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寶獸”“忽”地一躥,躍下了大坑。
它此時身如磐石,四肢如鋼,一擡前爪,便揚起兩三尺厚的積雪來。
“寶寶獸”“吱吱”叫着,四肢連蹬帶刨,飛快地挖着雪,想將紅箋趕緊找出來。
紅箋被埋雪下,故而無人能感應到此時正有兩道神念逡巡於風雪之間。
“咦?這……怎麼可能?”
“老石龜,行啊,你這怎麼教的?”
“教個屁,那女娃外門強體七年,這小東西跟着耍了七年。我哪知道它怎麼一下子就達到了不破境。這種事情宗門也沒有記載啊。”
“誰會閒着沒事叫‘長耳海蘭獸’遭這樣的大罪。嘖嘖,不知它還能不能繼續進階了。”
“寶寶獸”彷彿不知疲倦,轉眼就挖開了個十丈深的坑,沒有找到紅箋,它毫不猶豫地縱身躍出來,一旁換了個地方重新挖起。
紅箋被活埋的地方總共會有多大,“寶寶獸”挖到第三個坑,只挖到六七丈深,便歡叫一聲,將紅箋自雪窟窿裡扯着腿拖了出來。
紅箋臉色蒼白,臉上沾着斑斑血漬,雖然還有微弱的呼吸,但人已經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任“寶寶獸”怎麼叫怎麼蹭都毫無反應。
那些金色氣刃雖然拿進階後的“寶寶獸”毫無辦法,卻還在不停地傷害着紅箋的身體。
舊創新傷在紅箋身上連成了一片,鮮血在雪地上蜿蜒成河。
“寶寶獸”擡頭衝着蒼茫虛空憤怒地叫了兩聲。那金色氣刃卻不會因爲它的叫聲而消失。
“寶寶獸”無奈,扯着紅箋的腿又將她往一旁拖了拖,背轉身去,用尾巴將她捲起來丟到了後背上。
紅箋本來身體便纖細,又失去這麼多血肉,對“寶寶獸”而言更是覺着渾如無物,它向後稍稍一退,便自坑底一躍而出。尾巴依舊護着紅箋,怕她掉下來,一溜煙向着出口奔去。
出口不足一里,幾乎是轉瞬即到,“寶寶獸”馱着紅箋衝出去,終於將那片充滿殺機的風雪之地甩在了後面。
這一關出來,不再是出現在神殿的迴廊之上,若是紅箋清醒着,便會發覺她和“寶寶獸”正處身於一處偏殿。
由偏殿出去依舊是迴廊。殿上匾額高懸,設着香案,青煙嫋嫋。只是沒有供奉神像神位。
香案上擺放着一個玉盒。玉盒打開,裡面有一顆土黃色的丹藥,正散發着一種刺激眼睛的辛辣氣味。
“寶寶獸”不關心這些,它將紅箋放下來,在旁邊守着挨挨蹭蹭好一會兒仍不見她轉醒,擡起自己的前爪。呲牙用力咬下去。
但“寶寶獸”現在的爪子比以前何止堅硬了百倍,牙齒雖然也變得鋒利許多,咬了半天卻只磨得那層藍色石甲“喀喀”作響,連一丁點的血絲都沒有見着。
“寶寶獸”不得不放棄,圍着紅箋轉了兩圈。目露茫然蹲坐在一旁。
停了一停,它的目光落到了香案上。那顆土黃色的丹藥叫它想起了紅箋曾經往它嘴裡塞過同樣一顆藥丸。
“寶寶獸”起身撲過去,湊上鼻子聞了聞,這丹藥的氣味令它很是嫌棄,不過爲了紅箋,它還是皺着臉將那丹藥自玉盒裡取出來。
不過丹藥怎麼能給紅箋塞到嘴裡呢?
“寶寶獸”想也不想伸出爪子就去掰紅箋的嘴,它剛剛擁有了強體三境的實力,還不怎麼知道控制,幸好紅箋本身比較經摺騰,否則這一下非把她下巴拉下來不可。
丹藥塞進嘴,“寶寶獸”又伸爪子進去捅了捅,直到看着那丹藥滾入紅箋的咽喉才作罷。
剩下的就是等待,“寶寶獸”眼巴巴望着,等待奇蹟發生。
只停了片刻,一層淡黃色的靈霧自紅箋破爛的身體內部涌出來,漸漸將她整個人裹住,露出來的森森白骨在靈霧裡很快覆上了經脈血肉,新生成的肌膚瑩白如玉,透着淡淡的光澤。
“寶寶獸”給紅箋吃下去的乃是小神殿賜予通過風雪境弟子的獎勵,這顆土系丹藥可令受損的肉身快速恢復如常,不要說紅箋只是少了些血肉,便是“寶寶獸”只搶出她半具身體,只要她還一息尚存,強大的藥力便能重續殘軀,給她一個囫圇的身體。
很快的,單從外表看,已經看不出紅箋身上受過傷,不過紅箋還未醒來,丹藥沒有經過慢慢煉化,巨大的能量一下子釋放出來,在修復了她的身體之後,剩下的能量開始重塑她的五臟六腑,連靈根金丹都跟着受益。
紅箋這一覺睡得格外長,其間“寶寶獸”幾次想將她叫起來,無奈怎麼樣紅箋都沒有反應,就像睡死過去一樣。
等紅箋睜開眼睛,藉着神殿裡黯淡的光線,最先看到的是一個十分眼熟的身影。
圓溜溜的大腦袋,長長的雙耳,黑寶石一樣的眼睛,這就像是大了不止一號的“寶寶獸”,只是它的一身藍毛凌亂不說,肌膚表面覆着一層石甲……
紅箋震驚地瞪大眼睛,半撐起身子,看看它,又看看自己身上,試探着叫了聲:“寶寶?”
