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尋常百姓根本看不出來是什麼怪物拉着的馬車停在天啓宗門口,拉車的那東西看起來和犀牛有些相似,但是體型更大,看起來更健壯。外面那一層黑亮黑亮的堅韌的皮,如同甲冑一樣。這東西的頭上沒有獨角,額頭位置上卻有一個黑黑的洞,似乎直通腦子裡面,也不知道下雨的時候腦子裡會不會進水。
車在武院門口停下來,好奇的人本想靠近看看,可是當看到那車廂上的標誌之後,所有人都選擇沉默着快速離開。
細雨樓
高家倒下去之後,方固城裡最大的幫派勢力就是風雨樓。所謂幫派和宗門的區別,在百姓們看來是沒有什麼區別的,後者的名聲可能好一些而已。但是從傳承上來看,區別巨大。幫派是聚衆,只有上下級的關係,沒有師徒傳承。在大部分人看來,宗門的構架要比幫派穩定持久些。可實際上並不一定,幫派的人爲利益而聚集,若是不出現利益分配的波動,往往更加的穩定。
風雨樓幾乎全盤接管了高家的生意,這算是安爭送給風雨樓的大禮。所以,在小七道順利繼位這件事上。第一是和那些人利益相符,第二是還安爭一個人情。現在雙方在除掉蘇太后之後處於蜜月期,誰都不願意迅速的打破這個平衡。
車上下來一個看起來文質彬彬有着很濃書卷氣的中年男人,他叫寧牧野。
在和高家決戰之後,細雨樓大當家張開極曾經親自登門到訪天啓宗,表達對天啓宗把西城高家賭場都讓出去的謝意。自此之後,兩家倒是也沒什麼來往。
寧牧野在細雨樓沒有什麼明確的職位,細雨樓七個當家,寧牧野並不在其中。可是細雨樓上上下下所有人都不敢輕視這個書生,也都很清楚,真的要有一個排名的話,大當家張開極名副其實排在第一位,第二就是寧牧野。
張開極在很多場合都說過,若是自己分不開身無法處置的事,一律交給寧牧野決斷。從二當家往下,見到寧牧野都要規規矩矩的叫一聲寧先生。
曲瘋子知道寧牧野要來,已經在門口等着了。人在什麼位置過什麼樣的生活就會有什麼樣的改變,經歷了無數的大場面和無數的達官貴人交往,曲瘋子現在的氣度自然和在滄蠻山幻世長居城的時候不一樣。就算是見到寧牧野,也不會有絲毫緊張。畢竟比寧牧野身份高的人,曲瘋子也是迎來送往。尤其是蘇太后倒臺之後,來天啓宗串門的大人物一批接着一批。
曲瘋子迎着寧牧野進了門,那個拉車的怪物往天啓宗裡看了看,那雙看起來稍顯渾濁的眼睛裡有些迷茫。
與此同時,安爭懷裡趴着睡覺的貓兒善爺猛的擡起頭,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眼神之中有些敵意。
它身下的縛魔布蠢蠢欲動。
安爭微微皺眉:“去看看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很快就有人回報:“細雨樓的寧先生到了。”
安爭吩咐:“小心戒備着,似乎有些非同尋常。”
他站起來的時候善爺從他懷裡跳下來,嗖的一下鑽了出去,朝着大門外跑了。
安爭讓杜瘦瘦跟着善爺,自己去見寧牧野。
門口,善爺邁着王者的步伐從裡面走出來。雖然個子小,但氣勢十足。
門口那頭四不像的妖獸看到善爺之後,竟是向後退了幾步,眼神之中出現了畏懼和敵意。
善爺看到那妖獸之後,眼睛盯着眼睛,然後喵的叫了一聲。那妖獸再次往後退了一步,兩隻眼睛裡分別浮現出黑色的日月。善爺眼睛裡星辰流轉,依然直視着那妖獸的眼睛。妖獸第三次後退一步,然後低下頭不敢再和善爺對視。善爺輕蔑的喵了一聲,然後轉身回去了。
坐在門房裡發呆的老霍看到這一幕之後有所警覺,起身從自己珍藏的諸多古籍之中開始翻找什麼。
客廳,安爭和寧牧野相見,分賓主落座。
寧牧野是個看起來三十七八歲上下的中年男人,到了這個年紀已經不能用俊美兩個字形容。他身上有一種很淡的氣質,不管什麼事都不會影響他心境,對任何事任何人都保持自信的一種氣質。不濃烈,不咄咄逼人。若是有人的氣質外泄鋒利如刀,他的氣質便是穩如泰山。
“寧先生不妨直說,我這個人不是特別會交流。”
安爭笑了笑說道:“說話越多可能越會得罪人,所以還是簡單一些好。”
寧牧野微笑回答:“早就聽說國公爺是直爽人,今日一見果然如此。既然這樣,那我就直說了......高家剛剛滅掉那會兒,國公爺送給細雨樓的大禮,到現在風雨樓也沒有表達謝意。所以大當家一直都有些愧疚,但國公爺似乎也什麼都不缺。說銀子,細雨樓的銀子雖然多,可比起國公爺來說只怕還是差了些。說地位,國公爺現在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細雨樓也實在不能比......一直等着盼着,看看有什麼能表達我們細雨樓的謝意。”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總算給我們尋到了一件東西。”
