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爭順着溪水一路向上走的時候,和溪水刻意保持了距離。他不知道剛纔看到的那個怪人到底是不是人,又或者是什麼妖獸。雖然在剛纔那一刻,那東西沒有對安爭做出攻擊,可這裡的一切都不會有什麼善意。
一路上行,安爭發現善爺越來越萎靡了,他無法感知到善爺剛剛發生了什麼,擔心善爺出什麼問題,他走了十幾分鍾之後把善爺重新放入了血培珠手串的空間裡休息。
而就在之前,安爭於桃林之中迷路的時候。
善爺的眼睛裡星辰流轉,那星辰形成了一條誰也看不到的銀河,自善爺的眼睛裡出去,轉瞬之間已經在數十里之外。而那銀河所去之處,正是安爭現在要去的那座山。
山中有什麼,銀河可還在?
望山跑死馬,安爭感覺那山的距離並不遠,但走了至少一個時辰纔到山腳下。而桃林一直延伸到山上去了,安爭發現就算是半山腰也是一樣的桃紅。桃花固然美好,但這樣一路走過來,滿眼都是這樣桃紅難免會出現厭惡之心。
站在山腳下,安爭的注意力在半山腰那桃紅掩映之下的一抹灰色之上。
茅屋。
好像有個聲音指引着安爭似的,安爭覺得自己必須去茅屋那邊。
山上居然有一條小路,安爭順着小路往上走,走上去大概幾百米之後山勢就變得陡峭起來。而四周的桃林,每一棵桃樹都讓安爭心裡發寒。這裡的每一棵桃樹和下面的都不一樣,因爲每一棵桃樹上都束縛着冤魂。
那行猙獰的幾乎是透明的冤魂各種各樣,有的沒了半邊腦袋,有的身子完全扭曲,有的人胸口裂開了一個大洞,有的人小腹上空空如也,有的人缺少胳膊,有的人只剩下半個身子。這些冤魂被什麼詭異的力量束縛在桃樹上,不管它們怎麼掙扎都無法掙脫。它們看着安爭咆哮着,雖然沒有發出聲音,但是安爭感覺自己的腦海裡都快要炸開了。
這裡不是什麼世外桃源,而是地獄。
上山之後一路走過來,至少看到了數千棵桃樹,每一棵桃樹上都有這樣的冤魂存在。少的,一棵桃樹上只有一個冤魂。多的,一棵桃樹上束縛的冤魂數量讓人頭皮發麻。安爭經過一棵桃樹的時候,那桃樹枝杈山掛滿了吊死鬼,一個個的吐着長舌頭,還伸出手試圖將安爭抓住。
終於走到了茅屋外面,安爭看到茅屋的門開着。
他站在外面喊了一聲:“請問有人嗎?”
茅屋裡沒有人回答,似乎有一陣風吹過,本來半開着的木門吱呀的響了一聲,然後打開的更大了。屋子裡黑洞洞的,那打開的木門就好像一頭妖獸張開的血盆大口,等着安爭一擊一頭扎進去。
安爭經歷過很多兇險,曾經追殺過無數的妖邪之人。但是,他和這樣的鬼怪接觸並不多。安爭曾經一度堅信這個世界上沒有鬼這種東西存在,有的只是修煉邪術的心術不正之人。然而現在,哪怕安爭明知道這是幻境,還是開始懷疑自己之前的篤定是否正確。
門板在微微的晃動着,像是在向安爭招手。
安爭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最終還是決定進去看看。到現在都沒有遇到陳少白他們,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兇險。如果這屋子裡什麼東西就是這幻境的控制,就更必須進去了。安爭將三十片聖魚之鱗全都召喚了出來,然後一擡手往前一指,天目從血培珠手串裡飛出去,先一步飛進了茅屋之中。
安爭很擔心,非常擔心......因爲在他走到不遠處的時候就已經看出來了,這茅屋正是老青牛守護了很久的那座茅屋。傳聞之中,曾經住在這茅屋之中的那個白鬍子老道人,是天下道宗的鼻祖。而這環境之中封存的力量,是那個老道人在修行道路上一次一次否定的自己。這股力量到底有多強大,誰也不知道。
讓安爭更擔心的是......天目飛進茅屋之中後就如石沉大海一樣,沒有任何訊息穿回來。安爭試着將天目召喚回來,卻沒有任何意義。天目失去了聯繫,好像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安爭深吸一口氣,左手手心裡,紫電和赤日的力量開始融合,一個微型的九罡天雷就在他手心裡盤繞,隨時都能轟出去。他右手握着破軍劍,握的很緊。安爭邁步向前,只有三個臺階,但是每上一個安爭都感覺自己的心也跟着顫抖一下。他從來都不是一個膽小的人,然而今天遇到的事都太過詭異了。
進了屋子,裡面的光線暗的讓人有一種立刻就轉身逃離的衝動。外屋像是一個小小的會客廳,屋子裡只有一排椅子,安爭從椅子上感覺到了和外面那些桃樹一樣的氣息。除了椅子之外,正對着門口,北牆處有一個長條桌子。桌子上放着幾樣東西,一個果盤,裡面當然只有桃子。果盤的左邊是一個白色的瓷碗,裡面居然還有冒着熱氣的白米飯。桃子的右邊是一盤肉,只是看不出來是什麼肉。
除了這三件東西之外,還有一個香爐,香爐之中點着三根香,還在冒着煙氣。
桌子的上方,牆壁上貼着一幅畫。安爭看到那幅畫的時候,幾乎一劍劈出去。
畫上是一座山,山下是一條小溪,小溪邊上坐着一個身材瘦小的人,長髮披肩,看不出男女。而這個人,安爭在上來之前,就在那小溪邊上看到過。
幸好只是一幅畫。
安爭剛要往裡屋走看看情況,背後一陣風吹進來,牆壁上掛着的畫微微抖了抖。然後那畫上的人就轉身了,長髮遮擋之下依然能看清楚那張什麼都沒有的臉,可安爭卻怎麼都感覺到,那張臉上有一對恐怖的眸子直愣愣的看着自己。
它似乎還在笑。
安爭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要沉穩下來。好消息是,那個東西並不能從畫上面下來。外面的陳設很簡單,只是這些東西,安爭仔細看過之後決定立刻進入裡屋,如果裡面也是這樣什麼重要的東西都沒有,那立刻就走。
他剛要邁步往裡屋走的時候,覺得自己袖口被人扯了扯。他轉身,什麼都沒有看到。低頭,看到那個東西居然下來了!
