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名說跑就跑,破裂的虛空之中登時便只剩下了殷正真和紅箋這邊的三個人。
他這麼不講義氣,紅箋很想知道殷大宗主此時做何想法,現在殷正真已經顧不得找她麻煩,兩下休戰,想的都是快些逃命。
只有石清響,彷彿不知道死神將至,仍在心無旁騖地施法,不停催動着血環試圖收服那魔魂。
因爲紅箋同他說,其它的不用管,所以哪怕天塌地陷乾坤倒懸,他眼裡也只有這一件事。
挨挨擠擠的魔物飛躥逃命,即使阻礙了施法也是無意識撞上去,不會再去撕扯那個血環,魔魂有它自己的意識,此時看上去有些倉皇。
紅箋面容冷肅,做主封閉了“陰陽蠱花鏡”和“天魔聖足”,一條不受控制的魔魂,她不再給它隨意寄居的機會,要麼一拍兩散各逃各的,要麼它就此屈服,從今而後爲己方所用。
隨手做了這個,紅箋回到“陰陽蠱花鏡”的空間。
因爲虛空破裂,此時衆人所處的空間也開始出現錯亂,忽而變大忽而又被擠壓至很小,姜夕月意識到大事不妙,匆忙叫道:“快跟上他!”
姜夕月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殷正真!
此時接連幾道金蛇劃破漆黑夜空,又粗又長,蜿蜒到了三人眼前,虛空錯了一下位置,圍攏在近處的鬼怪瞬間就有幾隻被拖了進去,紅箋這才知道原來這些鬼怪也是可以出聲的,它們被拖走時發出“嘶嘶”低嘯,巨大的黑影拉得很長,叫人徹骨生寒。
隨着那金蛇帶起的大片火花熄滅,殷正真在他們眼中已經只剩下一個背影。逃得好快!
姜夕月高喊“跟上他”,是因爲他深知自己這位前宗主精通空間法則,在這個破碎的虛空,他們若是緊緊跟上這位大能。說不定還逃得出去。
亂流肆虐,“陰陽蠱花鏡”在這裡做不到輕鬆一去數裡之遙,紅箋微微眯了下眼睛,彷彿這樣就能看真切殷正真逃走的那條生路。
“陰陽蠱花鏡”搖晃了一下。自原來的位置消失,隨即出現在十餘丈外,受湍急的氣流影響,陰陽兩鏡連接處突然發出一連串仿如爆豆般的輕響。
紅箋暗叫:“糟糕!”受外界擠壓,“陰陽蠱花鏡”的空間行將崩潰,而三人一旦暴露在深淵的亂流中,自己和石清響因爲不破境還能撐上一時半刻,姜夕月卻經受不住陰氣的侵襲。
不容她多想,三人所呆空間驟然縮小至只他們三個再加寶寶獸都覺着擁擠的地步,寶寶獸發出一聲驚叫。姜夕月呼吸急促,竟似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一道乳白色的光芒自紅箋身上亮起,這光並不刺眼,卻堪堪撐住了護着三人的這個狹小空間。
是“補天律”!這件被紅箋煉化的仙界異寶於千鈞一髮之際力挽狂瀾。使得“陰陽蠱花鏡”逃離了毀壞的下場。
石清響喜道:“成了!”
一團黑影疾撲而來,好似慌不擇路,一頭撞入“陰陽蠱花鏡”,正是那條魔魂。
“補天律”柔和的光芒映照下,魔魂圍繞石清響的身體在不停轉着圈,它能突破紅箋設下的障礙進來“陰陽蠱花鏡”,就說明它與法寶的主人建立起了某種聯繫。
石清響施法成功。這條魔魂終於被他收服,它此時不停圍着石清響轉,乃是想等他給自己安排個去處。
這半天紅箋催動“陰陽蠱花鏡”追着殷正真已經逃出去不短的距離,魔魂再不來降,她就只能將其丟棄在這裡。她估計着石清響收服了魔魂之後仍要將它安置在“天魔聖足”裡,如此也算這一趟有了不小的收穫。
紅箋正做如此想法。突覺體內“補天律”猛地跳了一下,緊跟着剛剛穩定下來的空間波瀾陡生。
一道道氣流改變了先前的方向匯聚而來,這些靈氣有原本屬於“補天律”控制的,也有來自外邊深淵的,瞬間它們便匯聚到一起。如同龍捲風一樣裹住了“陰陽蠱花鏡”。
隨着大量靈氣貫注下來,紅箋登時醒悟,面露驚詫之色望向一旁的石清響。
這個時候,在這個極度兇險的地方,石清響竟有機緣克服了先前失去魂魄帶來的缺憾,他要再度結嬰了。
這是好事,可也帶來了前所未有的風險。
虛空已然破碎,本已經很難尋找出此間的規律逃生,再加上石清響結嬰勢必引起靈氣風暴,誰都沒有辦法估計到下一刻這深淵會變成什麼樣子。
石清響拿着“天魔聖足”的手抖了抖,臉上不由地露出了踟躇之色。
即使是以他那不怎麼豐富的經驗,也能判斷出這實在不是結嬰的好時機,不然就放棄了吧,先離開這裡,結嬰以後總還有機會。
便不通過“陰陽蠱花鏡”去感應,紅箋也猜得到石清響正在做着什麼取捨,畢竟二人相處這麼多年,她守着石清響從懵懵懂懂恢復到如今這個樣子,對他最瞭解不過。可她更知道石清響這二次結嬰的機會來得多麼不易。
他們在商傾醉的墓穴外邊整整修煉了二十年,紅箋晉升到元嬰中期,而石清響的修爲卻幾乎停滯不前,機緣總是同風險相依相伴,也許正因爲眼下這麼危險,他纔有了結嬰的可能。
錯過這一次,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
未等石清響做出放棄的決定,一旁紅箋已斬釘截鐵替他拿了主意:“全力結嬰,剩下的你別管,交給我!”
