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
便如泉古拓所言,此刻山腰的本院之中,亦有一夥不速之客,雖然人數不如少室上的多,爲首的高手也僅有一人,但華山如今的情形也比不得少林。少林好歹也還有一位首座鎮守,可華山派如今卻僅僅剩下五十餘年輕弟子,其他的,還有些嵩山決戰後的傷患而已。
如今,這五十餘年輕弟子彷徨的站在三清大殿前,孤悽悽的,背後大殿雄壯,更顯的華山門下悽苦無依。
看着自山下飛馳而上的惡客,雖然還不知他們的來意,可只這番的氣勢洶洶,少年們便知不妙,華山如今已經封山,這般不告強來之人,自不會是什麼好路數。只是心底雖然憤怒,可少年們更多的卻是無措,面對欺上門來的惡人,他們根本就不知如何應對。
“師兄,我們該怎麼辦?”便在這時,不知誰開口問道,那些衆少年聞言,紛紛轉過頭去,不約而同的望向一個人。
這人的年紀要比那些少年大些,看起來二十多三十不到的樣子,人生的倒還不錯,頗是英俊,只可惜此刻直愣愣的望着來人,面色蒼白,對耳旁的文化,毫無反應。
“師兄!”那些少年見他愣住,忙不迭的呼喚,這人是誰,他們心底清楚的很,如今這等危急時刻,也惟有這個青年的身份足夠領袖華山,他便是華山掌門趙不憂之子,趙劍。
趙劍乃是趙不憂的獨子,雖然華山派的掌門歷來都是唯賢者能者居之,但趙不憂卻對自己的孩子寄予厚望,便想自己這孩子能如崆峒的常天賜予一般的爭氣,也將華山派如崆峒一般的變做自己的家天下。只可惜趙劍的資質本就不是上上,又吃不得苦,趙不憂雖有心管教,可又心疼獨子,放縱之下,終究未成大器。
不過世事終是難說對錯,也正因爲趙劍的武功不及,這一次嵩山決戰,趙不憂反能將他留在華山,如此一來,嵩山決戰,華山派盡沒,趙劍竟然暫代了華山掌門。
因禍得福,趙劍怎也未想到竟是這麼個結局。對於華山掌門的寶座,趙劍自是垂涎,又有哪個華山門下不想做這第一人的位子?只可惜聽那些受傷回來的華山門下言及,自己的父親死了,趙劍雖然爲人輕浮,但父子連心,卻也傷心的很,更何況如今華山上下,僅僅五十餘剛剛入門的弟子,還有些在嵩山決戰中受傷頗重的門人,總共不過百人,這一幅爛攤子挑在肩上,趙劍又怎麼高興的起來?
當然,夜深人靜的時候,趙劍也曾經想過,若自己能夠發奮,帶領華山重新崛起,那這中興華山派的功績,日後必然會被華山子弟代代相傳,甚至可與初代的開山祖師媲美!
不過趙劍方纔有了這個念頭,惡客便到了!看着眼前這十數人,雖然這些人沒有將兵刃拔在手裡,可那森森的殺氣,卻是刺的趙劍遍體生寒!
趙劍自幼便在華山長大,華山門內,武功再高,卻也不會有殺氣顯現,畢竟都是同門,便算有些恩怨,也難及生死。待等趙劍年紀再大些,其父趙不憂得掌華山,自然更沒有人去惹他,再等他足夠下山行走江湖時,以那華山掌門之子的身份,就算自身的武功不濟,可聞聽他的名頭,又有哪個江湖人會生那殺機?就連趙劍在肅州吃了裴悲的虧時,裴悲也並沒有對他下殺手。
可如今,趙劍卻是當真明白了什麼叫做殺氣!森森寒寒的,直叫人如墜九陰地獄,眼前那十多張猙獰面孔,仿似惡鬼索命而來!趙劍此刻還不知曉,這些人便如泉古拓所言,來自四十九院,此行目的與泉古拓並無不同,奪了秘籍之後,可是要殺人的!
“哈哈!這便是所謂名門子弟!不過一羣土雞瓦狗!”那爲首之人狂妄的很,就見其身形矮小,雖不算是侏儒,可也好不到哪去,可又偏偏將頭仰的高高,一隻獨目朝上,倒似是望天一般,根本就不屑去看這些華山門人。不過終歸口中的官話卻是正宗,華山門下聽的明明白白。
四十九院中畢竟有不少人來自中原,雖然年代相隔久遠,可這矮小的獨目人一開口,隨他上山的四十九院門下卻也大多聽的清楚,隨即“哄”地一聲,陪起笑來,雖然人數不多,笑聲顯的有些稀稀落落,但其中滿蘊的嘲諷不屑,卻是盡露無疑。
華山門下雖然往日傲氣仍在,可如今再無強者在旁,面對這些明顯武功高強之輩,少年們的心下早有些怯了,此刻便是聞聽他們辱及自己,心底雖然更加氣憤,但一時無人敢高聲呵斥,只是將一張張年少的臉來憋的通紅。
華山派雖比不得少林顯赫,但也是千年名門,千年裡的浮沉,有興有衰,可這大派的名頭卻始終未曾落下,江湖之上,任誰聽到華山之名,不管他心中如何做想,口裡卻都要尊敬。誰曾想嵩山決戰不到兩月,便被欺上門來,實是世事變幻,令人唏噓。心下不忿,但又無計可施,衆少年唯有再轉過頭來,望向趙劍,便指望這位掌門師兄能主持大局,或可扳些顏面回來。
那爲首之人早看出趙劍應是如今華山之首,此刻終將那隻獨目轉了下來,瞥着趙劍道:“你是誰?”
