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爭覺得有些負罪感......曲流兮千交代萬囑咐不許他動用修爲之力與人拼鬥,結果他非但動了,還動了個大個的。自從修爲境界到了大滿境之後就不曾動用過神雷天徵,而事實上安爭迴歸之後也只用過兩三次而已。
而安爭在烽火連城用了神雷天徵,也是一種宣告。
距離烽火連城五里之外,四周皆是焦土,一襲白衣的風秀養站在那回望已經消失不見的烽火連城,微微搖頭一嘆:“我該怎麼斬?”
我該怎麼斬?
他轉身而去,消失無蹤。
距離烽火連城五十里外,陸燈灰頭土臉,急匆匆往回趕。他回頭望了一眼,那邊冒起來的黑煙如雲柱一樣升騰而起,烽火連城算是完了。非但五百破了十萬,還滅了十萬和一座城。
當然,最後的結果是安爭意料之外的,他等待着的是陳重許的大軍在關鍵時刻到來,將那功勞搶了去。只是沒有想到,陳重許真的沉得住氣。
陸燈疾行了五十里,這邊熱氣終於是少了一些,四周的溫度顯得頗爲清涼。他心裡想着雖然損失了十二個門下刀客,但畢竟不是難以承受的損失,自己還有內外兩門,假以時日,再訓練出十二刀客也不算什麼。
烽火連城毀了,他急着趕回去見到陳重許,還能討要一些功勞。
幸好幸好,不幸之中還有萬幸。
然後他看到遠處有一片竹林,竹林邊上停了一駕馬車。馬車外面沒有人,看不到車伕。雖然看起來那只是尋常的馬匹,但終究還是可以一用的。所以陸燈稍稍思考了一下,決定把那馬匹牽走。
他到了馬車旁邊,伸手剛要去把繮繩解下來的時候,就看到那戰馬居然朝他打了個響鼻,神態頗爲不屑。
然後他愣住,忽然覺得氣氛有些詭異。
馬車的簾子被人從裡面撩開,裡面坐着一男一女。男的看起來三十歲左右,正是精力強盛的時候。他穿着一件並不值錢的麻布長衫,月白色的衣服看起來倒是有那麼幾分書卷氣。但也只是那衣服看起來有幾分書卷氣罷了,若是再往旁邊挪一下視線,看到他身邊靠在馬車車廂上的無鞘長刀,那書卷氣便蕩然無存。
若衣服是一片雲,那刀就是一道閃電。
看起來那個男人倒是平和溫厚,眉宇之間並不凌厲。他甚至連頭都沒有擡,看也沒看陸燈一眼。但是陸燈卻不希望他看自己一眼,永遠也不要看。因爲他很清楚一件事,這個帶刀的男人若開始正眼看誰了,那麼誰離死也就不遠了。
在男人身邊坐着一個表情似笑非笑的女人,那女人很美,哪怕是帶刀的男人坐在那,也顯得和她不般配。而她本就是個心高氣傲的女子,這世上也只接受了一個男人的憐愛。她在馬車裡端端正正的坐着,膝蓋上放着一柄長劍。長劍的鋒芒被劍鞘遮擋住,但是她的眼神,比長劍出鞘還要凌厲。
陸燈見過各式各樣的女人,但這個女人是他無法靠近也永遠觸及不到的。因爲她太冷,太豔,太高貴,如冰山上盛開的雪蓮。除非她願意,不然誰靠近誰被凍死。
“落荒而逃。”
冷傲的女人微微搖頭:“真不像是你的作風。”
陸燈尷尬的笑了笑:“皇甫,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哪裡有落荒而逃?剛剛一場大捷,我配合葉先生帶着五百虎賁破了烽火連城,殺敵十萬。雖然我也受了傷,雖然損失了十二個門徒,但好歹是大事辦成,不負王爺的重託。”
皇甫傾其哦了一聲:“王爺當初爲什麼就留下你了呢?”
陸燈往後退了一步:“你想做什麼?”
皇甫傾其道:“我坐在這等你的時候,思前想後,終於明白了一件事。王爺當初之所以留下你,不是因爲你真的那麼會辦事有能力,而恰恰是因爲你是一個辦事只能看表面,膚淺且自私,而且本事不大的人。修爲上來說,你初入大滿境,倒也算的高手。可是王爺要想用人,比你強的多的是,爲什麼是你?因爲王爺不想讓人說他用的人個個都是精銳之中的精銳,是高手之中的高手,那樣的話,所有人都不會相信王爺真的只是個閒散王爺。”
“王爺怕招惹妒恨,所以連用人都要思前想後,也累。就你這點小心思,王爺那雙眼睛就好像照妖鏡一樣,一直看的透徹着呢。”
陸燈向後又退了一步:“我知道了,你是看我立下了大功,想搶對不對?可我來配合葉先生進攻烽火連城,是王爺點明的事。你以爲你能搶得走?再者,你若是想殺我,就不怕王爺殺你?”
皇甫傾其微微笑了笑:“還真的不怕呢,怎麼辦?”
她看向那帶刀的男人:“蘇夢幕,你怕不怕?”
