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長青是金丹後期。
紅箋絲毫不擔心會被師父發現。
他洞府裡的那些禁制一看便知二十年未曾改動,紅箋對之爛熟於心,如入無人之境。
聽說那件事過後閆長青幾乎將自己封閉起來,無事很少踏出洞府,紅箋已經做好了悄悄窺見他的準備,但她進去了才發現,洞府裡面竟然沒有人。
閆長青不在,洞府裡空蕩蕩的,他休息的屋子角落裡隨意扔了幾個空酒罈,桌上有酒壺,牀榻上被褥單薄,冷冷清清根本不像住人的地方,更不要說找到一件信物。
紅箋呆立片刻,心中百味雜陳,悄悄又退了出來。
沒有得手,今夜那就是白跑了一趟。可故地重遊,卻叫她生出許多感慨來,既然回來了,總要去看看師祖和大師兄,這麼久了,他們原來的住處也不知有沒有荒廢,或者改做別的用途。
紅箋先去了師祖孫幼公的洞府。
她在心裡暗道:“師祖,我回來了,你的大仇還沒有報,不過我明天就要再度離開丹崖宗了,你放心,此次出去我定會找到一個好的辦法,以便來日幫着陳師弟重振丹崖宗,恢復你和凌宗主那時候的榮光。”
孫幼公的洞府自遠處看黑沉沉的,紅箋在距離洞府不過幾丈遠的暗影裡佇立良久,正準備進去瞧瞧,卻突然感覺到了一絲微弱的靈氣波動。
洞府裡竟然有人!
不知道爲什麼,紅箋第一個念頭便猜到裡面的人應該是師父閆長青。
她暗暗嘆了口氣,悄無聲息進了洞府,師祖的洞府現在全不設防,比閆長青的住處還容易進入,紅箋現在也是金丹高手,再加上“仙霓霞光”,有心接近無心,這種情況下世上還能發現她行藏的不過寥寥數人。這幾人此時也都不在丹崖。
紅箋怕驚動裡面的人,不敢先以神識窺察,一直到距離很近了才發覺此時在師祖洞府中的是兩個人:二師伯霍傳星和師父閆長青。
孫幼公這洞府裡面其實很寬敞,起居的,修煉的。會客的。還有用於煉器煉丹的,他用慣了的物品擺放依舊,只是先前接受徒弟們拜見問安的那間屋子有了些改動。裡面擺放了香案供桌,青煙嫋嫋,供桌上燃着長明燈。
一看就是師父和一衆師伯師叔時常來拜祭。
“師弟,你越是如此固執,心境便會一直受到這些事情的影響,進而變成心魔,阻礙你的修煉。這麼多年你始終沒有更進一步,難道還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嗎?”
“那又如何,師父他老人家元嬰後期大能。金大長老更是堂堂化神,還不一樣爲人所害,到他們那種程度,仍然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
霍傳星如此勸說閆長青顯然不是頭一次,眼見事情過去這麼久了,閆長青心態上仍然沒有什麼起色。他嘆了口氣,道:“天道循環,你切勿如此灰心喪氣,咱們今天來祭拜師父,不就是因爲齊天寶死了嗎?你那徒弟方紅箋說。師父和宗主是符圖宗的人所害,不管齊天寶怎麼死的,終是斷了那戴明池一條手臂,師父他老人家在天之靈也可稍稍告慰。”
閆長青聞言冷笑一聲:“大約也只有咱們晚潮峰的人才會相信那丫頭的話吧。”
紅箋聽着師伯師父提到自己,不由豎起了耳朵,她很想知道他們尤其是師父閆長青究竟會如何看待自己,結果她聽到了,閆長青的口氣中有不滿,有憤恨,但這不滿和憤恨聽上去卻並不像是僅僅針對她,似乎對着所有的人,連他自己也包括在內。
那連番變故對他的影響實在太大了,若是這種心態,怪不得看不到進階的希望。
霍傳星道:“長青,要不你換個環境吧。我沒有大師兄那麼有擔當決斷,看這樣子,穆逢山也不會長久叫晚潮峰維持現狀,到時候,只要不是太過份,我準備學師父當年,退讓求全。咱們這一支,有我留下來守着就夠了,你的修爲還可以往上再升一升,爭取早日結嬰。”
結嬰對於現在的閆長青看上去有些遙不可及,按說應該是叫他非常向往的,他聽了霍傳星這話卻沒有絲毫動容,只是漠然問道:“我還能去哪裡?”
