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箋眼睛緊盯天幕乃是精神高度緊張所至,其實之前在那魔魂穿越天幕的瞬間,她已經感覺到了來自“補天律”的強烈感應,這件仙界的法寶像是要燃燒起來一樣熾熱。
裂縫離閉合還需一段時間,季有云肯定不會甘休,下一個穿越天幕的會是誰?
不管是誰,紅箋都會毫不猶豫地將其釘死在這天幕上。
現在她祈禱的是既然季有云做夢也想不到“補天律”重新出世,滿天神佛保佑,讓季有云真身來吧,只要除掉這禍害,她和石清響流落在魔域也就不用再牽掛道修大陸的親友了。
可惜依季老賊的謹慎,紅箋也知道這種可能真得微乎其微。
沒有時間給她胡思亂想,“補天律”幾乎是瞬間便滾燙起來,上面那些複雜之極的雲紋繚亂而動,法寶尖端上綻放的光芒映亮紅箋的臉和半邊身子,給她沾染上了一層真仙的威嚴。
來了!
紅箋不再遲疑,擡手祭出“補天律”,一道白光筆直沒入縫隙,那附近的天幕隨即劇烈地震盪起來。
縫隙裡露出了半條腿,看衣着正是季有云,但也僅是如此了,隨着天幕震盪,裂縫越來越小,那半條腿直到在亂流中化爲烏有也沒能掙扎得脫,更不用說多露出一點來叫紅箋看清楚。
不大會兒工夫裂縫合上,天幕恢復了原狀,紅箋怔了好一會兒纔回神收起“補天律”,適才這一幕實在太震憾了,正在穿越天幕的人被死死卡住,幾乎是瞬間便被疾速震顫的亂流撕成碎片。
由衣着和堅持的時間判斷,死的是季有云的化神分身。
石清響“嘖嘖”兩聲,由衷讚道:“真厲害啊。”
紅箋笑了笑,撫摸着手中恢復冰冷的“補天律”,沒能趁機殺死季有云的遺憾被她瞬間拋到腦後,道:“確實厲害。怪不得沒有魔修化神敢擅自穿越天幕。有這寶貝,想來借季有云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再打天幕的主意了。”
兩人沉默片刻,一齊笑道:“真想看看季老賊剛纔是個什麼表情。”
季有云是個什麼表情?在化神分身剛被卡住的時候。他完全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
還未到裂縫合攏的時候,化神分身甚至半條腿已經踏入魔域,怎麼會突然動不了了?
卡在天幕上只有死路一條,季有云動念欲將那分身收回來細看究竟,但是沒有成功,這時候,他才突然如被一盆極度深寒的冰水兜頭淋下。
只有一個可能,天幕那邊被人搞了鬼,被誰?適才逃過去的兩個小賊,拿什麼搞的鬼?法寶。什麼法寶?世上唯一一件,商傾醉的“補天律”。
再聯想到適才那天外飛仙般的一招“心劍”,他哪裡還不知道兩個小賊銷聲匿跡二十年,竟是得老天眷顧,進入了商傾醉的墓穴。
化神分身一大半還在道修大陸這邊。季有云眼睜睜看着另一個自己被狂暴的亂流撕碎,修爲隨之降下去一截。
這不是他損失的第一個分身,但之前那一個是他爲了除掉戴明池特意送出去的,季有云盯着先前裂縫所在的位置久久未動,神情凝重,好似隔着神秘莫測的天幕能看到對面的兩個小賊。
半蛇人不敢吭聲,他不知道季有云此時心中涌動的是濃濃的後怕。
那一對年輕的男女正以叫他驚恐的速度飛快成長。這兩人就像自己命中註定的剋星一樣,從最初就開始不停地給他搗亂,破壞他的計劃,對他造成的威脅也越來越大,這次竟然到了若不是他謹慎,真會陰溝裡翻船丟掉性命的地步。
後怕完了。季有云覺着一陣心煩意亂,怎麼辦?有兩個小賊帶着“補天律”守在天幕那邊,他要安然穿越天幕,就成了一件異常困難的事。
按下季有云在道修大陸這邊望着天幕興嘆不表,單說流落到魔域的紅箋和石清響二人。
天幕恢復原狀。季有云過不來的同時,也斬斷了兩人返回道修大陸的退路。
紅箋收起“補天律”,終於有空打量四周,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第一次來到魔域的紅箋感覺天空陰沉沉的,太陽很高,沒什麼熱度,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同樣臨近天幕,這裡的海水似乎也比道修大陸要渾濁一些。
她吐了吐舌頭,面露歉意:“咱倆沒分開,可也一時回不去了,你的魂魄……等我再想想,看有沒有辦法。”
石清響握住了她的手,溫言道:“別急,即來之則安之,大不了我們練到化神再回去。”他先前自紅箋口中聽說過自己曾來魔域的事,左右四顧,凝神想了想,遺憾地道:“這邊許多事我還隱約有點印象,只是仔細去想卻又不知是些什麼,影影綽綽就像做夢一樣,可惜了。”
若他可以記起以前的事,應該會對眼下二人的處境提供很多便利吧。
紅箋暗自嘆了口氣,這時候再說給石清響尋找魂魄,無異於自尋煩惱,她只得先放下這事,靠在石清響身邊,含笑寬慰他道:“放心吧,我可是元嬰中期的大能來着,闖蕩區區魔域還不是易如反掌?”
