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輪峰歸來,兩個姑娘心情都很低落。
紅箋很快便按她的猜測將事情理順清楚:看衛以蓮的不甘不願,今天明顯是第一次上門去進貢納歲,那鍾秀勒索的範圍目前應該僅限於文垂楊的弟子,胖子那句沒了師父的修士就像沒孃的孩子正是一語道破玄機,這根本就是在撿着軟柿子捏。
時間不長,應該是從齊天寶迷戀上煉丹,有了需求開始的,針對水修的金丹修士,手段如此下作,收穫卻有限,很有可能是鍾秀和那胖子兩人私下搞出來討好齊天寶的。
至於衛以蓮爲什麼會忍氣吞聲地屈服,原因更加簡單,他的大師兄顏康前些天在無盡海里修煉時被人打傷。
傷人的是誰,文垂楊的這些弟子們心中肯定一清二楚,自古收保護費的和上門砸搶的從來就是一夥人。
生氣解決不了問題。怎麼辦?
穆逢山和英麒就算知道了也會裝不知道,而水靈根這邊僅剩的兩位元嬰亦是指望不上。
殺死一個土靈根的金丹圓滿,實在不在紅箋的能力範圍之內。
更不用說鍾秀的後面還有一個齊天寶,這是參與殺害師祖孫幼公的兇手之一,紅箋自然很想爲師祖報仇,可她這築基圓滿對上齊天寶的元嬰後期,無異於蜉蝣撼樹,傾盡全力也未必能傷得了人家一個小手指頭。
她提升修爲需要時間,杳無音訊的陳載之需要時間,就連新成立的滅雲宗要發展起來也需要時間,可現在,叫她眼睜睜看着丹崖宗像個病入膏肓的病人一天天衰敗下去,可能等不來救援就先行死去,心裡真是像針扎一樣難受。
必須要爲它做點兒什麼。
紅箋拉着童黛回到桂華園。童黛也忘了抗拒那些五顏六色俗不可耐的簾幕,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實在太過份了。”
她坐在牀榻上突然怔怔落下淚來。手捂着臉泣道:“我猜到他日子難過,可沒想到竟會艱難到這樣。即便如此。他也沒想着要離開丹崖宗,他還在顧着他那些師兄師弟。”
紅箋覺着頭疼,忍不住道:“姐姐,哭有什麼用,你到是想想怎麼能幫上他纔是正經。”
童黛猛然擡起頭,瞪着一雙紅腫淚眼,道:“你說的對。蕭蕭,你一直比師姐有主意,今天也是幸好你堅持,我才能親眼目睹師兄過的是什麼日子。我要幫他!”說話間“忽”地站起來,不等紅箋反應,已經像一陣風似的衝了出去。
紅箋苦笑了一下,神識跟出去,見童黛沒有去別的地方。而是匆匆奔回住處,這才放下心來。
這個時候可不能再出亂子。
紅箋站在那些飄飛的簾幕間,放開神識,想着齊天寶、石清響、水木兩宗甚至更遠一些的刑無涯這些錯綜複雜的關係,神情肅然。
她身在香積峰。和這些人與事隔着一層,不論從哪一點插手進去都嫌不夠穩妥。
還未等她想出頭緒,童黛跑了回來,將兜在包裹裡的一大堆東西往紅箋的牀上一倒,滿牀滾的都是高階靈石、靈草匣子以及盛放着丹藥、妖丹的小瓶子。
紅箋只粗略一看,便意識到這大約是童黛的全部身家。這姑娘在築基修士裡面算是頗爲富有的了。
果然童黛深深吸了口氣,宣佈道:“我從家裡帶過來值錢的東西都在這裡了,蕭蕭你快幫我看看,我要挑出合適的拿去給師兄。”
紅箋望了童師姐一眼,見她滿臉都是破釜沉舟的堅毅之色,心中不由“嘖嘖”兩聲,暗忖:“這位衛以蓮不知是前世做了多少行善積德的好事,才能叫童師姐對他這般癡心,若換了我,知道有一個人多少年如此想着念着,不計得失不求回報地付出,那還等什麼,趕緊想辦法娶回去纔是正經,就不知道衛以蓮知不知情。”
雖然估計到衛以蓮不會要童黛的東西,紅箋卻沒有潑她冷水,而是坐下來幫着童黛挑了十幾樣妖丹、靈草之類鍾秀可能瞧得上的,用一個乾坤袋裝好。
收拾準備妥當之後,童黛方纔的勇氣也不見了蹤影,她賠着笑露出討好之色:“蕭蕭,你再和師姐去一趟赤輪峰唄。”
紅箋將臉一側,揚起了下巴:“不去。會被發現,而且說不定會被洪師伯逮到。”
這是方纔在赤輪峰上童黛不停唸叨的說辭,她可不相信天不怕地不怕的蕭師妹真會有這種顧慮,意外之下“啊”地張開嘴,怔怔望着紅箋。
紅箋暗暗覺着好笑,而童黛很快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道:“蕭蕭,師姐急糊塗了,你快看看,這些東西里面有沒有你喜歡的,這顆幻珠怎麼樣,我從家裡帶了來本是想着研究一下幻陣,現在也沒有這個心思了,送給你好不好?”
