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唐逸灼灼的目光,唐雪一笑,慢道:“你爲唐門也做了不少事,千里送來密信,又以身試那環陣固穴,還因此失聰,我唐門也終要有所表示。”
唐逸捏着手中的兩頁紙,紙雖然輕飄飄的沒有半分重量,可卻又似重逾萬鈞!
“唐門竟要幫我和母親恢復清白!”
唐逸雖然只看了一遍,可那紙上的字卻是個個深刻腦中!哪會有半分的錯誤?
唐逸經過這些日來的遭遇,心下早已經明瞭,殺了羅志雖然很難,可自己一心苦練,未必沒有機會。但要憑一己之力恢復母親和自己的清白,那卻是難如登天!
要讓世人相信自己所言爲真,僅僅靠武功是不夠的,還要有足夠的聲望,否則說出話來,又有誰會信?可一人之聲望哪可能比的過名門大派,更何況這些名門大派還彼此相連結做同盟?
所以要對付名門,也就只有藉助另外一個名門,要還回自己母子的清白,眼下就只能藉助唐門的力量。不過唐門要幫助自己當真是出於好心?唐逸當然不會這麼天真,唐門是真有這麼善良,也就不會逼的自己失聰了。
“要我在嵩山之盟上出聲,爲的不過是打壓對手罷了,對於唐門來說,我不過是枚棋子。”
唐逸心下好似明鏡,不過這反倒令他安穩下來。被人用做棋子,雖不好聽,可卻也說明自己有做棋子的資本!正因爲自己對唐門有用,所以唐門爲自己母子洗刷冤屈才顯的真實,唐逸才會相信。
一念至此,唐逸堅道:“此去嵩山,小侄定會竭盡全力!”
看着唐逸的堅毅,唐雪有些難受,唐門打了什麼主意,她心裡清楚的很,對眼前這個少年,唐雪心下總有些愧疚,眼中滿是憐惜道:“你便放心的去,此行定會還你母子一個公道,有我唐門隨行,也定會保那崆峒派傷不到你。”
報仇,討還公道,如今兩件大事,後一件有了着落,前一件因爲自己得了內功,也初現光明,唐逸心下喜悅,當下微微一笑,應道:“小侄省得。”
至於那仍在前面講話的唐冷,唐逸已不再關心,畢竟這唐門弟子如何比武選拔,與自己並無關係,最多自己到時來看看他們對戰,增長些經驗而已。
不多時,唐冷已是講完,他身後的那些中年人紛紛走了出來,將各自的弟子引走,卻是安排三日後的比武事宜,這演武場登時冷清了下來。
不過唐雪沒動,反是朝遠處招了招手,唐逸心下一動,卻見那一直跟在唐冷身側的唐月朝這裡走了過來。
“姑姑。”
唐月到得近前一禮,隨即忍不住看了看唐逸耳上的金環,中原男子本就沒有帶耳環的習慣,更何況他每耳七隻金環,小小的排列整齊,再配上唐逸英俊的面容,不僅不顯得女氣反襯出一股奇特的俊美來,唐月不禁看的一怔。
這些日裡好奇他這金環的大有人在,唐逸早就習慣,所以唐月望過來,少年也未在意,反是微微一笑。
唐逸的大方讓唐月有些不好意思,好在唐雪隨即開口道:“月兒,這幾日你怎麼總是愁眉不展,可有什麼心事?”
唐月聞言,面色再是憂鬱起來,搖頭道:“姑姑放心,只是來年嵩山之盟將近,可前些日在江上與那常天賜一搏之後,侄女發現常天賜的武功也是大有長進,真要在劍試中遇到,勝他可沒什麼把握,這纔有些苦惱。”
唐雪點頭笑道:“莫要太過在意,我們唐門暗器與人在明處相爭,本就不佔優勢,更何況月兒就算難勝常天賜,可他也同樣難勝我的好月兒。”
唐月年紀已近二十九,被唐雪當了唐逸的面叫聲“我的好月兒”,滿是英氣的臉上突然飛起一抹紅暈,竟是有些發燒,不過轉念一想,眼前這少年失聰,應該聽不到什麼,才恢復正常,問道:“姑姑找我有什麼事?”
