生了,以我現在的身體,根本就經不起一場換腎手術,就算是僥倖換腎成功了,我也,最多隻能活過一年。”
而這個一年,是江婉婷不想要的。
陶建新最終答應了她。並一直爲她守着這個秘密,直到現在。
……
陶夭夭哭了,很傷心的哭了,從小到大,媽媽,這個詞是她想去刻意遺忘的。她一直在想,自己的媽媽到底是不是跟着人跑了,她在想,爲什麼作爲一個母親她都不回來看她一眼。她怪過她,也恨過她。
但是現在,當真相大白的時候,陶夭夭心裡除了痛,還是痛。
她的媽媽沒有拋棄她,從來沒有。她是偉大的媽媽,世界上最好的媽媽。陶夭夭突然的,想起了自己的孩子。
她低下頭,對着自己的肚子說着:“孩子,你聽見了,你的外婆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媽媽感謝你,來到我生命裡!”
這是陶夭夭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媽媽”這個詞的分量,是那麼的重。
一陣沉默後,陶夭夭吸吸鼻子,問道:“後來呢?那我爸他……”
陶建新苦笑了一下,後來……
後來,陶夭夭慢慢長大了,陶建平也將所有的心思放到了公事上,陶家的建材廠也越做越大了。他有次出差回來,陶建平就帶了鄧佳來見他,看見鄧佳的時候,陶建新心裡只想着一句話,她不配坐江婉婷的位子。
陶建平堅持,最初,陶建新以爲他是愛上了鄧佳,他好恨,恨他怎麼能這麼快就忘了婉婷。陶建平說,夭夭需要有個媽。
陶建新最終同意讓鄧佳進門是因爲陶建平的一句承諾,他說:“不管婉婷究竟是爲什麼離開我,我的心裡,只會住着她一個,而且,這一生,我只會有陶夭夭,這一個孩子。”
這句話,讓陶建新妥協了。
在他們結婚後,陶建平把家裡交給了鄧佳,而她對夭夭並不好,這是很久以後陶建平才知道的。
陶夭夭聽着陶建新的話,納悶了:“如果,你真的是什麼都爲我好,又怎麼會,趕我出家門。”
陶建新聽見這個問話,老淚縱橫。
“我做錯了一件事情,只能繼續錯下去。”
他和鄧佳有了私情。
有天,陶建新去應酬,喝醉了酒,迷迷糊糊就回到了陶家,陶建平不在,是鄧佳開的門。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他已經沒有太多的印象,他只記得,在他醒來的時候,身邊躺在一絲不掛的鄧佳。她的身上還有着點點吻痕。
他害怕了,叫醒鄧佳,她卻若無其事的。最後,陶建新倉皇而逃。
原本以爲事情就這麼過去了,誰知道,鄧佳懷孕了。
她說那是陶建新的孩子,陶建新如遭雷擊,看着陶建平回來,和鄧佳一起充滿希望的等着新生命的誕生,他什麼也沒說。在心裡,他是恨的,恨陶建平,他的承諾化作烏有。
從那時候起,他不再和陶家親近了。
而之後,陶家兩兄弟的意見分歧越來越大,其中一次,陶建平當衆辱罵了陶建新,他對陶建平,更是恨之入骨。
鄧佳生了一對龍鳳胎,取名叫做陶然和陶安。
後來,有斷斷續續發生了一些事情。到了不得已的地步,他和鄧佳只能想辦法害了陶建平。
害死他的過程,陶建新實在說不出口。
那時候,他去應酬,認識了一個女人,長得很像江婉婷,他看見她的那一剎那,以爲自己花了眼。也就是利用她,他們約了陶建平出來,到了一家酒店。讓她餵給他一杯加了西地蘭的水。
陶建平的心臟不太好,對西地蘭這類藥物也有過敏反應,喝下去不久,就猝死了。
鄧佳給了這女人一筆錢,讓她離開浙江,永遠不再回來。
陸簡感覺到懷裡的女人,呼吸很沉重,她的臉上顯得平靜,但是,這只是她的隱忍,她的心裡,必然是很痛苦的。陸簡不放心的擡起陶夭夭的下巴,陶夭夭苦笑,轉而搖搖頭。她看向陶建新。他愧疚的看着夭夭。
室內似乎一直被一種憂傷的情緒籠罩着,不知道過了多久,陶建新看了看有些發愣的陶夭夭,又看了看面無表情的陸簡,他開口了:“夭夭,你出去一下吧。”
陶夭夭疑惑的看着陶建新,他又說了一次:“你出去一下,我想跟陸簡說說話。”陸簡和陶建新對視一眼,他知道陶建新是有話要交代的,陸簡對陶夭夭點頭,陶夭夭想想,走出了病房。
陸簡看着她走出去,回身面對着陶建新:“找我,想說什麼。”
陶建新聽着陸簡直白的問話,呵呵的笑了起來。他用力的撐着自己身體,吃力地往上移了移。
“有些東西,我不想告訴夭夭,但是,我想和你談談。”
陸簡看着他從貼身的病服裡面拿出一張紙。
“這是陶家的所有產業,替我交給夭夭,我已經全部過戶到她名下了。”