趙劍心裡早便懼了,他的性子並不剛強,此刻聞言,本不敢回答,可那獨目人的獨目雖然沒有正視自己,但只是一瞥,便如兜頭一盆的冷水澆下,趙劍只覺得心底狂顫不休!雖說往日裡,華山長輩中氣象森嚴的也不少,就如他那掌管刑罰的師伯鄭嚴,許多華山長輩見了他,也都不敢出口大氣。但再如何威嚴,華山之上終究都是同門,怎也不比眼前這人來的狠厲,眼前這人的獨目看着自己,就似是在看死人一般!
心下狂顫,趙劍似是連自己的一張口都難控制,不由得結結巴巴道:“我、我乃華山代掌門,趙劍。”
趙劍此言一出,又是惹來一陣的狂笑,那四十九院門下,紛紛嘲道:“這是華山掌門?中原無人至此?”
趙劍聞言又羞又憤,可又不敢還口,直憋的滿臉通紅。華山門下少年雖然也不滿趙劍的膽小,可這些人辱極趙劍,就是侮辱自己的師門,要知一門之長可是門派的臉面,就算趙劍只是暫代掌門。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趙劍的身上,只要趙劍此刻張口拼殺,這五十餘少年便有心舍了性命,維護師門名聲!只可惜此刻的趙劍卻是沒有半分的銳氣。
不過那獨目人猶自不肯放棄、口裡嘲諷不斷道:“聽聞華山趙不憂能掌中原名門,本座還以爲他也算是個英雄人物,不過今日觀其子卻是土犬一隻,想他再強也不過如何,此來中原,可當真令人失望。”
“不許侮辱我爹!”
“不許侮辱掌門!”
那獨目人的話聲方落,便見之前一直不敢高聲的趙劍竟是聲色俱厲的直斥自己,他那身後的華山少年們更是個個按捺不住!
獨目人先自一怔,沒想到那趙劍竟然因也有這擔色,雖然他脫口而出之後,便又驚的不敢再言,但終歸是駁斥了自己,獨目人當下仰天狂笑起來,其聲如震天,甚至華山衆人都覺得身後大殿上的瓦片也被震的撲瑟瑟的直抖!隨即一股森寒的殺意鋪面而來,比之方纔更勝三分!
那獨目人卻似當真怒極,眼中閃過一絲森寒殺意,獰笑道:“此來院尊只着本座取了你們華山派的秘籍去,最多不過再將你等這些華山根苗除淨也就是了,卻未叫本座多招殺孽。不過如今本座的主意變了,今日不只要殺了你們,這華山上下,連你們家眷僕役,本座要除個乾淨!便是雞犬亦是不留一隻!”
一言說罷,就見這人面上愈加的猙獰,把手指了指自己道:“本座乃四十九院,明王寺三座,正鬼千歲!你們且把這名字記下,待會去到地下,也好知是誰殺了你們。”
說到這裡,正鬼千歲一頓,似是憶起了什麼,又道:“不過院尊總是着我心慈一些,罷了,今日我便許了你們,誰能帶本座去取那些秘籍出來,省我們些手腳,我便留他全屍。”言罷,正鬼千歲一扭頭,朝後面那些隨從笑道:“你們覺得今日本座如何?可當的上個慈字?”
就算華山有人存心反叛,領這些外侮去取本門秘籍,可也不過落個全屍,顯然這正鬼千歲根本就是在戲耍他們而已。想這人滿口的斬盡殺絕,可竟又道這是慈悲,直聽得華山門下憤恨欲狂,尤其聽聞他不僅要取了師門密藏,更要將自己都殺了,甚至連華山家眷僕役都不放過,這些華山少年終知今日劫難怎都逃不過去,伸頭一刀,縮頭亦是一刀,終究年輕氣盛,憤恨之氣壓過懼意。畢竟只是自己一死或還可以接受,但那華山家眷之中,有多少是自己的父母兄妹?他們怎可能眼望着親人被這些惡人屠戮?
相互望了一眼,五十餘華山門下,個個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決絕之意,便連趙劍亦不例外,只暗道就算遠不是眼前這些惡人的對手,卻也不能熟手待斃!當下裡齊吼一聲,華山衆人拔劍在手,便要上前拼命!
“不自量力。”
正鬼千歲根本便未將眼前這些少年放在眼內,甚至都沒有想過親自動手,當下只是朝後招了招,便想要自己的手下隨從出馬,將這些華山門下殺了也就是了。可也就在這時,便聽大殿之上,忽然有人朗聲道:“既然你都不將華山放在眼內,可敢與我一戰?”
此人話聲一落,不論是華山派衆人還是那正鬼千歲俱都是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