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柔循着印象中的路往胭脂鋪走去,入冬的大街上行人不多,也略顯熱鬧,只是冷的緊,她縮了縮脖子躲進衣領裡,有些猥瑣的鑽進了胭脂鋪,這千年以前的胭脂還真是不知道如何去挑了。
“掌櫃,你們這最好的胭脂取來給我看看。”埋頭尋了半天沒有結果,這店的掌櫃也奇怪,客人進了半天也不見他打招呼,更別說介紹推薦了,於是項柔只好硬着頭皮問了起來。
“……”等了半天也不見人應自己,終於有點好奇的擡起了頭張望起來,卻見那婦人一臉神往的盯着自己,搞得她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掌櫃?掌櫃!”項柔立馬滿臉黑線,受不了的皺起眉頭來。
“好俊俏的公子。”那婦人終於緩過神來驚叫出聲,“小公子可是要買胭脂送於心上人?”
“……”雖說她是因爲習武,從小營養又好,長得也高,但也畢竟是個孩子,哪來的心上人。但一想到如今是千年以前,加之又有柳顏這樣的例子,也就釋然了,不想同她多囉嗦便點了頭。
“不知是哪家的姑娘這麼好命哦~”店掌櫃掩嘴調笑着轉開身取胭脂去了,纔沒多久便又轉了回來:“此乃蘭瓊國的水凝煙,是本店乃至整個雀城最好的胭脂了,僅有的一盒,買了回去定能博得美人一笑的,若是用了喜歡,公子派人來說一聲,爲婦便去蘭瓊給您取來……”
“這胭脂本王要了。”項柔剛想開口說好,卻被一聲冷冷的語言打斷,雖然驚訝於剛見面又在這裡遇到,但她仍是開心的。
“這……”掌櫃一見來人是凌王爺,隨即面露難色的往項柔看來。
“無妨,給王爺便是。”項柔看了一眼伴於它身邊的項琉璃,想必那胭脂就是買給她的了。
“那小公子放心,爲婦另外還有上等的胭脂,雖不及水凝煙,想來也是能博公子心上人一笑的。”那婦人邊打包着手裡的胭脂一邊還不忘招呼着項柔,一臉抱歉的賠笑。
“掌櫃無須自責,君子不奪人所好。”項柔的眼睛一刻都未曾離開過他的臉,只是神態自若的說着自己的話,想他堂堂一個王爺,自是能聽出她話裡的諷刺了吧,不然他的臉爲什麼一下子黑了呢。
“呃……”婦人遞出胭脂的那隻手僵在了半空,他也不伸手來接,侍衛跟在門外未走進去,場面一下子冷的有些尷尬,項柔輕笑出聲,接過婦人手裡的胭脂向他們走去。
“這胭脂想必是王爺買了送美人的,可別掃了美人的興。”項柔溫柔的笑着,如冉度如麻本,如他們一樣,只是面露微笑的將東西遞到了項琉璃手中。
“公子……”項琉璃輕輕的唸了一句,略顯無措的垂下了眼眸。
“聽聞今日乃是姑娘的生辰,在下恭祝姑娘萬福了。”項柔見她不動,便拉過她的手將胭脂放進了她手裡,只見她一下子紅了臉,往許世修身邊挪了挪。
“謝公子。”項琉璃含羞的對項柔福了福身,眼裡滿是不解。項柔倒是不想多做解釋,雀樓內那麼多人的議論聲,她想不知道今天是她生日都難。無心再與他們糾纏,便退後一步作了一揖往門外走去。
“小公子,那您的胭脂……”
“掌櫃挑了差人送到雀樓即可。”說完頭也不回的踏出了大門,一刻不停留的往雀樓走去。
雀樓內
“怎麼就回來了?”麻本手裡拿着一本書,坐在屋內頭也不擡的問項柔。
“外頭冷的很。”項柔搓着手信步走到他身邊,搶走他手中的書一屁股坐到他腿上,將手伸到他胸口的衣服內:“哇,好舒服好舒服。”
“我讓人來將盆裡加點炭火。”麻本揉亂了她本就亂透了的頭髮。
“不不不,麻本懷裡時柔兒最溫暖的地方。”項柔將手伸出來,摟住他的脖子,將頭埋在了他的頸間:“這樣就一點都不冷了,真舒服。”