霍傳星猶豫了一下,道:“橋卿他們幾個臨去小瀛洲之前,曾經同我打過招呼,當時我考慮他們處境艱難,幫他們向樂宗主寫過一封信。後來謝師弟也來同我說他要帶着弟子去小瀛洲,說實話那時候我是不大高興的,不過,長青,你這情況和他們又不同,不要想得太多,不行就去小瀛洲散散心吧。”
紅箋心中動了動,霍傳星所說的橋卿,紅箋認得,是大師伯井白溪的得意弟子,大名竇橋卿,大師伯出事的時候這位竇師兄已經是金丹中期的修爲。而謝師叔謝俠真她更是熟悉,這麼說晚潮峰果然去了小瀛洲好些人啊。
閆長青問道:“謝師弟同你還有聯繫?”
紅箋暗中讚了一聲,她從來沒覺着師父閆長青這麼順眼,這也正是她想知道的,若二師伯同師叔他們還時時聯繫,她可不敢貿然上門去投奔,非得改換策略不可。
幸好霍傳星道:“自他們走後,再便沒有消息了,小瀛洲形勢緊張,他們去了始終不是樂宗主的嫡系,總要有些忌諱,他們不送信來,我也不好主動聯絡。”
他等着閆長青拿主意,閆長青卻緩緩搖了搖頭:“我哪也不去,師兄不必爲我操心了。”
霍傳星見他犟脾氣上來,再勸說只會起反作用,只得無奈地嘆了口氣。
閆長青拒絕去小瀛洲,叫紅箋鬆了口氣。她又想起此行的目的,心念微動,暗忖:“我幹嘛非要在師父這一棵樹上吊死,他洞府裡沒有什麼東西好拿,還有二師伯嘛。現在他人在這裡,正是下手的好時候。”
若是來之前,叫她打二師伯這元嬰的主意,她還真有些不敢,不過既然洞府裡沒人,那還有什麼好怕。紅箋運轉着“仙霓霞光”躡手躡腳退出師祖的洞府,直奔二師伯住處。
丹崖宗這些洞府在主人不在的時候,只要裡面沒什麼秘密,很少有人還去設置禁制,實是根本想不到會有誰惦着進去偷東西。
故而紅箋十分順利便溜進了霍傳星的住處,待她轉了一圈,不禁大失所望,二師伯這洞府裡好東西是不少,靈草、靈藥都有,大件的器物也不少,但這些都不合適做爲信物啊。二師伯十分謹慎,能代表他身份的東西,顯然他都隨身帶着呢。
紅箋不敢久呆,她現在腦袋裡轉得飛快,一見此計不通,立刻抽身退出,改而直奔大師伯井白溪的故居。
不過到這時候,她已經是在死馬當做活馬醫了,想也知道大師伯被誣與魔修勾結,被抓起來的時候雖然很突然,不可能收拾自己的住處,但當時肯定已被旁人搜過,便剩下什麼有意義的東西,也肯定早被徒弟們收拾起來了。
事實果然同她想的一般無二,井白溪的住處空蕩蕩的,桌椅牀榻布滿了灰塵,她只是進去一站,放開神識掃了掃便知自己是在浪費時間。
至於謝師叔那裡就更是連去也不必去了,人家是有計劃的離開,該帶的東西肯定都帶走了。這麼說,轉了一圈,還是要回去打閆長青的主意。
洞府裡沒有什麼可拿的,就只能看看他身上、乾坤袋裡。閆長青再是心灰意冷,多年積蓄的家底想敗也敗不光,更何況他也沒那心情,想來都隨身帶着呢。
紅箋全不覺着自己在打着大逆不道的主意,她只想自己怎麼能既順利拿到東西,又不驚動旁人,最好連師父閆長青也不明所以,想追究也無從追起。
師父和二師伯不會在師祖的洞府裡久呆,留給她的時間着實不多,紅箋急着需要她的腦袋趕緊給她想出一個主意來,她一邊趁着夜色遮掩往閆長青的洞府方向疾奔,一邊將手伸進乾坤袋,一樣一樣翻着自己的收藏。
每到有需要的時候,才發覺能派上用場的寶貝真是少啊。紅箋暗暗發誓等離開丹崖宗,一定要想辦法好好充實一下自己的乾坤袋。
妖獸屍體、玉簡、丹藥、幻法蘭……有了,幻法蘭,就是它吧。
紅箋記性很好,方纔她在閆長青的洞府裡看到了不少靈酒,當時她還感慨了一下師父也學會借酒澆愁了,現在不禁想:“這不都是給我準備的嗎?”
剛纔這幾處洞府,她只是進去一站便走,花的時間並不長,等她小心再度摸進閆長青的住處,不由鬆了口氣,暗道:“謝天謝地,這真是太順利了。”閆長青還沒有回來。
紅箋拿出那個裝過靈液的空瓶子,悄悄將師父的靈酒倒了一些進去,酒壺給他原樣放好。紅箋縮在角落裡找了個藏身之處,取出幾株幻法蘭,泡到了酒中。
一切準備好,就差師父閆長青了。
這會兒已經到了半夜,紅箋估計着閆長青很快會回來,果然,過不多時,氣流微動,閆長青回到了自己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