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傲冬一整天都在玩打火機。
楊旭和幾次上前試圖沒收都被楊傲冬用目光逼了回去:“我不會燒了你們家的。”
“……”楊旭和,“鼕鼕我不是……”
“我也沒有**的愛好。”
楊旭和:“……”
靳原一把把楊旭和撈到自己懷裡,警惕地看着楊傲冬:“但是你有約炮的愛好。別教壞了我家寶貝兒。”
“……”楊傲冬盯了他一眼,“他是我爸爸,你應該考慮一下遺傳的可能性。”
楊旭和、靳原:“……”
天氣冷得很,雪雖然停了,太陽卻只有那麼一點。地上冰混着雪,很滑。楊旭和被靳原裹得跟個球似的嚴絲合縫只露出兩顆黝黑黝黑的眼珠。楊傲冬只披了件黑風衣兩手插兜跟在後頭,看楊旭和一步三回頭地叮囑他:“鼕鼕,別趁我不注意溜了啊。鼕鼕,你冷不冷穿這麼少?鼕鼕,走慢點兒小心摔了。鼕鼕……”
“等會兒脖子扭斷了我可不負責給你撿腦袋。”
靳原把楊旭和往自己懷裡團了團:“我家寶貝兒的腦袋是我的,不許你碰!”
楊旭和、楊傲冬:“……”
城郊一個古寺後頭,有個二層小樓。外表看來跟快要拆遷的居民樓沒什麼區別,走進去是一戶人家模樣,廚房的煙囪裡裊裊炊煙緩緩飄散。主人是個纖瘦的男人,看起來不過三十來歲模樣,細看眼角卻已經有了明顯的皺紋。他看着楊傲冬問楊旭和:“這位……”
“我兒子,楊傲冬。”
那人沒多說什麼便讓他們進了負一層,裡面地方不大,卻別有乾坤。靳原攬着楊旭和輕車熟路地走進一間診室模樣的屋子。楊傲冬抱臂倚在門口。
一個戴了副玳瑁框眼鏡的醫生從座位上站起來:“楊先生?不是還沒到複檢的時間麼?是有哪裡不舒服?”
“不是我。是我兒子。”楊旭和朝後一指。
醫生盯着他後面看了一瞬,十分肯定地道:“楊先生,您後面是一面牆,很白。”
“……”楊旭和回頭一看,原本站在那裡的楊傲冬已經不見了,視線溜了一圈,發現楊傲冬不知何時走到醫生身後的窗邊,正用一隻手捏住花盆裡盛開的蟹爪蘭,非常利索地往上一提。
靳原:“你在揠苗助長咩?”
醫生大吼一聲:“我的蟹爪蘭!”
“揠苗助長我會偷偷做的,沒這麼容易讓他發現,”楊傲冬頭也不擡,指着蟹爪蘭的根部淡淡道,“我只是想驗證一下我有沒有猜錯,根果然爛了。澆水太多。”
醫生:“……”
“你可以弄個仙人掌,嫁接上去會長得比較好。”
醫生氣哼哼地說了句:“受教了。跟我來!”
“幹嘛?”
“你不是來做孕檢的嗎?”
“不是。我只是想問,能打掉這玩意兒麼?”
醫生的臉瞬間就黑了:“打不掉!你以爲你是人啊?”
楊傲冬:“……原來你以爲你不是人。”楊傲冬轉身就往外走。
楊旭和眼睜睜地看着他兒子把醫生氣得跳腳,然後瀟灑地揚長而去,趕緊道了聲歉,拖着小靳追了上去:“鼕鼕!”
楊傲冬走得很快,沒多會兒就走到前面的古寺旁邊,身影一閃,不見了。楊旭和着了急,往靳原身上一竄:“抱着我追,小靳我知道你跑的快。”
靳原:“……”
寒冬臘月,古寺中幾乎沒什麼人,只有個老和尚裹了身棉袍打着哆嗦曬太陽。古鬆上落滿了積雪,檐下的冰凌在薄薄的陽光下閃爍着七彩的光芒。
周圍很安靜。
正殿裡飄出淡淡的檀香的味道,讓人心底寧靜。楊傲冬默默地勾起脣角自嘲了一下,也罷,既然打不掉那就生下來罷。反正他這輩子都不會跟女人結婚,男人……又都是愛了不敢承認,吃了不認賬的渣。乾脆生個孩子玩兒好了。
只希望那渣男人不要長太醜,不然孩子生出來他會無法承受。(=_=)
背後傳來小靳重重的腳步聲,楊傲冬回頭一看,他小爸爸吊在靳原身上,焦急地望過來,在看到他無恙的一瞬間放鬆了表情:“鼕鼕,你到底在想什麼?”
“我在想……”楊傲冬勾起脣角淡淡一笑,陽光將他的輪廓勾勒得極爲柔和,“待會兒要不要找個車撞一下,把肚子裡那玩意兒搞掉順便還能撈一筆錢。”
楊旭和:“鼕鼕……”
楊傲冬回頭一笑:“爸爸,我開玩笑的。”
那笑容一下子沖淡了楔在骨子裡的冷傲,那一瞬間的楊傲冬,漂亮得難以形容,就連楊旭和也不免被吸住了目光。這微笑的模樣,真像當年青春年少的聶雲啊。不過……一切都過去了。他伸手抓住靳原往他衣服裡伸的毛手,用他自以爲充滿威脅實則一點兒威脅度都沒有的聲音說:“小靳!”
