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女工在門口等我,看見我非常禮貌:“你好,蘇小姐。段先生在樓上,您直接上去就行。”
女工給我換了鞋子便退到另一個房間去了,我卻十分遲疑,站在一樓大廳,人有些恍惚。
沒想到這輩子竟然又會再一次回到這個地方。而如果可以,這個地方我真的情願一輩子都不要再踏進來。
我沿着樓梯上樓,女工說段玉珉自己在樓上,可是樓上有好幾個房間,段玉珉在哪個房間呢?
樓上所有的房間都是開着門的,有書房,有健身房,也有臥室,很容易的,我找到了段玉珉的臥室。
這是一間很大的臥室,差不多也有六十平那麼大,落地三扇玻璃窗,陽光透過窗戶慷慨的照進房間,整個房間所有的傢俱都蒙上了一層金燦燦的顏色。
我的拖鞋走在細軟的地毯上悄無聲息,站在門口我往裡看,房間裡的人好似正在休息,完全沒聽見有人進來,他正躺在牀上,背對着門。
窗戶沒關,風吹過來,窗簾有一點嘩嘩的聲音,而房間還有一個露臺,露臺上擺着一些植物,隨着風吹,那露臺上花藤的葉子也跟着輕輕擺動着。
段玉珉還沒起牀,身上穿的是睡衣,那睡衣也沒完全扣扣子,好象只是披在身上的,而他身邊被子邊上還有一個菸灰缸,裡面已經是大半缸的菸頭。
我看得心裡一震,想了下,我收回了腳。
…………
…………
我問女工: “他早晨吃飯了嗎?”
“沒有。”女工也有點愁悶的樣子,“他這幾天都沒怎麼吃飯。”
女工拉開一個大抽屜給我看,裡面有各種各樣的米,大米,珍珠米,粘米,香稻米,黑米,泰米,真是土豪的家庭啊,就侍候一個人,也弄得象是搞長桌宴似的。
我找了下,就是沒有小米。
女工告訴我:“段夫人吩咐了,要每天早晨給段先生熬粥喝,段先生這幾天胃不好,也不能吃其他的東西,只能喝粥,可是段先生根本就不怎麼吃飯,段夫人也挺頭疼。”
我說道:“要不然,熬點小米粥吧。”
我把那小米撈起一把放鼻子底下聞了下,這米一聞便知道不是當年的新米,新米的顏色好,這米一看就是陳米過了水,但是我還是把那米洗了倒進小鍋裡,女工看我
要做飯慌的趕忙過來攔我:“我來吧蘇小姐,您是段夫人請來的客人,這怎麼好讓您動手。”
客人?我心裡一聲嘆息,我算什麼客人?說白了,其實我不過就是段夫人拿來讓她兒子開心的一樣玩具而已。
我沒用那女工動手,自己熬粥,熬小米粥和大米粥不一樣,熬大米粥放到鍋裡等時候到了就可以,小米粥要熬的軟糯可口就得開鍋時不斷的撇掉上面的浮沫,攪動着讓水不要溢出來,熬了一會兒粥熬好了,我拉冰箱看,看裡面各種菜也都有,我便找了點蘿蔔,現在是秋天,正是吃蘿蔔的最好季節,我把蘿蔔切成了很小的小丁,加了玉米粒,調色的紅辣椒,用黃酒,開洋,生抽和糖拌了一盤清爽的蘿蔔,正在那做時,女工在外間忽然叫了一聲,“段先生?”
原來是段玉珉起牀了,他下樓,女工趕忙過去問他什麼時候吃飯。
“我不吃了。”他好象是在那換衣服,說道:“要是我媽打電話過來,你就告訴她,就說我吃過了就行了。”
“蘇小姐來了啊!”
段玉珉好象是大吃一驚,他停在廚房門口沒進來,直過了半晌他才問:“春韶?”
我的動作停了下來,我說道:“你要是真的不想吃那就不吃吧,但是沒必要騙自己的母親說自己吃過了,你不吃正好,我也不做了。”
段玉珉沒回話,過了幾秒我忽然聽見身後有嘩啦嘩啦好象是桌椅碰撞的聲音,我奇怪的回頭,只見段玉珉似乎是慌慌張張,就象被洗劫了一樣丟盔棄甲的跑回了樓上。
那女工笑道:“他上樓去換衣服洗臉了,剛下樓時好象沒刮鬍子的樣子。他也害羞吧!”
我拌好了蘿蔔,又找了點海帶和青筍對付了一樣菜。另一邊料理機裡,土豆和洋蔥也打好了泥,女工把麪粉兌進去攤了土豆餅,聽她喜孜孜的和我說道:“看樣子段先生今天早晨會吃飯,您是不知道,他已經幾天都沒好好吃飯了,太太都愁的不行了。”
我和女工把飯擺到桌上,段玉珉終於下樓來了。
他果然是上樓去洗澡換衣服了,不知道他剛纔是什麼模樣,反正這次下樓,我看他換的整整齊齊的,倒不是西裝,而是一套乳白色的家居休閒裝,他竟然還洗了個澡,女工說他沒刮鬍子,他現在可是把自己收拾的挺利索的。
我把菜都擺到了桌上
,把小米粥盛到碗裡,段玉珉看着粥又意外,“這是什麼?這怎麼吃這個啊?”
“小米粥啊。”我不以爲然:“女人坐月子時都是喝小米粥的,因爲小米粥養胃又養身,比大米粥有營養,來一碗吧!”
他看着這粥詫異:“坐月子吃這個?”
“是啊。”我回道:“你現在不就是在坐月子嗎?”
他目瞪口呆。
女工又笑吟吟的端過來一小盤煮雞蛋,雞蛋煮的恰到時候,切開後八分熟,蛋青已經熟了,最內芯的蛋黃還略有一點湯汁,盤子旁邊還放着一小堆調料,段玉珉又看着瞪眼,“這又是什麼?”
我回道:“也是月子餐,老話有這麼一句話,叫一輩子不開懷,吃不上雞蛋蘸着芝麻鹽,說的是女人坐月子裡吃的最好吃的東西就是這樣兒東西,這傳到現在當然只是個戲話兒,不過,這雞蛋蘸着芝麻鹽,仍然也是一樣非常好吃的東西,段先生,您嚐嚐吧!”
段玉珉愕然:“你當我是坐月子的女人啊?”
餐廳很大,這一間餐廳差不多有三十多平,一邊擺着一個大大的酒架,上面有很多酒。女工見段玉珉吃飯了就知趣的退了出去,整個餐廳只剩了我們兩個人。
段玉珉這才低聲說道:“我沒想到你會過來。”
“我答應了你媽媽。”
他馬上警覺:“我媽媽和你說什麼了?”
“也沒說什麼。”我平靜地說道:“她只是給了我一個工作的機會,薪水待遇都還不錯,我仔細盤算了一下,覺得這是目前對我最高薪的一份工作,所以我就答應了她。”
他不作聲了,半晌他才自己挾菜吃。
只聽他說道:“你不必管我媽媽說什麼,我的事我知道怎麼做,如果她是和你說了什麼話,用什麼條件來要挾你,你不必理會她。”
我輕輕一笑,說道:“每個人都有他的命,路在自己腳下,怎麼走怎麼過只有自己知道,沒有任何人能替自己走,你放心吧,沒人脅迫我。”
他沉默,過得好一會兒他才說道:“對不起!”
我又想流淚,但是那淚我生生的嚥了回去,頓了下我說道:“你不必再和我說從前的事了,從前的事,我可以當沒發生過,從今天開始,你只是我的僱主,我是你的員工,我與你,只存在於僱傭關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