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乍聞噩耗,紅箋只覺腦袋裡“嗡嗡”作響。
在她的印象裡三大化神一直和和氣氣,還聯手將一批年輕人送去了“天幕”那一邊,既然送去了,必然還要同樣聯手再將人接回來,這麼一想,紅箋便覺着金大長老肯定對刑無涯也是全無防備,不然就算刑無涯實力稍強,也不會連逃都逃不掉。
金東樓是整個大陸資歷最老的化神,是丹崖宗的依仗,他這一死,影響可太大了。
紅箋悄悄打量師祖,孫幼公臉上看不出多少悲忿,他的情緒更多的還是焦慮和急躁。
方纔師祖沒有貿然出手,他這麼着急,顧不得難過金大長老的死,是怕刑無涯追上來,這個消息無法及時傳回宗門吧。紅箋暗自揣測孫幼公的想法,心中驀地涌起了一陣感激:“到這時候了,師祖竟沒有將我丟下。”
留在島上,必是死路一條,這種危急關頭,孫幼公卻不忘將她這個累贅帶在身邊,帶給紅箋的震動遠比他平時給予的關心愛護要大得多。
幾隻黑色大鳥尾翼冒着滾滾青煙自後面疾飛追至,流星一般在二人身前墜落,同時一個虛幻的人影自其中一隻大鳥身上顯現,浮在空中,看那模糊的面目正是刑無涯。
只聽那化身厲聲喝道:“落!”擡手一道金光向二人打來。
孫幼公見勢駕着飛行法寶猛一個起落,避開鋒芒,兩手快速打出幾道複雜之極的法訣,嗔目大喝一聲,一股白色氣浪自他兩掌間噴涌而出,與金光撞在了一起。
紅箋只覺着坐下的飛行法寶劇烈震顫,好似馬上就要四分五裂。氣流太強,她睜不開眼睛,耳聽刑無涯的聲音“哈哈”一笑,道:“待我收拾了金東樓的寶貝再來陪你們玩,跑什麼跑,跑得了和尚還跑得了廟嗎?”
說話間孫幼公穩定了局勢,海面上那個虛幻的人影漸漸變淡,最終消散在空中。
孫幼公幾不可聞地鬆了口氣,但他飛行的速度卻不敢減慢,抽暇掃了紅箋一眼。不由吃了一驚。
方纔他全力應對刑無涯那元神化身的一擊,沒顧得上分心照應這小徒孫,紅箋此時面色慘白。口鼻冒血,雖是人還清醒着勉強打坐,看她兩隻手卻死死抓緊,青筋暴起多高,顯是受到了波及傷得不輕。正十分痛苦。
但這個時候孫幼公可沒有空爲她細心診治,只匆匆給她施展了一個療傷的水系法術,又取出顆丹藥給她塞在口中。
紅箋的身體在抖個不停,前後兩顆“月華丹”已經補救不了她神識所受的巨大創傷,若不是她一直在運轉那個神秘功法,而她神識之強又遠超修爲。剛纔刑無涯和孫幼公這交手的一下便足以將她活活震死。
孫幼公擔心地望了她一眼,風馳電掣向丹崖宗方向飛去。
師叔金東樓一死,他煉化的法寶必定飛濺得方圓百里到處都是。上千年的積蓄,難怪刑無涯不肯放過,但這又能拖住他多久,一旦真身追上來,孫幼公自忖自己肯定會瞬間死得灰都不剩。
必須趕緊把這個噩耗告之師弟凌虛子。至於下一步集丹崖宗舉宗之力能不能對抗得了刑無涯,那就是凌虛子這個一宗之主應該操心的事情了。
孫幼公正這麼想着。卻突然聽到西南方向“啪”的一聲脆響,他心中一凜,循聲望去,卻見一顆冰彈疾速升起,升到高空時突然煙花一樣四下散開,就像在天際紅霞中炸開了一朵銀白色的花,煞是奪目。
這是冰系的一個小法術,也是師弟凌虛子常用的聯繫信號。想是自己急匆匆飛過,被凌虛子發現了。孫幼公不及多想凌虛子這時候分明應該留在宗門主持開放秘境的事,怎麼來了無盡海,連忙空中掉轉方向,向他飛去。
凌虛子也在趕路。他身邊跟了三個修士,孫幼公離遠一眼掃過,見其中兩個元嬰期的自己認得,乃是符圖宗的元必簡和齊天寶,另一個金丹期的看着面生。
符圖宗?孫幼公突地一閃念,駭然傳音:“宗主,小心!”
凌虛子此番是突然接到師叔金東樓傳訊,說是先前送到魔境的幾個弟子完成了任務,就要返回,這次需得他到場幫個小忙,戴明池打發了門人來接他前往,叫他見到人後馬上出發。凌虛子不疑有它,他是認得元必簡和齊天寶的,兩人一說他便跟着出了海。適才看到師兄慌里慌張自一旁飛過,竟然未注意到自己一行,大感奇怪,是以將人叫住一問。
誰料孫幼公一見面二句不說先示警,凌虛子放開神識亦未察覺孫幼公身後有什麼東西追擊,有些莫名,奇道:“怎麼了?”