“出什麼事了?”見她如此,麻本便將她摟進了懷裡輕聲的問。
“沒事。”項柔不肯將頭擡起來,不願讓他看到自己微紅的眼眶,不想他知道她的小秘密,不想他爲她擔心,麻本照顧了她七年保護了她七年,以後的以後都要由自己來保護他。
隨後的幾日,麻本帶着項柔逛遍了幾乎整個雀城的大街小巷,到了第七日,麻本將她帶到了暖香閣,麻本帶她去哪她都不奇怪,唯獨帶她來這裡她詫異了,這裡可是妓院。
“公子。”還未進去就見一黃衫女子一臉喜色的迎了出來,項柔不習慣她身上的脂粉味,不由一皺眉躲到了麻本身後。
“怎麼親自跑出來了。”麻本淺笑着扶住她因疾跑而未穩住的身子。
“公子您很久沒來了。”黃衫女子難過的一笑,隨即又露出了一臉的開心。
“外面冷,屋裡去說吧。”麻本將項柔從身後拉了出來向裡面走去,那女子似乎才發現她的存在,露出了一臉的驚訝與不解,隨即急急的跟了進去,看着裡面嬉笑調笑的各色女子,項柔心裡無來由的泛出同情之心。
“屬下霍
香見過主上。”剛進那女子的房間,項柔還未找到地方坐下,隨後跟來的那個女子便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着實嚇了她一跳。
“起來吧,你也剛回來,坐下說。”麻本幫項柔脫下身上的外套掛在一邊,隨意的說道。
“主上……”霍香探尋的看了她一眼面露不解的輕喚。
“爹爹讓你坐下說。”項柔吸了吸鼻子,無視她眼裡那抹讓她早已習慣的詫異,一臉輕鬆的到她的牀上躺了下來。
“霍香見過少主。”
“香香姑娘,你不用理我,與我爹爹談正事去吧。”項柔探出腦袋對她擠了擠眼睛,又倒回她的大牀,不禁感嘆,姑娘的被子就是軟啊。
“那邊怎麼樣了?”麻本也同樣不理會項柔,做下去便開門見山的問她。
“望主上這幾日多注意安全,尤其現在還帶着少主在身邊。”
“他那邊終於沉不住氣了?”
“寧主子已經說了,第一批死士已經出動,再三囑咐霍香無比囑咐主上,萬事小心。”霍香說着停頓了一下,語氣裡透着難掩的擔心:“聽說。。。玄老也來了。”
“我明白了。”沉默了好久,麻本才緩緩的吐出了四個字。
“那少主的事……”
“你先退下吧。”麻本擺了擺手,霍香便退了出去。
“是不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項柔從牀裡探出腦袋小聲地問:“有人想要你的命嗎?”
“你怕嗎?”麻本恢復了一如既往溫柔,走過來在牀沿坐下,習慣性將她摟進了懷裡。
“你會沒事嗎?”如果麻本死了項柔自然是怕的,會怕的像死掉一樣,她撇了撇嘴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將頭埋進了他的懷裡。
“明天我們便回去了,可還有什麼想去的地方?”麻本沒有回答項柔的問題,卻自顧自溫柔的笑開了,將她從自己懷裡拉出來,轉頭向窗外看去。
“我給顏姐姐帶了點胭脂,應該再爲度哥哥去買份禮物纔是。”看着他讓人安心的面容,項柔也嬉笑着從牀上跳了下來:“我們現在便去吧。”
“把外衣穿上,外頭冷。”麻本拉住慾望外走的項柔一臉無奈,隨即取了掛在一邊的衣服給她套上,這時門被敲響了,進來的是霍香,她身後跟了一個年紀與項柔相仿的小姑娘。
“主上。”霍香微微一福將那小姑娘領上前來。
“你叫什麼?”麻本點了下頭,轉過身問她。
“陸蓮。”小姑娘臉上露出羞澀的紅暈,輕聲的應着。
“以後跟在少主身邊照顧着吧。”
