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赤河裡那個漩渦裡墜下來到現在爲止,安爭他們走出去至少已經差不多能有十二三裡的距離。這麼長的一條水下長廊,到底當初是爲什麼修建,只怕已經找不到答案了。
可是當他們走到長廊盡頭,看到那兩扇巨大的青銅門的時候,每個人心裡都不由自主的顫了一下。尤其是安爭,再一次看到那青銅門,彷彿看到了自己的一世又一世。
記得以前的幻境之中,他看到了青銅門打開,上一世的自己,也就是大羲明法司首座方爭朝着青銅門裡面而去,和自己擦肩而過。在那一刻,兩個人擊掌,方爭說,以後交給你了。
在那時候安爭並沒有仔細思考這句話是什麼含義,只是以爲,那是過去的自己向現在的自己告別。屬於大羲明法司首座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接下來是安爭的時代。
然而,後來安爭又看到過青銅門,之後就在那個空間亂流裡遇到了大叱的遺骸。
大叱,是安爭的一世。方爭,也是安爭的一世。所以當安爭再一次看到這青銅門的時候,忍不住心裡一陣陣驚濤駭浪起,兩隻手都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他不止一次的問,青銅門後面到底是什麼?可是他只能問自己,所以永遠也給不了自己答案。他就好像一個懵懂無知的孩子,卻在努力的回憶着上一世的過往。有人說,有些人在轉世的時候會帶着自己上一世的記憶而來。每每聽到這樣的故事,安爭總是很羨慕。他也多想帶着自己上一世的記憶而來,這樣就不會如此的茫然無措。
現在,這一刻,安爭似乎明白了什麼。
青銅門背後,和任何人無關,只和他自己有關。那青銅門後面,就是他的每一世。
已經不是一次了,安爭看到了青銅門打開了一條縫隙,然後自己就能從其中獲得一些力量。以前覺得,那是一種天眷。霍爺說他氣運逆天,他便以爲那真的是自己的運氣好到了極致。
站在青銅門前,安爭無法平靜下來。
“你怎麼了?”
陳少白看出來安爭的不對勁,立刻問了一句。
“我似乎找到答案了。”
安爭笑了笑,有些苦澀:“原來答案一直都在我自己身上,我卻根本沒有察覺到。一次一次,我都以爲是巧合,又或者是一種運氣。哪怕是我曾經想到過這是一種傳承,我還是沒有去仔細思考這傳承從何而來。我已經爲自己做好了準備,可是卻失算了,幾世輪迴之後,我已經失去了對過去所有的記憶。所以這些準備,反而變得難以理解。”
他伸出手想去推開那青銅門,可是手停在半空之中顫抖的越來越厲害。
“你在說什麼啊。”
杜瘦瘦一臉不解:“沒明白你什麼意思。”
“門後面,是我自己。”
安爭的嗓音沙啞起來,喉嚨裡一陣陣火燒火燎的疼。這突如其來的覺悟,讓安爭興奮,緊張,害怕。他想打開那扇門看看裡面這一次是什麼傳承,可是又不敢。他害怕看到一個陌生的自己在裡面安靜的長眠,這次青銅門後面一定不是方爭一定不是大叱,又會是誰?
青銅門緊閉着,可是依然能感覺到裡面有一種很強大的氣息。安爭忽然明白過來,這條大魚其實只是一條普普通通的娃娃魚。在它還小的時候不知道怎麼發現了這裡,在這裡得到了青銅門裡面宣泄出來的氣息,天長日久之後,竟是能夠修行。
“怎麼打開?”
杜瘦瘦沒忍住伸手去推那青銅門,兩條胳膊上肌肉繃起,青筋畢露,可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依然毫無辦法。青銅門好像鑄死了一樣,兩扇門對的很整齊貼合,連門縫都沒有。杜瘦瘦不信邪似的將袖子挽起來,兩隻腳在地上紮根,雙手推出去,渾身上下都爆發出一種雄勁的男性的氣勢。可是依然毫無意義,門紋絲不動。
安爭下意識的拿起手裡那塊已經快要壞掉的玉佩,似乎明白了什麼。他走到青銅門前邊仔細尋找,青銅門上都是簡單古樸的花紋,卻彷彿蘊含着大道至簡的奧義。那些花紋看起來沒有關聯,但卻無始無終,找不到根源找不到結束。可是,卻找的到其中缺失的一小塊。
安爭這才醒悟過來,手裡的根本不是什麼玉佩。這青銅門的材質顯然特殊到了極致,看上去就是青銅,但是手裡的這塊玉佩一樣的東西,又給人古玉的感覺。這也是爲什麼玉佩會生鏽的緣故,哪裡真的會有玉會生出鐵鏽的。
安爭將玉佩鑲嵌在缺失的那個地方,咔的一聲輕響,玉佩完美無瑕的塞了進去。當玉佩安置在青銅門上的一瞬間,整個水下長廊都晃動起來。好像有滔天大浪正從水下長廊的另一頭衝進來,下一秒就能將在盡頭處的他們全都淹沒其中。
青銅門震動了幾下,門上面的花紋裡有金色的光華閃現。那些線條變得越來越清晰,好像活了一樣。陳少白好像是感覺到了什麼,向後退出去很遠看着青銅門,然後喊了一聲:“安爭你過來看!”
