崆峒雄秀,甲冠西北,只是如今時已至深秋,滿山的枯黃,待到了近前,那山上爭鬥聲隱約,地上屍身處處,更爲這秋日憑添了兩分落寂,三分肅殺。
楊健帶着唐逸,趕到山腳便停了下來,並沒有立即上山,畢竟山上的馬匪頗強,他帶了唐逸哪還能通的過?只是在此焦急等待。
唐逸則是冷眼旁觀,就見四周屍身不少,鮮血早已凝住,滿地枯黃落葉上的那一道道暗紅,更讓人觸目驚心。看這些死者的打扮幾乎都是崆峒門下,可見此來馬匪實力果然極強!
“六月債,還的快!”
唐逸心下雖然恨馬匪,卻也恨這崆峒,都說怨有頭債有主,可這崆峒派護了羅志,不讓自己報仇,卻也難免被唐逸一併算上。
“聽那常天賜所說,崆峒好手多是出關剿匪,想來前些日子那些萬馬堂餘孽在關外活動,便是要引起崆峒派的注意,然後趁機反殺到山上!”唐逸想到這裡,心下疑惑並沒有全然解開,畢竟那崆峒派如此強大,就算好手出關,這些馬匪要想上山報仇,卻也不是易事,他們憑的什麼人在後撐腰?
不過唐逸卻沒有往深了去想,這江湖他還遠稱不上熟悉,此刻多想,毫無用處。
放眼再往上看,只見遠處兩團人馬戰在一起,共有二十多人正在那裡翻翻滾滾,劍氣罡風激的落葉狂舞,土塵四濺!唐逸第一次見到這麼多武林中人戰鬥,一時看的有些心馳神搖。只是這兩團人馬戰的雖然激烈,可優劣卻也分明,人數多的一方反是頻頻傷亡。
那人多的都是崆峒派門下,每處十人左右,正各自圍了一名馬匪狂攻,只是這些人雖多,卻絲毫不佔優勢,再觀萬馬堂一方雖然不過兩人,卻反是遊刃有餘,四周地上躺了不少崆峒門下,顯然是被那兩個馬匪殺的。
唐逸眼睛銳利,看的不僅遠,而且清晰的很,就見路中央的那個馬匪是個漢人,看打扮似是個中年文士,而另外一處的馬匪自己竟然還曾見過。
“這人看着眼熟,似是那大漠裡跟在馬斤赤身後的四人之一。”唐逸之所以對馬匪有印象,不只是因爲他面容怪異,眼深鼻隆,就他臉上那道斜斜劍疤,猙獰可怖,足讓人印象深刻了。
再看他們二人的對手,都是些不到二十的崆峒弟子,唐逸心道:“怪不得崆峒門下不敵,這四人當初跟在馬斤赤的身後,只看他們那時馳來的速度不下羅志,想來身手也斷不會弱了。如今除卻那疤臉馬匪外,另一個也與他差不多。反觀這些崆峒門下看來年輕的很,劍上吞吐的不過都是些劍氣,自然不是對手了。更何況那些馬匪日日殺人,經驗何等的豐富?又怎是這些崆峒門下所能比擬。”
聽過劉步衡的講解,再有唐逸自己親身的經歷,自然明瞭眼前強弱態勢,事實也正如少年所想,只見那兩名馬匪劍罡縱橫,崆峒門下不時被傷上幾個,餘下的雖圍住馬匪猛攻,可奈何本領不濟,毫無成效。
眼看便要殺光眼前的崆峒門下,那疤臉馬匪不禁哈哈大笑道:“董春懷,這崆峒名門也不過如此!看來你們中原人都和你一樣,只會吹牛!”
“啊!那馬匪竟是董春懷?”
楊健忽是一聲驚呼,唐逸奇道:“這董春懷很有名?”
楊健點頭道:“這人年輕時被稱做辣手書生,作惡多端,不過被仇家追殺,逃出關外,已經消失多年,我也是聽長輩講些閒話時,才偶有所聞,不想他竟然投靠了萬馬堂。”
話正說到這裡,就見那董春懷狂笑一聲,手下劍似靈蛇,轉瞬間刺透一名崆峒門下,不屑道:“撥頓你若真有本領,便去山上找那崆峒掌門比拼,勝了些崆峒派的小嘍羅便來大話,當真可笑。”
這兩個人在那鬥口,卻是聽的唐逸一怔。
“撥頓?”
唐逸心下暗道:“這人姓名與那麻頓很是相像,莫非他二人還有什麼關係不成?”
正想到這裡,就聽耳旁響起咯吱咯吱的切齒之聲,轉頭看去,卻是楊健見兩名馬匪屠戮自己的同門,正臉色大變,憤怒異常!唐逸見了,忽是冷道:“眼見同門被屠,卻袖手旁觀,這便是名門之道?”
那楊健聞言:“啊”了一聲,轉過頭來的看着唐逸,面色一紅,急道:“常師兄此番突然下山拿你,雖然我不知你是誰,可想來定不是好人!我此刻要是前去幫忙,你逃了可怎辦?”
唐逸聽那楊健也將自己當做惡人,心下暗怒,不過卻也懶的解釋,當下別過臉去,楊健這時長噓口氣,再道:“看來你不知我師兄的實力,有師兄出手,那兩個馬匪死期不遠!”