孫幼公掂量了一下形勢,只要刑無涯和戴明池不出現,他和凌虛子二人聯手,足以應付眼前局面,連忙繼續以法術傳聲,三兩句將師叔已經殞落的噩耗告知了凌虛子。
凌虛子駭然變色,他不是傻子,登時意識到符圖宗的人來接他只怕是個圈套,若不是師兄正好帶着小徒孫在師叔出事的附近歷練,自己便會自己送羊入虎口了。
這筆賬以後再算,當務之極是趕緊回宗門,將護宗大陣打開,再將刑無涯和符圖宗的陰謀昭告天下。他這麼一想腳下便毫不遲疑,撇了符圖宗三人迎向孫幼公。
一旁的元必簡卻身形一動將他攔下,齊天寶斂了笑容:“看孫峰主這麼狼狽,想是帶了壞消息給凌宗主。本來我們三個不打算動手,既然出了意外,只得自不量力一下,領教領教凌宗主的積素經。”
撕破臉了。凌虛子雖然直到此刻還不清楚丹崖宗哪裡得罪了那兩個化神,但眼前這三人只是戴明池的嘍囉,凌虛子並不打算和他們多言,他只是心中詫異了一下:“只憑他三人,如何敢放狂言留下我和師兄?”
此時那個臉生的金丹修士上前一步,身上符籙的光芒一閃,登時涌起一股極強的氣勢。元嬰,還是一位元嬰圓滿的大修士,這人除去了僞裝,只往那裡一站就隱隱有一股鋒芒畢露的銳氣,不聲不響,擡手向凌虛子一掌拍出。
凌虛子亦是元嬰圓滿,修的又是頂級法術,放眼天下除了幾個化神還真未將誰放在眼裡,他施展出積素經,四下空氣驟冷,白霜素練席捲敵人。
孫幼公早知道那元、齊二人一個金靈根一個土靈根,又都是同自己一樣的元嬰後期,料定只憑他兩個絕不是凌虛子的對手,此時瞧着這藏頭露尾的金靈根元嬰出手,不知爲何竟隱隱有些不安,他見紅箋那麼嚴重的傷勢硬撐了下來,此時又受宗主的積素經影響,身上水汽盡數結成了霜,雪白的肌膚上青筋凸現,心中一閃念:“竟有破而後立的築基之勢,怎麼趕在了這個時候……”
齊天寶嘴上說得雖然硬氣,對上大名鼎鼎的積素經亦不敢大意,他拼了命快速施法,一道道土牆在水面上憑空立起,試圖護住己方三人,元必簡趁機打出一道符籙,與那臉生的修士各出一掌,兩道金系法力落在符籙上,符籙登時金光大作。
孫幼公暗叫“不好”,他此時再也顧不上照應紅箋,擡手將她向着戰團之外遠遠拋去,道:“快逃!”至於紅箋能不能真的逃掉他實是無力再管,回手收起飛行法寶,盡起全身法力向着那符籙打去。
一道刺眼的金光照亮夕陽將落的海面,像海中又升起了一個太陽。
紅箋身不能動,意識卻很清醒,她騰雲駕霧飛出去之際陡覺背後火辣辣得疼,像是皮肉被烈日炙傷,耳聽遠遠的師祖駭然叫了一聲:“心劍!”緊接着她人便“撲通”一聲掉落到冰冷的海水裡,砸起一大片水花,連頭都沒冒,向着海底沉了下去。
痛感漸漸麻木,海水緩衝了她的下沉之勢,紅箋保持着打坐的姿勢在水中隨着大潮沉沉浮浮。
身體裡不知由何而來的一股強橫能量在經脈中亂躥,衝擊着識海和經絡。水真元被層層擠壓,靈根也產生了巨大的變化,像一棵小樹苗瞬間長成參天大樹,千萬條根系與經絡在快速地融合。
這,就是在築基嗎?與她在夢境中的感覺頗不相同,果然那回是自己心魔造成的想當然麼?
目前這種情形下,她竟然突破壁壘開始築基了,紅箋心裡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
她閉住了呼吸隨波逐流,整個築基的過程無暇睜眼它顧,不知過去的時間是短是長,紅箋突覺體內不受控制的那股力量消失無形,明明是在水下閉着眼睛,她卻覺着一下子像開了天眼,周圍百丈內豁然開朗,繼而身輕神爽,她在水下張開雙臂,猛然向下疾揮,身體已如驕龍一般破水而出。
人在半空,紅箋用力甩了甩長髮和衣衫上的水,道基築就,接下來又該何去何從?
宗主和師祖正在迎敵,不知勝負如何?師祖將她丟出去戰局之時那聲帶着驚恐的喊聲還猶在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