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牢一號牢房裡的兩個人,自然指的是季有風和紅箋。
這鞏騰發真是鐵了心要追隨季有云,到了這個時候還是將盯住他二人當成頭等大事。
秦長老幾個一致覺着鞏騰發這主意出得實在是妙極。
別的不說,白虎、朱雀兩處關押的金靈根道修着實不少,此時將他們放出來,正對上天魔宗的魔修,道魔殊途,除了拼死搏殺之外別無選擇。
而他們幾個帶着玄武牢的要犯藏身在四散的煉魔碎片中,這裡沒有靈氣,天魔宗再有備而來也不可能攔截得住,到頭來他們能殺掉的只有那些不肯歸順的金靈根道修。
衆人正欲分頭行動,風聲掠過,衣袂聲響,丁琴和另一位在外攔截敵人的長老飛一樣地撤了回來,兩個人衣着狼狽,渾身上下溼噠噠的,偏偏又染了不少血漬和一團一團的焦黑。
丁琴臉色頗爲難看,未等站定便告知諸人:“那老怪物突然放出一大片黑色毒蟲來,這些蟲子在水中速度極快,不需靈氣,現在白虎牢已經被攻破,誰還有真元,快去應付一陣!”
另一個長老補充道:“是腥海魔蝨。被那玩意兒咬得多了,就會神智不清。”
秦長老和邵奇天大聲詛罵,鞏騰發催道:“快點,要不然來不及了。”
腳步聲雜亂,一時大牢裡充斥着各種各樣的聲響,而牢房裡的季有風和紅箋不知接下來的變故會給兩人帶來什麼樣的後果,神色都凝重起來。
紅箋熄滅了油燈,季有風亦道:“留住燈油。”
“煉魔”化整爲零誰也沒有經歷過,他只知道現在衆人是在極北冰川的下面。再往下就是極度寒冷的海底,情況不明,無法預知將出現何事,到時候一點光亮都可能會派上大用場。
紅箋護住了油燈,全神戒備地守在了牀前。
她所餘的水真元已經全部調動起來,準備隨時派上用場。
按她所想季有風雖然是元嬰。但爲斷腸索束縛,又失去雙腳,若是那名叫“腥海魔蝨”的毒蟲蜂擁而來,自己肯定要擋在季有風前面的。
大亂起時雖是機會,吉凶也會轉瞬間顛倒,更是一絲一毫的鬆懈都不能有。
牢房外邊變得極度混亂。只憑耳朵已是無法辨別鞏騰發等人進行到了哪一步,不知道最終將是他們搶先拆散“煉魔”。還是被魔修的人早一步攻進大牢。
紅箋和季有風不再說話,靜靜等待最終的結果。
紅箋在心中默默向滿天神佛祈禱,不管是哪種情況,請給她和季有風出現一線生機吧。
就在這時,紅箋猛然覺得腳下一個大的顛簸,緊接着天旋地轉。就像身處於一個向外疾速拋出的盒子裡,全不由己就要撞上牆壁,她第一時間去找季有風。伸出手去未等摸索便被季有風一把抓牢。
索鏈聲響,兩手相握,季有風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別怕!”
季有風的手很穩,如往常一樣帶着溫熱,兩個人都沒有貿然浪費真元,紅箋覺着她的身體在翻滾的石牢裡胡亂撞了幾下便漸漸穩住,是季有風抓住那根穿肩而過的斷腸索給了她支撐。
這個過程非常短暫,很快石牢就不再翻轉,雖然還在降落,但下面好像有什麼東西突然將它托住,速度猛然間慢了下來。
紅箋微微鬆了口氣,這是鞏騰發幾人終於趕在魔修前面將“煉魔”拆散,他們所呆的這間牢房已經和別的囚室別的犯人徹底分開了嗎?不知道現在又是身處何方?