正說間,唐逸眼前忽是一閃,雖然他剛別過臉去,可仍覺出異常,隨即耳旁便是傳來一聲厲喝,一聲慘叫,還有一聲怒吼。
唐逸忙轉頭望去,卻見那在山路正中的文士猛地一頓,似是被常天賜一劍點到,隨即便被身旁餘下的七名崆峒門下亂劍劈做數段!而那撥頓雖然離的遠些,卻也被光芒眩了眼睛,此刻怕被人趁機偷襲,正狂吼着揮舞手中寶劍,那劍罡森森,直劈的亂石飛舞!好不駭人。
只是那常天賜根本就沒有多加理會,彷彿方纔那一劍誅殺董春懷根本不值得一提,腳下更不停留片刻,直直的往山上奔去!
“那董春懷有多厲害雖然不知,可總不會差於麻頓,卻不想被那常天賜這般輕易的殺了!”唐逸心下一凜。
見唐逸大驚失色,那楊健喜道:“師兄武功數年前便已經是魂級高手,乃是我崆峒未來的希望,這些域外小丑哪會放在我師兄眼裡?方纔你見那道閃光正是師兄所擅浮光劍法中的浮光躍金。”
“這浮光躍金能奪人眼目,正是我的剋星!”
唐逸聞言,心下暗道,“我如今不論是暗器還是箭術,或是以後修習武功,所依仗的都是這雙眼睛,一旦眼睛被那光芒奪去,可就沒了憑依!”
想到這裡,唐逸問道:“那光芒是從哪裡來的?”唐逸雖不知道能否得到答案,可總要試上一試。
楊健看了看唐逸,古怪道:“師兄的神劍名曰如鏡,劍身平滑光明,劍柄五彩寶石璀璨,均可反射陽光,炫敵眼目,不過我師兄卻從不隱瞞這些,所以江湖上人人皆知。四年前嵩山之盟的八派劍試,師兄便是一招浮光爍金,大敗唐門的蝗雨遮天!你不知我師兄實力也就罷了,怎連這都未聽說過?”
卻原來楊健誤以爲唐逸是這江湖中人,想那常天賜如此有名,四年前在嵩山劍試逞威,不知這神劍如鏡的可真太少了。
唐逸聞言則是暗道:“還有這等事,怪不得唐門和崆峒的關係惡了,怕是不只因爲分屬東西兩盟那麼簡單。”想到這裡,當下暗記常天賜的武功特點,日後一旦自己有成,來崆峒尋仇,這常天賜必是自己的對手之一,自要早做準備。
也正因崆峒弟子熟悉常天賜的武功,再有那聲厲喝示警,崆峒門下在一瞬間都閉上眼睛,這纔沒被劍光所迷,只不過那撥頓也算強橫,一支劍來亂舞狂吼,身旁的崆峒弟子竟然全近不得身!由此可見雙方差距,那董春懷要沒有常天賜遞出去的一劍,也不會這麼幹脆的被殺。
只是常天賜記掛着山上的安危,腳下沒做停留,兩個馬匪他殺了一個,那空出來的年輕弟子正好去給同門做幫手,想來也夠了。事實上那撥頓在七名崆峒門下加入後,也確實陷入苦戰。
對唐逸來說,眼前這場戰鬥,雖然大多武功不高,可對他來說已經足夠,少年仗着眼目光敏銳,將那爭鬥雙方看的一絲不漏,暗裡比較記下,只覺得這一招招一式式,你來我往,竟是悅目非常,心頭暗癢,只望自己也能早日習到。
便如此,又過了盞茶的工夫,那爭鬥仍在僵持,楊健雖然目力不及唐逸,但武功卻是遠勝,此刻越看越是心焦,卻原來那撥頓初時的壓力一過,又憑經驗扳回了劣勢。畢竟崆峒門下中好手大多去出關剿匪,餘下的高手又多在山上,山下都是新進門徒,武功不強,經驗亦是不足,人雖比方纔多了,可反是更加混亂,常天賜誅殺董春懷所帶來的銳氣一過,頹勢立顯。
“不行,再這麼下去,這些師弟們可就要被屠戮殆盡了!”
那楊健終於按捺不住,將正看的入神的唐逸拉了過來,言道:“得罪了!”隨即雙手按在身旁的馬鞍上,內力一吐,那馬鞍上的繩索登時被震的斷了,然後就見那楊健三兩下便把那繩子抽出來,將唐逸綁在了自己背後。
“你做什麼?”
唐逸被個男人綁在背後,只覺得比被常天賜提在手裡還要難受萬分,忍不住氣道:“你要去拼命便拼命,拉上我做什麼?我被那常天賜點了穴道,又逃不脫。”
楊健聞言回頭歉道:“誰知這裡還有沒有萬馬堂的餘孽?你被點了穴道,要是一人留下,那時就算來個三歲童子,亦能取你性命。”
楊健說話間已將唐逸綁在背後,手中青鋒出鞘,一道白色劍氣衝將出來,在劍前三尺吞吐不定。
唐逸見了,眉頭一皺道:“你莫非只有劍氣級的武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