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仙把話說完,當下只自搖了摺扇,再不多言,又是一派儒雅之色。
唐逸的面上則緊繃着,落在旁人的眼中,不是暗壓着憤怒又是什麼?唐逸與崆峒的恩怨越積越大,雖說於嵩山之盟上,唐逸也算當衆伸了冤。可實際上,崆峒派自始至終都未親口認錯,羅志更是未交與唐逸來懲,常天賜亦是平白追殺千里,這虧最後,仍是唐逸吃了下去。
唐逸至孝,世人已是皆知,所以安靜仙這話根本便是故意刺痛唐逸。更何況安靜仙所言也是無錯,沒了德皇,東西兩盟便要明裡動那刀槍,結果若是東盟勝利,唐逸可會得到好去?
安靜仙便是在提醒唐逸莫要忘記,嵩山之盟上之所以能夠伸冤,你也是仗了西盟之勢,否則漫說伸冤,便是連那臺都登不上去!
一時屋裡又再安靜下來,衆掌門神色各異的看着唐逸,便都等他下文。
“德皇前輩確實沒有再說什麼遺言。”唐逸面色變幻,直過了半晌,終於長出口氣道。
聞聽此言,衆掌門的眉頭俱是一皺,可隨即卻又聽唐逸緩道:“不過晚輩於這日後的兩盟之爭,卻也有些想法,只是所慮不周,不敢於各位掌門面前賣弄。”
唐逸先是拒絕,大令衆掌門失望,可未想只轉眼間,唐逸又道他自己有些想法,衆掌門心下便都是暗道:“這少年卻是不留人把柄,雖已被說動,可卻還繞了這大彎子!”
一念至此,廣通大師當下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唐公子雖然年輕,可智慧卻是驚人,世所皆知。老衲等人如今身處局中,耳目難免被惑,正需多聽多聞。所以唐公子大可說得,切莫有任何的拘束。”
廣通大師此言一出,其餘人等自然附和,也惟有唐冷皺了皺眉,可卻也未說什麼。
唐逸當下謙虛幾句,隨即朗聲道:“既然前輩們不怪,晚輩便放肆一回。如今江湖大勢已明,德皇前輩一去,兩盟征戰在即,再非任何人力所能阻擋。”
說到這裡,唐逸恭身問道:“不過於此之前,晚輩卻有一事不明,還要請教,這纔可將所念盡吐。”
廣通大師看了看唐逸,隨即便是頷首道:“唐公子且問,老衲知無不言。”
唐逸當下謝過,隨即便道:“論起實力,東盟門派少些,可聽說萬劍宗的實力驚人,一派之力甚至可當旁人兩倍,不知這可爲真?”
廣通大師聞言,搖頭道:“這不過是江湖人等的比較,實做不得準。門派實力非是隻比高手數目,萬劍宗確實厲害,可若旁人舉一門之力決一死戰,也不會連五成都不如。”
玄元真人在旁亦道:“萬劍宗雖強,可卻只是強在高手衆多。這若在江湖安平之時,自然也算無差。但真要是名門之間戰將起來,高手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卻是門下弟子之合力。畢竟一人雖然力強,可終非千百人之敵。”
一指身旁的廣通大師,玄元真人道:“便如少林,就有鎮寺之一百零八伏魔大陣,此陣一出,任你武功再強,只要沒有通天之能,必也折在其中。”
說着,一指自己,玄元真人再道:“鄙派亦有北斗太極大陣,與伏魔大陣功可相當。雖然練就一座劍陣,需要精挑細選,少則十年,多則二三十年方可有成,可一旦成功,威力巨大。且真要是舉派大戰,其餘人等自也能再行組陣,只不過功效大減罷了。可比之各顧各的混戰,卻仍強上數倍。”
這劍陣之強,倒不難理解,唐逸也只是爲唐門稍做佈置,那簡簡單單的十字陣,便憑添了許多威力,更不要說這些名門多年傳下來的精華。
只不過既然少林武當都有,那萬劍宗怎會缺了?唐逸一念及此,當下便是直言問道:“萬劍宗如此大派,卻沒有一二劍陣麼?”
玄元真人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恐懼,唐逸見了,心下一動,不禁暗道:“這萬劍宗果然也有劍陣,否則也不會以武當掌教之強,都心存忌憚!”
果然,一旁的廣通大師見玄元真人沒有說話,便在一旁接道:“萬劍宗以劍爲名,以劍立派,自然不會少了劍陣,當年它確實有套劍陣,也是十分有名,乃喚做劍神圖。”
唐逸聽到這裡,心道:“這陣名好生有魄力!”
