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陳在苦力營那些人收隊回去的時候,在人羣裡見到了一個自己當年的同鄉,偷偷靠近問了一下才知道,自己的妻兒老小都死了。被送到苦力營被多久,他的兒子就因爲頂撞了苦力營的官員而被打死,妻子瘋了,直接被扔進了赤河裡。
每個人都沒有說話,這個時候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老陳只是一遍一遍的說着,兒子只是爲了保護母親,母親捱打的時候他衝了上去,然後就被活活打死了。
“都是因爲我。”
老陳跪在那,整個人都變得有些麻木了。
“自由,狗屁的自由,我爲了追求這自由,失去了至親之人。”
他自言自語的說了這樣一句話,然後就站起來朝着赤河裡衝。杜瘦瘦一把將他拉住,老陳呼喊着讓我去死。杜瘦瘦擡手就給他一個耳光,打的老陳直接倒在地上。
“瞧你那點德行,你連累你的妻兒,現在想起來難過了,當初爲什麼那樣做?沒錯,每個人都有追求自由的權利,可是當你成家立業之後,你就不是孤身一人了。你做什麼事,都得考慮到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而不是爲了什麼狗扯的自由而拋棄他們。在你離開的那一刻,難道你就沒有想到這樣的後果?”
“現在想起來哭了,想起來死了,早幹嘛去了。”
陳少白拉了杜瘦瘦一把:“算了,別說了。”
杜瘦瘦道:“我就看不起這種男人,你說要是覺得這活着憋屈想離開,不是不行。考慮好了之後,想個周全的法子帶着老婆孩子一塊走。別說身上有那個什麼真言蟲,一家人一起出去不回來了,就留在燕城生活,難道簡宗的人還會爲了他們一家人興師動衆跑到燕城去?他自己可以找到法子把真言蟲挖了,難道不能找到法子把一家人一起都挖了?要我說,這種男人就是在外面沒混好。要是混好了,有了新的老婆,估摸着連自己家裡老婆孩子都不會想起了。”
陳少白:“胖子,別說了!”
“我就得說。”
杜瘦瘦道:“你當初提條件的時候,我還拿你當一個爺們兒。可是後來越想這事越不對勁,你爲什麼要獨自一人離開家裡?整天嘟囔着妻兒因爲你而牽連受罪了,嘴裡說說就管用?你最後那點良心,在這一趟回青州用完了。滾吧,你愛去哪兒就去哪兒。老子只救你這一次,想死,沒人再拉着你。”
安爭朝着陳少白擺了擺手,示意陳少白不要再勸杜瘦瘦了。其實杜瘦瘦說的沒錯,一句都沒錯。
“你這種自私自利的男人,說這些故事的時候怕是還會讓很多人同情你呢吧。”
猴子搖了搖頭,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有眼淚是好事,最起碼說明他心裡還有良知。其實這裡面緣由我也想了很久,只是不方便說罷了。老陳,男人總得多揹負一些才行,不然上天爲什麼讓你做男人?”
他拍了拍老陳的肩膀,從懷裡翻出來一些銀子:“你走吧,回燕城去。在燕城重新開始,你活着,你比你死了還要受折磨,所以我倒是寧願你長命百歲,日日夜夜想起你妻兒因你而死。”
陳少白扭過頭,不想再看這種場面。
他把安爭拉到一邊:“不管老陳到底做錯了什麼, 可是這種苦力營不該存在了。”
安爭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苦力營裡那些人已經被壓榨打擊的麻木如奴隸一樣了。其中絕大部分人並不是真的犯了什麼錯而已,老陳這個,值得同情,但不是同情他。可是我們只是摧毀這個苦力營有作用嗎?殺了苦力營所有當官的,只怕簡宗的人追查下來,苦力營裡的人沒幾個能活下去的。他們都會被處死,反正殺了他們,對於簡宗的人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
陳少白嘆了口氣:“那怎麼辦?”
“根源辦。”
安爭道:“把簡宗廢了,以後我天啓宗接管青州。”
陳少白眼神一亮:“什麼時候?”
安爭:“得稍微等等,我在青銅門裡得到了一些傳承,我得找個安靜的地方閉關幾天,將這些傳承消化掉。等我出關,若是自覺實力可以戰勝翟鬆成了,咱們就直接去簡宗向他挑戰。若是還不成,就先去那九十九處秘境,既然來了青州,這些事都是要管的。而且,九州之內,所有這種事咱們都得管。”
陳少白嗯了一聲:“也只能如此了。”
他過去安慰了老陳幾句,留下一些銀子,這事也只能暫且如此。
老陳的仇,安爭他們可以去幫他報了,將苦力營的官員全都殺光。可是後果呢?安爭他們不可能將苦力營裡的人全都帶走。等安爭他們走了,簡宗的人趕來,這些苦力們就會遭受更嚴重的報復,也不知道會死多少人。雖然就算簡宗的人明知道他們不敢殺了苦力營的官員,但發泄起來,還管這些?