“爹爹。”麻本的話音剛落項柔便叫了起來,自己都這麼大的人了,幹嘛還要別人照顧,再說了,這小姑娘這麼小,還指不定誰照顧誰呢。
“也好給你做個伴。”見項柔要反駁,麻本立馬搶過話,找着理由讓自己留下她,而他確實一語擊中了項柔的要害,也對,山裡只有冉度和柳顏,多個伴總是件好事,於是便訥訥的點了點頭。
“蓮兒,你以後便追隨小公子吧,好生照看着。”霍香將她拉到了項柔的面前認真的囑咐着。
“蓮兒明白。”那陸蓮略一點頭,便又對她福了福身:“小公子。”
“……”項柔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嘴角,陸蓮是個長相甜美的小女孩,典型的江南小美女,可卻不知道爲什麼要來服侍人。
“那便出門吧。”麻本依然淺笑着,帶頭走了出去,項柔一扯嘴角也跟在了他身後。
“只要照顧好少主,你的大仇來日定當得報,懂嗎?”那是霍香隱在後面對陸蓮說的最後一句話,想來那陸蓮估計也是個苦命人了。
“爹爹,你說度哥哥最喜歡什麼?”項柔四處張望着路邊的攤位,一邊懊惱的問着麻本,冉度那樣跟仙人一樣的傢伙,還真沒有什麼配被他看得上眼的。
“你自己拿主意。”麻本完全忽視項柔的問題,自顧自的看風景,很久以後她才知道,原來那晚他是在防範暗中的敵人,卻只有自己渾然不知。
“那我去買塊玉好了。”項柔斜了麻本一眼往一間鋪子裡閃了進去,麻本也不管她也不跟進來,只是一味的笑着,看他自己的風景,他不知道他那張溫潤如玉的臉加上少有的銀髮能迷死多少女子嗎?
“這位小公子可是要買玉贈佳人?”店掌櫃一臉笑嘻嘻的迎了上來,眼神來回在項柔與陸蓮之間。
“送家兄。”項柔愣了一下隨即回答。
“那小公子這邊請。”掌櫃的仍舊笑着將項柔引到一邊:“您看這些玉,都是上千年的古玉,各有各的妙處啊。”
“如何一個妙法?”項柔看着掌櫃寶貝似的從櫃子裡搬出那一盒玉,頭也不擡的問。
“就拿這塊來說吧。”掌櫃取出一塊通體嫣紅的玉遞到項柔面前,玉石一朵蓮花狀,精緻小巧又不俗氣:“這時赤炎國少有的炎玉打造,最適合冬日裡戴於身上,暖融融的,小公子試試?”
“可有大氣一點的?”炎玉固然是好玉,可一個男子戴這麼小家碧玉的東西在身上,恐怕要遭人笑話的。
“有,自然是有,您看這幾塊……”
“這塊我看看。”項柔打斷他的話,指了指一塊圓月狀的玉,散着柔柔的光暈,說不出的慵懶,像極了冉度的氣質。
“小公子好眼光,此乃我們滄月國月潭水底方有的玉石,質地如寒冰,是消暑的好玉,只是……如今這數九寒天的,只怕不合適戴啊,項柔卻把它握在了手裡。”
“就它了。”冉度什麼都好,就是極怕熱,別人冬天穿襖子,他只要一件單衣即可,如若再戴塊溫玉,他豈不是要滅了自己?項柔自顧自笑了一下又指了指那塊炎玉:“這也要了。”
“小公子好機靈,這樣便好,冬日炎玉,夏日冰月。”掌櫃的見生意成了,小眼睛立馬笑彎了。
“呵呵。”項柔並不多說什麼,付了錢接過玉將冰月放進了懷裡,拿着炎玉走到了陸蓮面前,將其帶上。
“小公子……”陸蓮驚呼出聲,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瞪大了眼:“這,陸蓮當不起的。”
“今後你便隨了我,且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項柔安撫住她要去下玉的那隻手,正要說些什麼,卻聽門外突然傳來打鬥聲,心口一緊急急地跑出去,果不其然,麻本正和一羣黑衣人廝打在一起,黑色衣服絳紅的睡蓮,這不是麻本說的死士嗎?