不知道爲什麼,只聽到紅箋這句話,石清響便覺着焦躁的心緒一下子沉靜下來,他合上眼睛,似乎真就和紛擾混亂的外界徹底隔離開,將一切,連同自己的生死,全都交給她了。
這時候,已經來不及再有太多交流,紅箋甚至沒有時間同一旁嚇呆了的姜夕月解釋,她擡手祭出了一張“大造化符”。
這東西所剩無幾,但也只能先顧眼前。
紅箋感覺得到,就在並不遙遠的地方,甚至就在十餘丈外,到處是坍塌的虛空,這是一個將要徹底毀滅的世界。
若非“補天律”,他們眼前的這一小方天地也無法保住。
外邊是劇烈翻涌的黑潮,根本看不到方向,更不用說找尋殷正真。姜夕月今天受了太多驚嚇,刺激過頭這會兒反到冷靜下來,他怕驚擾到石清響結嬰,悄聲道:“怎麼辦?”
虛空越塌越快,很快就要輪到這裡了,也許下一刻,他們三人連同這“陰陽蠱花鏡”就會被捲走,留下必死無疑,可逃命的話要往哪個方向逃?
“賭運氣吧。”紅箋說完,毫不猶豫抱過了寶寶獸:“寶寶,你來指路,咱們衝出去!”
姜夕月聞言一口氣沒提上來,引起了一陣劇烈的咳嗽,可叫他沒想到的是那隻寶寶獸真就擡起前爪“吱吱”指了個方向,跟着空間一陣輕微的搖動,顯是紅箋施法離開了原先的位置,姜夕月心頭砰砰而跳,不管怎樣,他們沒有被撕裂,還都活着。
就見寶寶獸東一下西一下隨手指引,“大造化符”閃爍着法陣的光華,紅箋全力催動“陰陽蠱花鏡”在亂流中掙扎翻滾,奪路而逃。
在他們身後,濃重的劫雲與亂流交雜,像巨大的怪獸緊緊咬住不放,轟隆隆的悶雷聲忽遠忽近,整片整片的虛空隨之塌陷。
稍有差遲,便是萬劫不復。
姜夕月明明什麼也沒做,偏覺渾身說不出得疲憊,索性坐在一旁,瞪眼呆呆望着紅箋,盤算着他們一行在這場浩劫中還能堅持多久。
空間如此錯亂,即使是紅箋也不知道他們逃到了什麼地方,距離逃出深淵是近了還是越發遠了。
不知過了多久,“大造化符”早已失效,紅箋覺着聚集起來的劫雲逐漸少了許多,身後似乎也沒有那麼大的動靜,石清響再次結嬰竟似未遇心魔,速度比她預想的要快許多,這眼瞅着就要結束了。
姜夕月也意識到這點,長長舒了口氣,喃喃道:“我的個天,真像做了場惡夢。”
他覺着若不是石清響湊巧結嬰,便不會引起這麼大變故,而這都給紅箋堅持下來了,看樣子他們三個還真有可能就此逃出生天。
最後的靈氣形成漩渦猛然倒灌,“陰陽蠱花鏡”劇烈搖動,紅箋撐到這會兒有些脫力,“補天律”脫體而出,姜夕月感覺到驚人的熱浪撲面而來,一時間這杆長筆樣的法寶發出奪目的光華。
石清響睜開了眼睛,衝紅箋笑道:“好了。陽鏡交還我控制吧。”
紅箋抽暇打量了一下他,關切地道:“不需穩定境界?”
“嗯,不需。”這能力對石清響而言既新鮮,又有種久違了的感覺。不知爲何,晉階元嬰使得他渾身一陣輕鬆,好像自心底搬走了一塊大石,石清響不想追究自己爲什麼會如此,現在處境仍然兇險,先逃出去再說。
先前厲名的做法給了他啓發,石清響心念一動,“天魔聖足”便穿到了他雙腳之上,他清叱一聲“走”,瞬間“陰陽蠱花鏡”便移動出去不知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