唐逸再看廣通大師,便見他提起這萬劍宗的大陣時,亦是壽眉緊皺,不過片刻之後,卻又一舒道:“不過那劍神圖雖然也算厲害,可卻於二百年前毀去,就此失傳,其後萬劍宗雖然重出江湖,卻再沒聽過他們重修此陣。”
唐逸聽到這裡,點頭道:“晚輩明白了。如此說來,萬劍宗雖強,可亦不至能頂上兩派合力,而我西盟卻有六派,比較起來,實力卻是略勝一籌。當然,這卻不算那飄渺天宮主人。”
飄渺天宮主人是如今江湖明裡唯一的一個通天高手,有此人在,大爲東盟增添實力。
便連廣通大師等人對此都無話可駁,只是點頭道:“飄渺天宮主人之能,堪與德皇前輩比肩,確非易與。”
唐逸當下一笑道:“如此,晚輩的問題卻也問完,心下疑惑也解。我西盟雖然略強過東盟,可真若力拼起來,卻也要大損人手,甚至元氣大傷。”
稍微一頓,唐逸望着各有所思的名門之長,忽然言道:“不過如今卻有一個天大的機會擺在眼前,只要運用得當,便可助我西盟實力大超東盟!”
衆掌門聞言,心頭俱是一動。這些人哪個不是聰明絕頂?唐逸此言一出,這些人就已然有些明白,當下紛紛目視過來。
唐逸微微一笑,朗聲道:“飄渺天宮主人於那插天峰上閉關一載,便連德皇前輩的壽誕都未參加,甚至德皇前輩身死,他都沒有動靜。這兩位前輩之間的恩怨,晚輩雖然不知,可卻知絕世高手之間,必然惺惺相惜,如今江湖就只他與德皇前輩併爲通天高手,就算壽誕可以不加理會,德皇身死,也必應下來望上一望的。”
唐逸說到這裡,看着在座衆掌門的神色,見他們都已有心得,當下便就直言道:“所以晚輩之薄見,飄渺天宮主人必是練功到了緊要關頭,竟至連德皇前輩的生死都顧及不上!雖然晚輩的修爲不夠,可卻也知,以飄渺天宮主人這等的修爲,一旦閉關,不進則敗!若他失敗,自然於我等有利,可他若是度過這緊要關頭,其修爲必然要再進一步!飄渺天宮主人原本的武功便與德皇前輩相差無幾,如今有成,必然更要強上許多!到時我們所面對的局勢可便難了,畢竟通天高手來去一人,實難防範,其威脅比之武功還要可怕!”
聞聽唐逸之言,在座的衆掌門的腦中不由得同是跳出一人來!
“飄渺天宮主人的武功若要再進一步,豈不與他一般?”廣通大師想到這裡,不禁雙手合十,高宣了聲佛號道:“阿彌陀佛,那唐公子之意?”
唐逸當下堅道:“既要戰,便要速戰!速戰速決,方是有利於我!亦可佔個先手,便是江湖人爲此會有些風言風語,卻也值得!”
唐逸這言語之中的果狠,登令各掌門一驚,心下重又估算眼前這少年的同時,也都不禁同一頷首,表示讚賞。
唐逸於這許多名門之長的身前侃侃而談,更得其讚歎紛紛,面上亦是現出一絲得色,隨即再道:“說到這爭戰,晚輩亦有一事不明,還望諸位前輩指教。”
廣通大師點頭道:“唐公子請講。”
唐逸當下便是直言道:“說起兩盟必有一戰,可這十大名門,天南海北,又要如何爭殺?若是各自爭戰,那各派之間要如何聯繫?若是舉派奔襲,又怎去防備東盟偷襲?各派的基業又如何保障?”
廣通大師聞言,望了望身旁衆掌門,隨即終是起身道:“唐公子果然智慧,只一語便是點破這其中的難處。中原廣大,名門相爭,若只是各派自戰,不僅彼此沒了聯繫守望,亦會將這戰火燃及中原各處,便算最後勝得,亦不過收下創痍滿目。名門之爭,實不應波及他人。至於舉派奔襲,更無可能,崆峒派被武帝調虎離山便是先例,我等必以爲戒。”
廣通大師這一起身,其餘衆掌門自也不再安座,也自紛紛起來,一時六派之長同立,全因唐逸這一個少年!這要是傳將出去,便又要震撼天下了!
不過唐逸對此卻毫無受寵若驚之態,只是點頭道:“此戰不只論及勝負,亦要保得中原武林無恙,否則便算勝了,亦算失敗。”
說到這裡,唐逸把眼一掃各位掌門,隨即滿是自信的一笑道:“不過我西盟有此擔心,東盟亦不會例外。東盟只有四派,人手比我西盟更有不足,論將起來,應遠比我們擔心纔對。”
唐逸此語一出,安靜仙的眼前一亮,“啪”地一聲,將手中摺扇一合,朗笑道:“不錯!正是此理,那唐公子可有何定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