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十里,紅妝十里。
盛豐四年,銘王爺容銘請旨賜婚,迎娶丞相小女王佩雪。皇上準旨,兩人兩月後完婚。
上官酌看着那刺目的大紅色,竟毫無知覺。待下聘的隊伍完全消失、待看熱鬧的人羣散去,看着路人異樣的目光,上官酌纔回過神來,下意識去摸摸自己的臉,出乎意料地,指尖一片冰涼。
看着指尖的晶瑩,上官酌驀然笑了起來,笑自己傻。哭了,自己竟然都不知道。
就像傷了,自己竟然還是不肯回頭。
容鉉給她一枚可以隨意進出宮中的令牌,一日閒來無事,上官酌便進宮去。可未曾想到,竟會在去棲宸殿的路上遇到王佩雪和王映雪。王映雪是皇妃,丞相的二女兒,現今頗得聖寵。
上官酌屈膝,“民女上官酌參見映妃娘娘。”
王映雪上上下下打量她一遭,聽棲宸殿的宮女說最近皇上經常召見一個名叫上官酌的女子。她私下讓人查過,這上官酌是御用酒商上官慕的二女兒。從小就深居簡出,是以她從未見過她。哼,一個賣酒的下賤人也敢跟她爭,不自量力。心裡滿是鄙夷,但臉上仍是一副賢惠不已的樣子,“原來是上官家的小姐,平身吧。”
“謝娘娘。”不知爲何,上官酌覺得王映雪的語氣不善。可是自己與她從未有過怨結啊。站直身體,上官酌看了一眼王佩雪,點點頭示意。對方也禮貌地還禮。
“今日進宮所爲何事?”
“民女奉旨進宮,還不知皇上有何吩咐。”上官酌鎮定道。
“哦,是嘛。”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上官酌只覺得寒意逼人。
王映雪慢條斯理地朝她走了過來,仔細地打量着她。上官酌不由屏住呼吸。王映雪先是在她面前站定,然後步履款款地向她身旁走去。忽然——
“啊——”王映雪像是被什麼絆了一下,摔倒在地。上官酌反應過來想去抓她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眼看着她摔倒。
“娘娘!”
“姐姐!”一羣人朝這邊涌了過來,上官酌被擠到一邊。
王映雪被扶了起來,剛剛站好,就恨恨地指着上官酌,厲聲道:“來人啊,這刁民蓄意謀害本宮,趕緊給本宮把她拿下。”
“……”上官酌根本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但聽到“謀害“兩字,一下明白過來。看着向自己撲來的幾個宮人,下意識的往後退。
“娘娘怕是冤枉民女了。”強作鎮定道。
“還敢狡辯!”王映雪氣急敗壞,疾步走了過來。剛到上官酌面前,手順勢一揚,眼見就要打下來。
“啪!”響亮的一記耳光。四下皆靜。上官酌看着捂着臉震驚不已的王映雪,自己也像是被嚇到了,不自覺地後退一步。
她只是……只是因爲王映雪的舉動喚起了她記憶裡最不堪的那部分,所以就下意識的反擊……她沒想……
震驚過後就是滔天的怒火,“你……你竟敢欺辱本宮!來人啊,給本宮把她的手指一根根夾斷,拿去喂狗!”
大內侍衛的身手遠在她之上。上官酌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手被強迫着放進那陰森的夾棍中。不知爲何,她忽然想到了小白,又忽然擡頭看了一直沉默的王佩雪一眼。後者目光閃躲,避開她的視線。
忽然,“啊——”鑽心的疼像細密的針腳撲面而來,上官酌不由尖叫出聲。不經意間看到王映雪得意的笑,上官酌用盡全身力氣壓下了自己所有呼痛的聲音。
嘴裡漸漸染上血腥味,慢慢地她覺得有什麼東西溢出嘴角,順着下巴緩緩滑落。視線漸漸模糊,看看自己的雙手,除了一片血紅什麼也看不清。
“你們在做什麼?!”王家姐妹聞聲望去,王映雪一笑,“銘王爺。”而王佩雪則是一臉慘白。
“都給本王滾開!”容銘不理會她們,直奔到上官酌身邊,一把揮開行刑的宮人。看她滿嘴是血,臉色沉得滴得出水。“張嘴!把嘴巴張開!”雖是命令,裡面卻有掩飾不住的擔憂和憤怒。
上官酌只覺得好吵,她現在就像好好睡一覺。可是不知道爲什麼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容銘發覺她渾身顫抖得厲害,薄脣不由緊抿。一隻手用力地捏住她的臉側,逼迫她把嘴張開,然後乾脆利落地把自己的手掌塞了進去。手上立馬傳來鑽心的痛,眉宇微微一縮,接着把一塊團成一個球的錦帕塞了進去,代替自己的手掌。看她的傷勢嚴重,毫不顧忌自己鮮血直流的手掌,抱起她就準備離開。
“王爺這是?”王映雪甚是不解,隱有不滿。
容銘掃了她一眼,還不忘旁邊的王佩雪,只是道:“好。好得很。”那咬牙切齒的意味清楚明白,王家姐妹聞言都不由一僵。
容銘再不跟他們廢話,抱着上官酌就往外走。
一隻會反撲過度的獅子,必定是深嘗過苦痛的獅子。正因爲深知那份苦痛的沉重,纔會拼命想要保護自己免受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