寧牧野指了指外面:“拉車的那個妖獸,名爲碧眼金睛獸。我知道國公爺對鑑寶尋寶收藏特別有心思,所以打算把這東西送給國公爺。碧眼金睛獸若是論攻擊力,尋常的虎豹倒是勉強可以擊殺。若是論速度,也勉強可以勝過尋常的戰馬。不過這東西最大的好處,在於發現寶物。”
“不知道國公爺有沒有聽說過,唯一能和九轉輪迴媲美的,就是碧眼金晶。”
安爭當然聽說過,所以臉色微微變了變:“太貴重,不能收。若是細雨樓有什麼需要天啓宗幫忙的,寧先生還是直接說就是了。無功不受祿,我怕憑白拿了東西會手短。”
寧牧野道:“東西既然我帶來了,萬萬沒有收回去的道理。細雨樓也暫時沒有什麼需要國公爺幫忙的,只是純粹的表達謝意。”
他站起來:“另外,再過兩天細雨樓會準備一場拍賣。都是從高家和其他地方得來的東西,拍賣的所得都會敬獻給大王。若是國公爺有興趣,可以去看看。”
安爭剛要阻止,寧牧野居然消失了。
他的身子逐漸變淡,等到安爭反應過來的時候,連虛影都消失不見。
“不是真人。”
安爭微微皺眉:“好強的手段。”
與此同時,細雨樓。
手扶着圍欄站在三樓的寧牧野緩緩睜開眼,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張開極:“水潑不進的一個少年,東西是留下了,不過也許很快就會送回來。”
張開極笑了笑:“留下了就好,哪怕只是片刻。我們對天啓宗的瞭解太淺,到底天啓宗是底蘊深厚還是虛張聲勢,咱們需要一個明確的判斷。碧眼金睛獸放在他那,一目瞭然。”
他回頭看了看,屋子裡平放着一面很大很大的鏡子。那鏡子並不是尋常的銅鏡,像是水晶做的。鏡子裡浮現出來的畫面黑白兩色,但卻十分清晰,正是天啓宗。宗門裡來來回回的人,都是黑白的影子,可是偏偏連面目都能看的很清楚。而有光點閃爍的地方,則是法器。
“了不起。”
張開極和寧牧野兩個人走到鏡子旁邊看了看,只見原本黑白兩色的畫面之中,光點越來越密集。白的便是白品,紅的便是紅品,金色便是金品,紫色便是紫品。
“瞧瞧,真是大有收穫啊。”
張開極指着其中一個高高大大看起來很壯碩的人:“光這個人身上就有三件紫金品的法器,天啓宗還真是有底蘊。再看看這個......這個少女的身上,竟然有一件紫品神器。那個,那個少女身上的法器雖然看不出來品級,但光芒太盛,也許是什麼更可怕的東西。還有安爭......奇怪了,安爭的身上怎麼倒是看不出來有什麼東西?”
寧牧野道:“怕是有什麼了不得的法器遮擋,碧眼金晶看不出來。”
“不管怎麼說,都要在短時間內摸清楚天啓宗的底細。現在的平衡也許用不了多久就會打破,大人們是不願意看到安爭繼續這麼穩穩當當的做國公。一個外來人,突然就成了把持燕國重權的大人物,而且還偏偏是個少年郎......咱們身後那些大人們,心裡不痛快啊。”
張開極道:“和天啓宗之間的矛盾,只不過是時間而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寧牧野道:“矛盾的爆發不會太久的,那個才十歲的燕王下旨大將軍方知己在穩固東疆之後就回朝受封,我想,爲了拉攏方知己,國公的身份是必然不能少的。在方知己回來之前,大人們就要把安爭除掉。不然,到時候那個小燕王身邊有天啓宗和方知己這兩股力量維護,再想動就難咯,大人們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張開極道:“安爭這個人,我還是頗爲敬佩的。少年英雄,有膽魄,有能力。不過就是有些魯莽了,他居然在東城禁賭......燕人不賭,還是燕人?本就是個外來的,來了之後就想改寫規矩,這是大忌。”
寧牧野:“除非他實力逆天,不在乎規矩。”
張開極搖頭:“沒有誰可以不在乎規矩,除非到了大羲聖皇陳無諾那個地步,纔可以無視規矩,也可以隨意制定規矩。”
兩個人正說着的時候,外面一個披着黑袍的人緩步走進來。
張開極臉色一變:“外面的守衛都是廢物?怎麼有人直接能走到這!”
他剛要動手,被寧牧野拉了一把:“能走到這,足夠讓咱們開門迎客了。
那黑袍人走到樓下站住,把遮擋住頭臉的帽子翻下來,擡起頭往上看了看。
那是一個只能用妖異兩個字來形容的男人,他看着張開極咧開嘴笑了笑,嘴巴好像能直接裂到耳朵下邊。那種感覺,讓人不寒而慄。
“沒有人來歡迎我?”
黑袍人陰測測的笑着:“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莫十九,來幫你們細雨樓成爲江湖第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