季有風低聲道:“海里。咱們現在已經掉落到了冰川下面的深海里。”
石牢外一個聲音突然響了起來:“大先生說的不錯。咱們現在已經掉在了深海里,遠離海面足有千丈。”正是鞏騰發。
紅箋心中一沉,這姓鞏的果然陰魂不散地跟了下來。
卻聽他接着又道:“不過放心,‘煉魔’的玄武牢當年設計便是重中之重,尤其是你的這間囚室,我已將它完全封閉,海水再冷也灌不進來,咱們可以一直等到季長老他們回來。”
“鞏長老,這裡怎麼還是沒有靈氣?我剛纔對敵真元耗盡,你想辦法叫這囚室離開這片水域,我好恢復些真元。”
紅箋握住季有風的手猛然一緊,鞏騰發先前說要找個人和他一起,沒想到留下來的另一位長老竟是丁琴。想起丁琴先前所爲,她的心中陡然升起了希望。
卻聽鞏騰發道:“老丁,有沒有真元都不要緊,你就安心在這守着。咱們看守的是何等人物你又不是不知道,稍有疏忽,你我都會死無葬身之地。難得大先生龍困淺灘,咱們就在這死等着,不要多生事端。”
丁琴不情願地哼了一聲。
此時外邊只剩了鞏騰發和丁琴兩人,丁琴這個人因爲長得醜陋,脾氣又怪異,不要說鞏騰發,煉魔大牢的長老們沒有人願意和他深交。
鞏騰發守着這麼一號人物,也不願把關係鬧僵了,想了想又開口道:“放心吧,咱們等在這裡,自有其他的人會去想辦法聯繫季長老,用不多久他便會趕回來。”
此時四人封閉在這牢房內外不大的空間裡,相互間不過隔着一道石門,幾乎是呼吸可聞,誰說什麼都清清楚楚聽得見。
季有風突然道:“鞏騰發,你想不想知道自己的命數?”
季有風一年到頭也不會同鞏騰發這樣的人說上幾句話,此時突然開口,顯是要主動尋找破綻,製造逃生的機會了。
紅箋守在季有風的身旁,這種時候,她真正體會到自己有心無力,完全起不了作用。
便聽鞏騰發“呵呵”而笑,漫不經心說道:“大先生,你就消停呆着吧,別打算糊弄我了。季家家傳的異術雖然玄妙,無奈你卻不是它真正的傳人,你就算口裡能吐出蓮花來,也休想鞏某會上你的當。”
“真正的傳人?”季有風口氣微嘲。鞏騰發不上鉤,他卻一點也看不出急躁來。“你將牢門打開,我給你看看,叫你見識下誰纔是‘大難經’真正的傳人。”
鞏騰發不語,季有風輕笑了一聲:“現在這裡只有咱們三人,再加一個剛剛築基的小女修,我已經是廢人了,又被你們用這斷腸索釘在牆上,你怕什麼?丁琴呢,你的膽子也這麼小麼?”
他話音未落,鞏騰發突然喝了一聲:“不行!”
丁琴道:“有斷腸索在,他耗盡真元也未必解得開。只要你我心志堅定,聽他當面說幾句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鞏騰發語氣異常堅決:“老丁你別添亂。季長老臨走時反覆叮囑,叫咱們隔他遠一些,他說的話一句都不能相信,最好連聽都別聽。”
季有風聞言笑道:“你就這麼相信季有云?真是可憐又可悲。他連我這親哥哥都能殘害成這個樣子,你們還妄想着從他那裡獲得好處?”
鞏騰發口氣森然:“大先生,我尊敬你是季氏子孫,對你已經是萬般容忍,你再出言挑撥,休怪我不客氣了,我的真元可都還在呢。”
氣氛陡然變得緊張起來。
紅箋大氣也不敢透,卻聽季有風似是無奈地服輸道:“真是頑固啊。好吧,我不說他就是。咱們來說說眼下的局勢。你們兩個一點也不覺着奇怪嗎,天魔宗此次來襲這麼大的事情,你們那位‘大難經’真正的傳人竟然毫無所覺。你們要不要聽聽我的推測?”
不等鞏騰發說話,丁琴已道:“你說。”
鞏騰發由出事開始便一直爲此疑惑不解,丁琴搶先表了態,他也就默不作聲,等着聽季有風這學了“大難經”的人能說出什麼見解來。
“我看你們此次應付天魔宗的攻擊,手忙腳亂全無章法,應當是不但季有云人不在,他將‘煉魔’裡的神魂也一併帶走了吧。這種情況自煉魔大牢建起來,我還從未聽說過,季有云決定這麼做,必然提前千算萬算,確定不會出紕漏纔敢成行。結果如何你們而今都已親身體會,這幾千年也未必有一次的機會,偏偏就被魔修抓住。爲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呵呵,並不是你們以爲的出了叛徒,能瞞過季有云的眼睛,只有一個可能。”
他頓了一頓,才接道:“那被魔修搶去的半部‘大難經’已經有人學了,並且他的成就還在季有云之上。所以我勸你們不要將希望都寄託在季有云身上,他此行去破開‘天幕’必有波折,‘天幕’開啓之日便是道、魔紛爭再起之時,到時天下大亂,季有云未必還顧得上你們。說起來這真是一記昏招啊,我季家先祖以命換來的大好局面,誰想竟被不肖子孫毀於一旦。”
鞏騰發沉默半晌,說道:“天意若要如此,我和老丁也無力扭轉,咱們就在這裡等着看吧。”
丁琴卻道:“季大先生突然說這些,不知是什麼用意?”
季有風悠然道:“要看戲,咱們不如走遠一點,若是季有云真的大勢已去,我到不介意你們投奔到我的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