“寶寶獸”“吱”的一聲歡呼,原地躥起,向她身上撲去。
紅箋登時再無懷疑,她伸開雙臂將“寶寶獸”摟了個滿懷,開心地抱着它滾倒在地上,笑道:“哎喲,小傢伙長這麼大了,哈哈,寶寶你變得好沉,越長越醜哦,不如小時候可愛了。”
她欺負“寶寶獸”聽不懂,嘴裡胡亂取笑着。
果然“寶寶獸”見她高興,根本不理會她說什麼,只管搖着尾巴上來塗口水。
紅箋同“寶寶獸”嬉鬧了一陣,慢慢停下來。
紅箋雖然無法使用《大難經》,但這不妨礙她推測出自己被活埋之後發生的事,她摸着“寶寶獸”身上大片大片的斷毛,不由紅了眼睛,緊緊摟住“寶寶獸”,抵着它的大腦袋,哽咽道:“寶寶,你變醜了我也不嫌棄你,不可愛了我也不嫌棄你……”
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險死還生本來應該高興纔是,紅箋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這麼傷心,她衣不蔽體地坐在地上,死死摟着“寶寶獸”的脖子,哭得像個孩子。
“寶寶獸”傻了眼,它“吱吱”叫了兩聲,又伸出舌頭來舔了舔紅箋的臉。
紅箋一邊哭,一邊手忙腳亂抹着臉上的淚。淚水是鹹的,寶寶不喜歡這種味道。
到這時候紅箋才發覺,不知何時自己的真元已經完全恢復。
紅箋連忙施展“凝水訣”,將自己和“寶寶獸”身上好好清洗了一番,“寶寶獸”愜意地洗了個澡,紅箋也換了件乾淨整潔的衣裳,她向“寶寶獸”道:“寶寶,我們現在去找一找計北好不好?”
真元恢復,身體完全復原,甚至她有一種感覺,此時她的肉身比從前更加強悍。
計北若還活着,並且在努力前往神殿內部的話,他肯定與自己走的不是同一條路。
此時不去找他麻煩更待何時?
紅箋站起身,向着“寶寶獸”張開雙臂:“來,抱抱。”
“寶寶獸”向前一躥,便飛撲到了她懷裡。
紅箋抱着“寶寶獸”,臨去時將這偏殿又好好打量了一番,寶寶不知給她吃了什麼丹藥,這偏殿匾額上題着兩個字,竟是“不破”,自己走到這裡,難道是已經進入了不破境?
想到這裡,她不由地心中一動,低頭往“寶寶獸”身上看去,自己是不是進入不破境未遇攻擊無法判斷,寶寶這一身石甲,金色氣刃斬在上面連點痕跡都不能留下,到十足像是“不破境”的樣子。
這真是一大意外的收穫。
不過對付計北,還是不能叫“寶寶獸”頂在前面,就自己上,量那姓計的也不敢下毒手。
計北和夏不降不同。
只要他還覺着自己有希望進到神殿最後一層,只怕心裡最擔心的不是他走不走得了,而是中途不得不走。
這樣顧慮重重的計北,就算他是元嬰,紅箋對上也不是毫無希望。
關鍵是如何能在中途找到他。
紅箋在蜘蛛網一樣的迴廊裡轉了轉,站定了,以臉頰輕輕磨蹭着“寶寶獸”的長耳朵,道:“寶寶,現在這神殿裡除了我們,還有一個壞人,我們要去打敗他。這裡面的迷宮煩死人了,你運氣好,來指一下路,我跟着走好不好?”
“寶寶獸”癢得縮了縮脖子,不知是否聽懂了紅箋的話,“吱吱”叫着,身子前傾,將一隻前爪伸向前方。
“走這邊麼,好嘞。”紅箋笑道。
如此走了小半個時辰,岔路越來越少,最終只剩下一條筆直往前的路。
紅箋一步踏出,迴廊消失。
紅箋站在原處半晌未動,這又是一道關口,上一關吃足了苦頭,眼前看起來雖然山清水秀,儼然一副世外桃源的模樣,但暗藏的兇險絕不會低於上一關。
要打退堂鼓就在此時,待進去了再想回頭,必定騎虎難下。
若是計北走的路適合強魂,他實力在那裡,很可能已經提前進入眼前這關了。
紅箋深深吸氣,不再猶豫,抱着“寶寶獸”大步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