好像魚一樣趴伏在地上,擡着那張什麼都沒有的臉“看着”安爭。它的一隻慘白慘白的手從袖口裡伸出來,抓着安爭的袖口,還一下一下的拉着。
如果安爭的膽子再小一點的話,可能這會兒已經被嚇死了。那東西下來的無聲無息,以安爭現在小滿境六品的實力,居然沒有一點兒察覺。而且安爭現在身體外面還有三十片聖魚之鱗組成的防禦陣,它他媽的是怎麼鑽進來?!
吱呀吱呀的聲音出現,它好像在對安爭說着什麼。
安爭搖頭:“我不知道你要說什麼,你到底要幹嘛?”
那東西似乎變得焦躁起來,開始用力的往後拉安爭的衣袖。可是它好像站不起來,只能趴在地上,所以力量並不大。但是這東西的手指上帶着勾刺似的東西,抓進安爭的衣服裡,甩也甩不開。不過安爭此時倒也放鬆下來一些,看起來這東西好像沒有多大的威脅,只是看起來太恐怖了些。
安爭邁步往前走,準備進入裡屋。似乎是看到安爭要進去了,那東西開始變得瘋狂起來,那張原本如雞蛋殼一樣光滑的臉忽然扭曲起來,一鼓一鼓的,好像有什麼東西馬上就要鑽出來了。安爭猛的一甩把那東西甩了出去,他的衣袖被撕拉一聲撕開一條口子。安爭立刻轉身進入裡屋,然後就感覺到身後一股狂暴的力量好像爆開了。
裡屋和外屋之間的那個門,就好像一層結界。那東西的身子猛撲過來,撞在看不到的門上面扭曲着。可是安爭走進來的時候什麼阻礙都沒有,這只是一個門框,並沒有門板。一層無形的東西將那個東西隔絕在外,安爭在裡面,它在外面張牙舞爪的,看起來好像非常的憤怒。
不管怎麼說,它進不來終究是一件好事。
安爭轉身,發現屋子裡的陳設比外面還要簡單。只有一個土炕,土炕邊上有一把椅子,一個木頭桌子。土炕上都是灰塵,涼蓆上厚厚的一層。
然後安爭注意到灰塵似乎有些異樣,他走過去看了看,那上面有一層淺淺的痕跡,好像有什麼人在這曾經坐過一會兒。
桌子上放着一面銅鏡,這是屋子裡唯一的用品了。牆壁上也一樣都是灰,鏡子上面也是,什麼都看不出來。安爭鬼使神差的走過去將銅鏡拿起來,然後用袖口把銅鏡上面的灰塵擦掉。
他往銅鏡裡看了看,忽然一隻手從銅鏡裡伸出來,一把抓住了安爭的脖子使勁往裡拽。安爭一瞬間就變得呼吸困難,那手是青色的,乾屍一樣,但是力度奇大無比。安爭向後,那銅鏡裡的手拉着安爭向前,相持不下。
安爭的呼吸越來越困難,臉都變成了紫色。
銅鏡裡紅光閃爍了一下,一顆眼球出現。
只有一顆眼球。
那是一顆無法具體形容出來的眼球,黑色佔據了主題位置,上面還有幾顆紅色的好像小鉤子似的紅點在盤繞着。如果僅僅是看着的話並不覺得如何恐懼,可是安爭卻感覺到了死亡就在那眼睛裡。那隻手並不是要把安爭抓進銅鏡裡面,只是爲了抓住安爭。
生機從安爭的身體裡向外宣泄,那是安爭的生命之力。淡綠色的光從安爭身體裡漂浮出來,然後潮水樣往銅鏡裡鑽,那隻眼睛好像變成了一個血盆大口,貪婪的吸收着安爭的生命之力。
啊!
安爭嘶吼了一聲,奮力的向外。
可是不管他怎麼掙扎,不管他怎麼抵抗,他的生命力依然如潮水一樣宣泄出去,無法阻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