唐雪拍了拍唐逸的肩膀道:“這孩子一個人太悶,門裡沒幾個與他相熟的人,纔不過十五六的年紀,就這麼獨來獨往的不好。可年關近了,姑姑手裡也有許多事要忙,顧不上許多,只好找到月兒了,畢竟你與他處的最久。”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再道:“順便也提點他一二。”
唐月一怔,看了看唐逸,見他雖然保持着微笑,不過顯然聽不出自己二人說些什麼,當下直言道:“他不是不想入贅麼?那本門武技,他也不能學,侄女怎麼好傳他?”
唐雪搖頭道:“這孩子聰明的緊,用不着我們去教,只不過他若是哪裡悟的差了,侄女你提醒他一下也就是了。來年便是嵩山之盟,他也一同前去,若是武功太差,有個萬一卻也不好保護。放心,這事姑姑已經和你爹爹他們說了。”
既然是長輩決定下的,唐月自然不會拒絕,當下點頭道:“那好,侄女也正有事要來尋他幫忙。”
唐雪聞言,搖頭道:“我便知道月兒你愁眉不展,絕不是因爲那常天賜。”說着嘆道:“可是爲了星兒的身體擔心?”
唐月點頭道:“弟弟的身體越來越差,可偏不知修養反硬要苦練武功,我怕過不了多久,他的身體便垮了。”
唐雪看了看唐逸,心下已經知道唐月爲什麼要來尋他,當下囑咐道:“你且隨你月姐回去,一切聽她安排就是。”
這姑侄二人的對話快速,唐逸自然看不出所以來,不過看這二女的表情,倒不像是要對自己不利,當下再見唐雪的叮囑,點了點頭道:“姑姑放心。”
望着唐雪轉身離開,唐月亦領了唐逸朝唐家堡的深處走去。唐家堡越是靠近中心,所住的越是堡內重要人物,唐逸跟在唐月的身後,不多時,便轉到一處院前,就見唐月推門而入,撲鼻而來的竟是一股藥味!
親手爲母親熬過無數的湯藥,這熟悉的味道不禁讓唐逸一怔。
“他是誰?”
唐月剛是進去,就見一個黑瘦的年輕人由屋裡走了出來,見到唐逸,眉頭登時一皺。
這黑瘦的年輕人打量着唐逸,唐逸同樣在看着他,就見眼前這人不過二十五六的樣子,精瘦如鐵,本應很是幹練,不過眼眶卻是深陷進去,顯的有些頹唐。
“他叫唐逸,不過不是我唐門中人,是客人。”唐月說着再傳過頭來,對唐逸慢道:“唐星,我弟弟。”
唐逸從那唐星的眼中看出,這人並不歡迎自己,正想到這裡,就見那年輕人果然眉頭一皺道:“姐姐帶外人來做什麼?”隨即朝唐逸揮手道:“出去!出去!”
唐逸雖然沒看清那唐星的前半句,可後面的那句“出去”卻是看的清清楚楚,當下心裡一冷,轉身便是要走,唐月一急,猛裡伸手扯住唐逸的右手道:“等等!”
唐月這一急,竟是隱隱用上了內功,唐逸右手被捉的生疼的同時,竟也將唐月的話聽了個清楚,心下一震,喜道:“果然如此!”
唐逸一直不解自己怎會感覺的到喧囂和寂靜,直到之前唐冷以內力說話,唐雪再是往自己的肩上一拍,唐逸才豁然領悟,卻原來自己不是用耳朵聽到的聲音,而是通過身體來感覺那份震撼。
演武場白日裡之所以喧囂無比,便是因爲數百人練功,人聲,暗器破空聲合在一起,那是何等的震撼?唐逸就算站在那演武場邊,也感覺的清楚,只不過沒有和入夜後的寂靜比較,唐逸才一時失察。再如方纔唐月扯住自己,那混着內力的聲音隨自己的右臂一直向上,直透腦中!這聲“等等”竟然比之唐冷所言還要清楚的多!
唐逸有心要唐月拉着自己多說兩句,可卻知道這不太可能,而且也不想被人察覺他能聽到聲音,當下只好收了腳步道;“這位兄臺似乎不喜在下,在下多留無益。”
唐月搖頭道:“你莫要聽他的,他這半年來一直被心事折磨,所以脾氣越來越躁,卻不是有意的。”忽然意識到自己說的太快了,唐月當下搖頭道:“進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