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二 以後就拜託你了
次日,蘇嶽剛到美術樓的辦公室裡,他看着開闊視野的靠窗位置,桌上還貼心的放了一盆仙人球,他的目光柔和了點兒,對身後的人說:“東西就放這兒吧。”
這個窗口,可以直接看到攝影系的教學樓正門,此時學生陸陸續續地去上早自習,來往的人都年輕有朝氣,蘇嶽看着那些模糊的身影,思緒回到了很久以前。以前他畫畫的教室,也可以直接看到許綰每天上下課的路程。
許綰來到辦公室之前,心裡還很忐忑,等真的見到蘇嶽的那一刻,她反而平靜了很多,五年來的痛苦一瞬煙消雲散,她從來沒恨過蘇嶽,她一直愛着他,愛到骨血裡。
可她怕蘇嶽,直至今日她還記得蘇嶽離開後就再也沒回來前,雙手是掐在她脖子上的。
許綰看見蘇嶽了,他穿着白襯衫,黑色的褲子,椅子旁邊靠着柺杖,側過臉背對着她。
許綰握緊手中的材料,深吸一口氣,朝那邊走去,靠近蘇嶽時,窗外吹過一陣風,帶着蘇嶽身上特有的甜香味,夾雜着淡淡的薄荷香,傳入許綰的鼻腔。
他還噴着曾經噴過的香水,那一刻,許綰覺得呼吸困難,她乾咳一聲,讓蘇嶽回頭。
入眼不是蘇嶽的驚訝,他反而很平靜,目光散亂,似乎在抓住什麼東西,他站了起來,沒有去拿柺杖,對許綰微微一笑,笑得溫柔美好,他輕聲細語地開口:“你來啦。”
許綰的手在顫抖,她沒想過他們再一次碰面,會這樣寧和,許綰伸出手,接住蘇嶽停頓在半空中的手,手心傳達着彼此的溫度,她說:“蘇教授,早上好,以後就拜託你了。”
話音剛落,蘇嶽便像觸電一般縮回手,帶着不可置信與恐懼,往後退了好幾步,腳下不穩,跌坐在椅子上,他的表情,像是碰見了鬼似的,臉色瞬間刷白。
許綰抿了抿嘴,將資料放在蘇嶽的桌上,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口氣平緩,她說:“資料我放在這兒了,學生的檔案我帶回去幫你整理。”
蘇嶽看着許綰一連串流利的動作,大腦嗡的一聲響,五年前大雨磅礴的那個夜晚,他撕心裂肺的哭嚎不斷徘徊,他記得那雙僵硬的手,被大火燒得乾枯瘦弱,他也記得那手上的手鐲,在一片漆黑中那麼顯眼。
蘇嶽的聲音沙啞,面對着熟悉的臉孔,試探性地喊了一聲:“許綰?”
許綰收拾東西的手微頓,隨後整理好了心態,擡起頭,回蘇嶽一個笑容,問:“什麼事?”
蘇嶽扶住桌邊,徹底說不出話來,他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很難看,像是哭一般,眉頭緊皺,鼻翼收縮,就連眼眶都泛紅了,他劇烈地咳嗽,慌亂地從桌上找到藥瓶,倒了幾粒放在手心,擡頭便吞了下去。
許綰將學生檔案拿好,相比蘇嶽的慌亂,她更加沉着淡定,她說:“既然沒什麼事那我就先回去了。”微微鞠了一躬,許綰轉身,離開蘇嶽的辦公室。
離開的那剎那,她似乎聽見蘇嶽在自言自語,可她不敢回頭,抿着嘴,不敢張口,腳步較快,遠離讓人窒息的房間。
蘇嶽看着許綰的背影,擡起手,手心似乎還有她的溫度,蘇嶽苦笑,不可置信地進手握緊,貼近左胸膛,閉上眼睛,喃喃道:“她還活着……她竟然還活着……”
一刻鐘後,蘇嶽才吐出一口氣,拿起桌上的電話,看着裡面衆多聯繫方式,撥通其中一個,手心握緊,等到另一邊接通之後,才只喂了一聲,蘇嶽便拋開所有的理智與修養,對着手機咆哮:“鄭大和,我艹你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