石清響笑道:“是,大能你要小心,別叫這邊的人發現你會‘心劍’。”
紅箋“嘖嘖”兩聲,着實對此時的石清響有些刮目相看。這小子,天生心眼就比別人多不少,成長得真快啊。
魔修們修煉的速度快,這魔域肯定藏龍臥虎,可不管是哪方勢力,絕不會對降下天幕的商傾醉心存好感,一旦自己身懷“心劍”的秘密流傳出去,只怕立刻就會成爲全大陸追殺的對象。
被整個大陸的修士追殺,必定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紅箋笑嘻嘻地將手按在石清響的脖子比劃了一下,意爲自己到時定會記得殺人滅口。
天幕這裡放眼一片空寂,接觸不到更多訊息,紅箋懷着幾分好奇,徵詢石清響的意見:“給個建議,咱們往哪個方向去?”
“不知道啊,先走着再說。”
石清響話音未落,紅箋突然笑容一凝,有不速之客接近。
說是不速之客,卻也是老相識。
奄奄一息的魔魂沒有走遠,兜了個圈子沒有找到安身之處,正覺走投無路,突然發現天幕這邊形勢有變,穿越到魔域這邊的不是季有云,而是適才幫它逃命的“陰陽蠱花鏡”。
它不認得這法寶,但由於鏡中魔修的存在,叫它覺着很是親近,宛如干渴將死的旅人突然發現了汩汩清泉,魔魂掉頭來就這救命稻草。
黑色旋風轉眼刮至,在“陰陽蠱花鏡”前面停了下來,充滿了試探之意。
紅箋不明所以地向石清響瞧去,道:“它什麼意思?”
石清響早忘了自己當年是怎麼與這東西溝通的,皺着眉道:“它都過來魔域了,不去找天魔宗的人,盯着咱們幹什麼?難不成還想打一場?”
紅箋覺着不像:“看它有氣無力的樣子,不會那麼想不開吧,再說它的自由還是你放的。我出去看看。”
紅箋飄身出了“陰陽蠱花鏡”的空間,立在虛空,警惕地望着那縷魔魂。
那縷魔魂感受到對方的力量似乎不弱,一時不敢貿然上前,雙方陷入僵持。
如此對峙紅箋自是不怕,魔魂卻經受不起時間的流逝,在這種對峙中紅箋運轉了《大難經》,她依稀覺着對方的情緒異常激盪,忽而兇狠,忽而卑微,叫人摸不清頭緒,魔魂這種異類千萬年來受人供奉,魔文限制了它與外界溝通的能力,比起來竟連上古靈泉都不如。
此時石清響也出了“陰陽蠱花鏡”,站到紅箋身邊。
在那魔魂眼中,所有未曾供奉過它的人類修士都長得差不多,但石清響絕對是個例外。雖然相隔這麼久未見,石清響身上的氣息又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它還是立刻將這個打過數次交道的年輕人認了出來。
故而它幾乎是立刻就掉頭向着“陰陽蠱花鏡”撲去。
一蓬灰色煙霧在法寶四周散開,魔魂在海面上消失不見。
“咦?”紅箋驚疑出聲,“陰陽蠱花鏡”的陰陽兩鏡合爲一件法寶,相互之間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一方有異,另一方頓時便感覺到了。那魔魂竟是一頭扎進了石清響煉化的陽鏡裡。
陰鏡之中的器靈經過這二十年已逐漸馴服,加上紅箋和石清響心念相通,這“陰陽蠱花鏡”對二人而言實是一件難得合用的法寶,紅箋本想靠着它足以在魔域隨意來去,如今魔魂來投,到是給這計劃又生出了許多未知的變數。
它只是暫時虛弱,魔域裡對它而言估計大補之物多得是,若能遇上合適的機緣,估計用不多久就能恢復往日實力,甚至變得更強。
石清響也嚇了一跳:“這傢伙什麼意思?賴上我了?”
“看起來是,它到相信你。”魔魂選擇寄居已被煉化的法寶,它自身也要承擔很大的風險。
石清響想了一下也便釋然:“那隨它去吧,咱們先到處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