陶建新說完,陸簡拿起那張紙:“爲什麼不留給你自己的兒女。”陶建新聽見陸簡的問話,冷笑起來,他的臉上是一種行將枯木的樣子。
“他們不是我的孩子,是夭夭的親弟妹。鄧佳是騙我的。當年,她設計我的時候就已經懷孕了,她的目的只是得到陶家。夭夭的爸爸想把所有的東西都留給夭夭的,無意間,她看見了他留下的一份遺囑,上面還沒有蓋章,也就是還沒有生效。”
陶建新喘了口氣:“她故意讓我以爲那孩子是我的,她逼着我去爭陶家的財產。我先是不想的,可是想到婉婷,我就想要報復。報復他。”
“報復?”陸簡不解。
陶建新點點頭:“是,曾經他說過只要夭夭這一個孩子的,可是當他知道鄧佳懷孕的時候,他那麼開心。他對不起婉婷,對不起她。”
“本來,我是不想逼他走上絕路的,只是那一念之差啊,一念之差。現在,我再後悔也於事無補了。”
陸簡想起陶夭夭當年的境況,冷聲問道:“那夭夭呢?你既然答應照顧她,爲什麼又趕走她?”
“我……當年,以爲陶然和陶安就是我的骨肉,而她爸死後,我這心裡過不去啊,一看着她,我……”陶建新哽咽起來,陸簡沒有再問,他能夠想通。
人的本性是自私的,他只是想爲自己的孩子多謀求點什麼,在私心面前,承諾又算是什麼。而人的內心也是脆弱的,容不下一絲的陰影,那個時候,他看見陶夭夭就會想起她的父親,心裡必定是過不去的坎。
陶建新想說,他後來託人去找過陶夭夭,只是她不肯接陶家一分錢。
“你不是隻想跟我說這些吧?”陸簡打斷陶建新的說話,問道。
陶建新收斂了自己的情緒,點了點頭:“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你要保護好夭夭。這一輩子,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一定不能讓她受傷害。”他說得很慎重,陸簡不知道他的話外之音是什麼。
“她……”
“上個月,已經來過好幾批人調查她了,我花了很多力氣,讓那些人通通無功而返,甚至求人在各個關卡都想辦法抹去了陶夭夭的過去。我不知道他們爲什麼要查她,但這種私下動作,不會是好事。我雖然能給她擋一陣。但他們應該不會那麼快就放棄的,至於原因,我不知道是因爲陶氏還是……”剩下的話陶建新沒說,他猜,和陸簡也說不定有些關係。
聽見有人偷偷來調查陶夭夭的事情,陸簡眼裡一寒,是陸母,還是葉嵐?
“我會的。您放心吧。”陸簡也慎重答應着。他心裡對陶夭夭還是很好的,所以陸簡改了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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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建新滿意的頷首。過了一小會兒,他又想起了一件事情來。
“對了,還有這個。”陶建新遞給陸簡一串鑰匙,陸簡接過來,拿在手裡把玩着。鑰匙是四方的,是一種很精巧的鎖。
陶建新告訴他:“這是我房間衣櫃裡邊一個暗格的鑰匙,那個暗格連鄧佳都不知道。這裡面的東西,夭夭以後也許用得着。你去取了,一定好好保管,如果將來葉氏的人敢來對付夭夭,就別想全身而退。”他咬牙說道,好似想表達出自己的全部憤怒一般。
“葉氏?”
見陸簡問了,陶建新也告訴他:“就是葉氏建材,之前,葉氏一直想收購陶家的建材廠,夭夭她爸是不願意的。到了我手上,我也沒答應。直到不久前,我才知道,鄧佳很多年前就和葉氏建材的人勾搭上了,她先是利用我,害死夭夭的爸爸,又趕走了夭夭。後來就想到利用那兩個孩子,來逼我交出陶家的財產權。我才知道,所以的事情都是葉氏在背後計劃的。他們想毀了陶家,我死也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那鄧佳現在……”她是個不小的禍患。
“哎……她的野心曝光後,受傷最深的,就是那兩個孩子了。後來,她趁着我生病,偷走了很多廠裡的機密資料和我的個人財產證件。當然,她拿走的都是我動過手腳的。我已經錯了一輩子,死之前,總要做件對得起自己的事情。我也把那兩個孩子託付給你了,他們確實是夭夭的親弟妹,我私下做過化驗了……”
陶建新越說越發的接不上氣來,陸簡打斷了他:“您好好休息吧,我會好好照顧他們的。放心吧。”除了答應陶建新的,他更會向葉氏討回這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