安爭一直都在說一件事,做好事,善事,並不是一衝動就去做的。要考慮後果,如果因爲你一時衝動做了一件善事,卻帶來更嚴重的後果,那麼並非行善而是做惡。
離開了莫臺河鎮苦力營,安爭他們一路往東走,其實距離莫臺河大概四千多裡之外就有一個秘境,是九十九處秘境之一。這九十九處秘境是當初先賢留下的,還在先秦之前,已經不知道最初創造這些秘境的人是那些,叫什麼名字。但是自從徐負去過之後,這九十九處秘境,就被稱爲徐負秘境。
“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杜瘦瘦坐在馬車上,忽然擡起頭看向安爭:“因爲老陳的事想到的,我自己腦子笨,想不明白。”
“你說。”
“老陳是爲什麼要離開青州的?是他覺得在這生活的壓抑。咱們拋開對簡宗的那些敵意不說,只是客觀的看這件事。第一,如果老陳不離開,他家裡的日子是不是過不下去了?其實不是,老陳自己也說過,他家裡雖然算不上大富之家,但是常年做生意,日子還算富裕。如果他不走,簡宗的人不會莫名其妙的去殺了他吧?”
“嗯。”
“他走了,所以妻兒老小被送去了苦力營,結果慘死。苦力營是什麼地方?是簡宗爲了控制青州而創造出來的一個暴力執法的機構。看起來苦力營裡的人都很可憐,確實很可憐,而且罪名離奇的讓人覺得可怕。但,簡宗做爲統治者,從他們的角度來說,似乎做的只是應該做的。”
杜瘦瘦這話說完,連陳少白都愣住了。
“胖子你什麼意思?”
“簡宗要做到維護整個青州的安穩,手段就必須強勢。”
胖子嘆了口氣:“這是一種解不開的仇恨。”
“不只是仇恨,還是一種循環。”
幾個人都沉默下來,心情變得更爲沉重了。有些事不能去深思,越想約可怕,越想越心涼。簡宗的人要做到絕對控制保證整個青州的穩定,手段確實太嚴厲了些。可是在這種嚴厲的手段之下,只要不違揹他們的制定的規矩,人們似乎生活也不會受到什麼干擾。可是,轉念一想,這不就是被控制了自由嗎?
矛盾。
“別想了。”
安爭拍了拍胖子的肩膀:“我們能做的,僅僅是讓未來變得更好一些。就算是咱們,難道真的能夠做到讓整個世界真正的公平公正嗎?並不能,因爲我們沒辦法一個人就照看整個世界。”
“是啊,誰都不能。”
杜瘦瘦頹然的出了一口氣:“那就奔着越來越好去努力。”
馬車是他們從莫臺河鎮子裡買來的,拉車的是尋常的馬匹,他們不想太引人注目,所以只能如此。等離開了莫臺河到距離最近的大城之後,就能使用大城裡的傳送法陣。距離莫臺河最近的大城叫做嫋臺城,也是簡宗在青州西北最大的一個分舵所在。來水新城被毀掉的消息肯定已經傳了過去,這個時候的嫋臺城裡一定戒備森嚴。而且那個叫白靈契的人目標也極有可能就是嫋臺城,誰也不知道那個傢伙到底要搞什麼。
與此同時,就在嫋臺城裡,換了一身黑衣的白靈契帶着六個同樣換了黑色長裙的妙曼少女在最大的客棧住了下來。以他們的實力,不走城門也不算什麼難事。客棧的老闆當然不會知道這個傢伙就是導致來水新城被毀掉的人,客客氣氣的迎接進來。
“所有的最好的房間我都要了,三層不許再接別的客人。”
白靈契放下一塊晶石,這已經足夠房費,而且多的多。老闆看到晶石眼神就亮了,千恩萬謝,把他們帶上樓。
“你們幾個出去打聽一下,最大的拍賣行是哪家?我打算拍賣一件了不起的東西,讓整個嫋臺城的人都來看看。青州這個地方好,以後青州就是我問鼎中原的根基之地。所以,簡宗可以不存在了。給你們兩天時間,讓拍賣絕品寶物的事在嫋臺城人盡皆知。大後天我出現在拍賣行的時候,這嫋臺城裡有頭有臉的人一個都不能少。”
那六個少女躬身一拜:“奴婢遵命!”
“我要休息一下。”
白靈契看了一眼客棧裡的陳設微微皺眉,雖然打掃的乾乾淨淨,可是在他看來還是髒的離譜。他一擺手,空間法器裡飛出來一個吊牀,翠綠的藤蔓吊着一張柔軟的大牀,鋪着潔白的被褥。
他覺得,這個人間真是髒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