蘇夢幕搖了搖頭:“我是陪你來的,只是陪你來的。”
皇甫傾其嘆道:“看來這個世界上,也就只有王爺一個人可以讓你做事。”
蘇夢幕低着頭說道:“因爲別人還不夠資格。”
皇甫傾其聳了聳肩膀,如此冷傲的女人居然沒有因爲蘇夢幕的話而生氣。她緩緩起身,抱着自己的長劍從馬車上下去。而此時陸燈已經退出去差不多十步遠,想再退,但是又怕在氣勢上輸的太多了。
“王爺用你,是因爲那個時期你這樣一個人是必須存在的。現在,你無需存在。”
“皇甫傾其!”
陸燈指着皇甫傾其的臉喊道:“你別忘了,當初王爺把咱們四個人召集起來的時候說了些什麼。王爺讓咱們四個人一起發的誓,那誓言你難道敢違背,縱然那誓言沒有什麼契約之力,但你難道就不怕真的天打雷劈?”
皇甫傾其哦了一聲:“對哦,還有那樣一個誓言在,雖然我確定殺了你也不會天打雷劈,但是自己立下的誓言還是要遵守的。王爺說,你們四個人以後要相親相愛,爲我做事,不可內訌,不可自相殘殺。用劍者,對劍發誓,不可以己之劍傷同伴性命。用刀者,對刀發誓,你們要對得起自己的法器,不可破了誓言,違者天打雷劈。”
她回頭:“這誓言真的會天打雷劈嗎?”
蘇夢幕:“或許吧。”
她問:“那怎麼辦?”
蘇夢幕微微一嘆:“你想用刀,何不直說?”
皇甫傾其一笑:“怕你不借!”
她一伸手,立在蘇夢幕身邊的長刀便飛了過去。那女子本就很高,在女子之中算是出類拔萃。穿着一件很鮮豔的連身短裙,衣袖稍顯寬大,衣服上面有楓葉和鮮花的圖案,看起來極美。然而她拎着長刀向前一動的時候,那美不可描述,不可想象,冷豔驕傲之中透着一股肅殺。
一刀落,陸燈的刀斷。
二刀落,陸燈的護體勁氣破碎。
三刀落,陸燈胸口裂開一條口子。
四刀落,陸燈的肩膀便只剩下肩膀,雙臂飛了出去。
五刀落,陸燈的小腹被切開,腸子內臟血糊糊的流出來。
六刀落,陸燈的人頭也落。
她收刀向後一擲,刀速之快超乎想象。可是那刀筆直的飛到蘇夢幕面前之後居然硬生生的停在半空之中,再難寸進。蘇夢幕看了那刀一眼,刀自己飛到旁邊落下來,靜靜的,如同沒有動過一樣。
刀身不染血。
“明明第二刀就可以殺了他,爲什麼要多出四刀?”
“用你的刀哪裡那麼容易,若非是王爺交代你陪我來,怕是我永遠也用不到那把招搖刀,招搖招搖,還真是好用啊。”
蘇夢幕搖頭:“招搖刀被你用的這般娘氣,不好不好。”
他打了個響指:“小弟,回家。”
那看起來普通之極的馬叫了一聲,轉身拉着馬車往回走了。馬車搖搖晃晃,這裡也不是什麼大路,所以顛簸。皇甫傾其問:“你就不能換個好些的妖獸?王爺府裡的百獸籠裡隨你挑,爲什麼偏偏是一匹老馬?”
“它不老,比我還小几歲,他是我小弟。”
蘇夢幕閉上眼睛,伸手將旁邊的刀抓起來抱在懷裡:“剛纔烽火連城上面,那是神雷天徵吧。”
皇甫傾其點了點頭:“應該就是了,除了那樣的超禁術之外,還有什麼功法如此霸道的不講道理。”
蘇夢幕依然閉着眼睛,看起來像是快睡着了一樣:“你可知道,剛纔我爲什麼要允許你用我的招搖刀嗎?”
“知道。”
皇甫傾其緩緩的舒了一口氣,像是釋放出去了什麼:“你剛纔看到那神雷天徵的時候,刀蠢蠢欲動。你把刀借給我,只是因爲你想讓我替你把招搖刀上的殺氣宣泄出去,你問我爲什麼用了六刀,因爲少一刀都不行。那你可知道,我爲什麼要用你的招搖刀嗎?難道你真信違背了那個誓言會天打雷劈?”
“你啊......何嘗不是蠢蠢欲動。我不敢抓刀,你不敢抓劍,若是抓了,就會忍不住的。”
蘇夢幕閉着眼睛說道:“小弟,可不可以快些?有些乏了,想回去睡覺。”
老馬啾啾的叫了兩聲,竟是騰空而起。
誰說,這尋常之馬,不可飛天?
高空之上,七寶戰車。
陳重許坐在鋪了一張黑色豹皮的椅子上看書,有些乏了,擡起手揉了揉眼睛,然後往窗外看了一眼。遠處,那黑色的煙柱如擎天巨柱一樣直衝天際。
“父親說,烽火連城不值一提,那個老人才是心頭病。”
陳重許放下手裡的書卷,長長的舒了口氣:“奈何我不能出手,畢竟......那是我的授業恩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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