安爭連忙過去,站在陳少白的身邊遠遠的看着青銅門。那些花紋因爲很淺很古樸,所以之前並沒有看出什麼特殊。而且門太高太大了,站在門前邊也根本無法看清楚門上花紋的全貌。就算是曾經在遠處看過,可是花紋沒有亮起來的時候,也無法分辨清楚。
“輪迴。”
陳少白指着青銅門,嘴裡輕輕的吐出兩個字。
安爭也看到了,那亮起來的部分,形成了兩個古篆體的字......輪迴。
“我們,究竟經過了幾世輪迴?”
安爭喃喃自語。
陳少白搖了搖頭:“你不覺得這事和我們其實關係不大嗎?我現在忽然有了一個很大膽的想法......我們並不是從你的最初就認識的,我們只是你大叱那一世的朋友。”
杜瘦瘦臉色一變:“你是說安爭比咱們老多了?”
陳少白笑起來:“我猜着可能是這樣......他不知道經歷了幾世輪迴了,然而我已知的好像就那麼一次而已。至於你,不知道。”
杜瘦瘦:“你這顯然帶有歧視啊,誰輪迴多誰就牛逼嗎?我告訴你,男人絕對不是次數多就牛逼的,而是靠持久。一輩子活的夠久長生不死才牛逼呢,次數多了......哼,沒什麼了不起的。”
陳少白:“忽然覺得你說的真他媽的有道理......”
青銅門上的光線流轉停了下來,那兩個閃爍着金光的輪迴字樣也暗淡下來。最終所有的光線都匯聚到了門縫上,讓門縫看起來變得光亮無比。吱呀一聲響動,門緩緩的打開了一條縫隙,裡面的金光照射出來,刺的人眼睛一陣陣生疼。三個人都有些承受不住,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
在他們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彷彿聽到了一聲奇怪的叫聲。等他們感覺光線稍稍弱了一些後睜開眼睛看,門口那條巨大的娃娃魚已經消失不見了。就在這時候安爭聽到腳邊有細細索索的聲音,他低頭看了看,看到一條只有一尺多長的娃娃魚在腳邊快速的爬了過去。爬過安爭腳邊的時候它還擡頭看了一眼,眼神之中有些難以理解的光彩。
輪迴。
安爭明白了什麼。
門打開了,安爭站在那,卻有些不敢邁步。
“進去吧。”
陳少白拍了拍安爭的肩膀:“霍爺說你氣運逆天不是沒有道理的,其實這所謂的氣運,就是你多少次輪迴積累下來的東西。這青銅門後面不只是你的過往,還有答案。每一次你單獨出去的時候,我都想跟着你,做兄弟的哪有讓你一個人冒險的道理。我們不管做什麼面對什麼,都應該一起面對。可是這一次,我們不能陪着你了。”
他一把摟住安爭:“裡面是你一個人的東西,我們在外面給你守着。”
杜瘦瘦也過來,三個人抱在一起。
“小安子,曾經在滄蠻山上的時候我對你說,我這個人這輩子最佩服的就是大羲明法司的首座方爭,那就是我的偶像。誰知道,你他媽的就是方爭。我本以爲,那已經是很牛逼很牛逼的事了。現在才知道,於你來說,方爭只不過是很短暫很短暫的一世。你沒能熬過人的陰謀詭計,但是你有更牛逼的過往啊。想想吧,大叱......我還以爲那是我老祖宗呢,結果還他媽的是你。”
他鬆開手,在安爭的胸口上錘了一下:“去吧,裡面的東西等着你呢。有些話我本來不想說的,有些不好意思。我最好的兄弟,是大羲明法司方爭已經很讓我驕傲了,現在看來他還能更強,我也會更加驕傲。勇敢點,去吧......我和小白臉在門口守着。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都爲你守好這道門。”
安爭感動的無以復加,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使勁的摟着兩個人點了點頭,然後大步朝着青銅門那邊走了過去。他走到門口要進去的那一刻回頭,想對他們兩個說多加小心。這便是兄弟情,永遠都不會淡薄的兄弟情。
回頭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將看到兩個好兄弟肩並肩站在門口爲自己守護的畫面。
回頭的那一刻,他看到了杜瘦瘦和陳少白蹲下來,從空間法器裡逃出來火鍋,肉片,燒烤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