“小公子怎麼辦?”陸蓮抓住項柔的衣袖緊。
“你且在這裡等着,我去幫幫爹爹。”項柔回頭安慰的笑了一下,便跑過去加入了打鬥中。
“你先回雀樓。”麻本一邊招架着越逼越近的攻勢,一邊着急的衝項柔喊。
“爹爹在哪兒我就在哪兒。”項柔一躍跳到他身邊,語氣無比堅定,她知道以麻本的身手對付他們幾個綽綽有餘,只是她心裡莫名的有種不安,怎麼都不放心自己先離去,雖說這是第一次與生人交手,但是有麻本在身邊,有什麼好畏懼的呢。
“可有受傷?”六名死士全部倒地之後,麻本第一時間跑到項柔面前擔心的上下檢查着。
“在爹爹眼裡我就那麼差勁嗎?”項柔故作不滿的翻了個白眼,只是後背挨的那幾下確實有夠疼的,自己好歹還是個孩子,怎麼那些人下手一點輕重都沒有。
“小公子,我們還是早些回去吧。”陸蓮迎了上來,一臉不安的張望着路上的死士擔憂的勸着他們。
“先回雀樓吧。”項柔點點頭,然後轉身去看麻本,可他卻是一臉的陰沉,自己從未見過如此表情的麻本,不禁有些後怕,小心的抓住他的手喚道:“爹爹。”
“馬上回山裡。”她突然反手握住項柔的手疾步跑了起來。
“可是天色已晚,夜裡山路並不好走……”項柔話還沒說完麻本就一個急剎車停了下來,她沒注意,一下就撞到了他的後背,感受到他周圍散發出來的冷冷氣息,不自覺的擡起頭來,只見一位頭髮花白的老者,眼睛細長,鷹鉤鼻,嘴脣極薄,正一臉冷然的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六皇子別來無恙啊~”那老者先開口,聲音刺耳的猶如指甲摩擦在玻璃上,六皇子?說的是麻本嗎?
“蓮兒帶小公子先回雀樓。”麻本也不理會他,只是認真的囑咐項柔與陸蓮:“哪也別去,等我回來。”
“我不走……”
“十年前六皇子果然與那妖女誕下一子?”那老者打量着項柔無限陰霾的勾起了嘴角。
“玄老是不是關心的太多了?”麻本不悅的將她拖到身後:“什麼事衝我來。”
“六皇子說笑了,老奴只是來請六皇子回去的。”玄老向前走了一步不怒反笑:“順便帶上這妖女之子,想來陛下是極願意看到的。”
“那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說完麻本便將項柔推到一邊向玄老攻了過去。這玄老可不是泛泛之輩,不及那些死士好對付,項柔自知只會拖累麻本,就乖乖的退到了一邊等着,心裡一直安慰自己麻本不會有事,可是,他們幾十個回合下來,仍舊不分上下,麻本身體在平日裡就有諸多不適,如此拖下去麻本必敗,可項柔幫不上忙,如果冉度在該多好。
“唔。”突然被打中的麻本連退數步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爹爹。”項柔見狀驚呼出聲。
“六皇子的身體果然大不如從前了啊~”玄老冷笑一聲,又續起一掌,眼看着就要給麻本致命一擊,想入的腿便不聽使喚的飛奔過去,之前就說過,項柔的速度是極快的,當那一掌落在她背後時,她終於鬆了口氣,可隨即而來的寒意與陣痛卻讓她驚叫出聲。
“柔兒!”麻本見項柔落在他不遠處,顧不得身體的傷,一掌還了回去,似乎還沒從項柔捱了他一掌的情況中反應過來的玄老,也結結實實的捱了麻本一掌,飛出去老遠,同樣一口鮮血吐得衣襟一片血紅,見他一時半會也爬不起來,麻本才轉身跑到項柔身邊:“柔兒……”
“小公子,小公子你不要有事……”
“忍着點,爹爹帶你回家。”麻本心疼的將項柔抱了起來,裹緊了她的衣服,可爲什麼還是好冷。
“哈哈…中了玄冰掌還想活命,癡心妄想!”玄老調整了一下氣息說完之後一躍而起,消失在了夜色裡。
“爹爹……”
“別怕,忘記爹爹是誰了嗎?”麻本輕聲的安慰着,卻並未放慢腳步。
“爹爹是神醫。”對,麻本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神醫,有什麼能難倒他的呢,想到這裡項柔便安心的笑了:“柔兒不怕。”
“嗯。”麻本扯出一個慘淡的笑加快了腳步:“蓮兒先去雀樓,準備好馬車,連夜啓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