紅箋看着她窘迫的模樣,忍不住“哧”地一聲笑,她接過那顆幻珠端詳了一下,平心而論,這幻珠光華流轉氣息神秘,自品相看至少也應該出自於金丹中後期的幻獸,十分難得。
但紅箋只是撇了下嘴,嬌嗔地道:“這麼小的一顆,顏色又差,怎麼帶得出去見人嘛。不要不要。”說着她還晃了晃腦袋,示意童黛去看她耳朵上兩個碩大的明璫。
童黛無詞以對,眼睜睜看着她將那顆身價不菲的幻珠隨手丟了回來,生怕有失連忙接住了。
“蕭蕭,求你了,再陪我去一回好不好,你喜歡什麼我回頭都去給你弄來。”童黛情急之下全未發覺自己正搖晃着師妹的袖子撒嬌。
紅箋將手指撐在下巴上想了一想,終於點頭道:“好吧。師姐要記着欠我一個大人情哦。”
童黛大喜,連連點頭。
紅箋心中暗笑,她板着臉上下打量童黛,童黛見她突然不說話只是盯着自己看,心下也忐忑起來,道:“怎麼了?”
紅箋皺着眉嫌棄道:“你想好一會兒和衛師兄怎麼開口了嗎?而且你這身打扮實在太素了,衛師兄怎麼會喜歡?趕緊的,好好梳一梳頭髮,我拿幾件首飾給你,算了,衣服也穿我的吧。”
童黛大駭,她覺着自己若是打扮成蕭蕭師妹這模樣去見師兄,那還不如立刻死了的好,可是不用說這會兒正有事求着蕭蕭,就是平時她也不敢開口得罪,只得賠着笑臉道:“別,別,我平時就是這個樣子,習慣了,太過打扮反到叫人覺着奇怪。”
說了這話她才反應過來,師妹問她“怎麼開口”!
是啊,怎麼開口和衛師兄說呢?
“師兄,我知道你最近手頭緊,特意拿了些東西給你,先將眼前的困境應付過去。”實在太唐突了,師兄是個男子漢,自己這樣說他會不會覺着傷害了自尊?
“師兄,雖然文師伯不在了,但咱們還是應該像兄弟姐妹一樣,師弟們遇到的困難不應該由你一個人想辦法。”太假了,誰不知道赤輪、香積兩峰間的矛盾。
童黛一時愁得團團轉,問紅箋道:“蕭蕭,你說咱們趁他不在,將這袋東西悄悄放進他的洞府好不好?”
雖然真心覺着這並不是個好主意,紅箋還是站了起來:“走吧,咱們看情形隨機應變。”
再次出發去赤輪峰,童黛想象着衛師兄拿到東西之後處境將大大改善,這於她是極大的動力,故而明顯沒有第一次那麼緊張。
只是等兩人到了那座衛以蓮曾出入過的洞府外邊,童黛突然想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這洞府的主人到底是衛以蓮還是他的大師兄顏康?
衛以蓮匆匆進出,隨後向鍾秀言道他從顏康那裡拿了一對幻珠,不知是否真有其事,若是她冒然進去送東西,卻撞見正在洞府裡養傷的顏師兄……童黛不敢再想下去。
“這有什麼難,咱們就在這附近守着,總有碰上他的時候。到時候你就大大方方上去攔下他,將東西親自交到他手裡。”紅箋從開始就反對童黛這麼偷偷摸摸的。
“可我說什麼呀?”
“這還要人教?直接告訴他你有多麼喜歡他,這些是嫁妝,叫他先收着。”
童黛的臉頓時紅得要滴出血來,聲若蚊蠅:“這怎麼能行?”
雖是如此說,除了在洞府外守株待兔,也實在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衛以蓮一時不出現,童黛的臉色便紅一陣白一陣,顯是內心掙扎,拿不定主意。
結果不知對童黛而言是幸或者不幸,這一天剩下的時間衛以蓮始終沒有出現,等到天黑之後,童黛長長鬆了口氣,自我安慰道:“看樣子今天是遇不到了,遲上幾天也應該沒有關係。”
隔天童黛主動叫了紅箋陪她去繼續等人,經過一晚上的時間考慮,童黛看上去似乎拿定了主意,不再像頭一天那麼六神無主。
但她運氣實在不佳,不知衛以蓮是一直未歸還是怎的,接連三天,始終沒有再次出現。
第三天傍晚,正當兩個姑娘呆在赤輪峰上的時候,整座赤輪峰的靈氣突被一股未知的力量攪動,引得滿山樹木的葉子下雪一樣隨風飄落,不遠處海浪衝天而起,緊跟着一個炸雷劈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