豐子臻照例從沈杭辦公室打劫了一大堆東西出來,溜溜達達地往家走。他從來不像其他的明星那樣,出門帽子墨鏡一樣不少,就怕被人盯上了。他向來不整那些欲蓋彌彰的東西。當他揹着個大大的帆布包走在街上的時候,就像個清清秀秀的鄰家大男孩兒,一點兒不招眼。娛樂小報上的大幅照片都是他濃妝豔抹慘不忍睹的模樣,劇照上他飾演的人物又都入木三分與平常截然不同,所以就算碰上記者也不怕被認出來。
就這樣三步一滑地溜達着,不知不覺又走到那個老舊的小區。蹲在光禿禿的樹底下,看着那個熟悉的樓道的方向。樓道口貼滿了各式各樣的小廣告,清洗抽油煙機,搬家,疏通下水道……各式各樣不一而足。
是個很有年代的小區了。只需要用豐子臻存款的一個零頭,就能買下好幾套房子。他自然不需要委屈自己住在這種地方。之所以會不知不覺走到這裡……大概是因爲習慣吧。
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豐子臻蹲在樹底下,拉開帆布包,翻了翻揀出一包蠶豆撕開包裝丟進嘴裡咯嘣咯嘣的嚼,冬日天黑得早,不過五點鐘已經滿天都是晚霞。
手一撐,豐子臻直接坐在冰涼的雪地上,把帆布包裡的東西嘩啦啦倒在地上,沒幾分鐘呼啦啦圍上來一羣野狗,個個尾巴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爭先恐後地撕開包裝袋搶吃裡面的東西,沒多會兒就剩下一地包裝袋(=_=)。狗子們滿足地跑沒了,豐子臻就呆呆看着那一地包裝袋,自個兒對自個兒冷笑。
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六點半,小區門口晃過一個騎電動車的身影,豐子臻不用眼睛看都認得出那是誰。他抖了抖帆布包站起身來,從旁邊一條小道繞過去。準備跟平常一樣到門口打的回家。不想剛走兩步腳下一滑,面朝下拍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
好痛……
豐子臻只覺左臂一陣錐心的疼痛瞬間傳遍全身,咬着牙憋回一聲衝口而出的呻吟。用右手撐起了一點兒,不小心牽動左臂疼得眼前一暈,又摔了回去。
不會這麼黴,摔折了吧?
但顯然倒黴的還在後頭,豐子臻趴在地上剛喘了幾口氣,就聽到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往這個方向走來。
操!那傢伙多管閒事的毛病什麼時候才能改改!豐子臻咬着牙強撐着從地上爬起來,剛一擡頭就撞見那人微微皺着眉的有些訝異的擔心的目光:“小臻?你沒事吧?”
小真?呸!還他媽小假呢!豐子臻無視對方伸過來的手,就跟沒看見他似的咬着牙捂着左臂從他身邊走過去。昂首挺胸,一定要昂首挺胸,腳步一定要瀟灑!讓他媽逼瞎了狗眼!讓他媽逼娶一個女人!老子根本不在乎!老子瀟灑得很!
擦身而過的時候,豐子臻還是忍不住小小地瞄了一眼。那廝這麼多年竟然沒什麼變化,一張臉普普通通老老實實,連鼻樑上的眼鏡……也只大學畢業的時候換過一次——由全框的換成了半框的,連顏色都不帶改的。
800度的近視加散光,摘下眼鏡約等於全盲。高中那會兒若非豐子臻把人眼鏡偷了,騙到一家髒兮兮的賓館裡,也沒那麼容易得手。
不過照現在看來,還是沒有得手的好,都是他媽的報應!
腳步聲鍥而不捨地跟在後面:“小臻,小臻……”
那聲音唸經一般惹得豐子臻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倆人一前一後走到小區門口的時候,豐子臻終於忍不住猛地轉過身來:“老子要去跟人上牀,雲知你他媽跟着老子做什麼?”
“你的手……”雲知在他的咄咄逼人之下垂下眼去,斂住了眼裡的痛苦之色,低聲道,“我送你去醫院吧。我……我有電動車。”
鬼附身這種東西是一定存在的。等豐子臻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在雲知的後座上了。雪後路滑地面結冰又不平,十米之內豐子臻就被顛了三下,痛得生不如死無比**。
“停停停停!”
罩着毫無特色黑羽絨服的人小心地把車子停在路邊:“小臻……”
“你到底會不會騎車啊?顛死老子了!我他媽腦抽了才坐你破車,行行你先滾回去陪你的嬌妻美眷過你的似水流年,老子找老子的姘頭來接!”豐子臻掏出手機想了一圈,都是逢場作戲的交情,竟沒一個能在關鍵時刻用得上的人,要不……打給沈杭吧?
正要撥出去,豐子臻偶一擡眼,看到雲知一步都沒挪,正在他對面痛苦地看着他。
豐子臻突然覺得暴躁,揚手就把手機給摔了:“行了行了!我打的去還不行啊?你他媽甩了老子,管得倒是挺寬!”說着攔了輛出租車:“滾吧滾吧,趕緊滾回去跟你婆娘滾牀單吧!”
雲知幫豐子臻拉開後座的車門,等豐子臻坐進去要關門的時候,卻固執地用一隻手撐住車門,定定地看着他不說話。
兩人對峙了十幾秒鐘,在司機忍不住出口催促的前一秒,豐子臻嘆了口氣:“上來吧。”
於是出租車後備箱咧個大嘴塞了一電動車,慢悠悠平穩地爬到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