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見臉上紅暈未除,卻鄭重地說:“雪見只求一件,求大郎把雪見的賣身契,還我!”
雪見這話無疑是一記驚雷,周博聽了臉色不由鉅變,身子一僵,坐回牀上。“你剛剛說了什麼?”在這種時刻,說出這種話來,雪見,你難道還是要走嗎?
雪見見周博如此反應,心裡也越發沉重,面前的這個男人,這個三觀和自己完全不同的男人,心裡到底會把自己,定位在哪個位置呢?今日整整一天的時候,自己都在考慮這個問題。
“還是你要的,只是一時,一時的歡好?”咬了咬牙,終究是說出了口。
周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定定心神,把胸口的那股怒火給壓了下去,側過面龐沉了臉望着她又道:“雪見,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不要懷疑你聽到的,我說的是真的。”到了這個份上,雪見自然會堅持下去,她神色清明的望着他點點頭,道:“我要我的賣身契!”我的命運,我不要掌握在別人手中。
周博瞪着她。
“如果我不給呢?”周博渾身冰凍,半晌才咬牙道。莫不是昨晚的一切情投意合,竟然全部都是她的虛情假意?
他想了半天,只有這一種可能性,可是……
可是他不能相信這種可能!也不願意相信!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周博就不禁渾身輕顫。此時細細回想起來,雪見的一顰一笑,雪見的靈動嬌嗔,雪見的傷悲憂愁,雪見的愛恨纏綿,都那樣清晰可見,不,雪見那麼那麼的愛着自己,牀頭還有她親手刻的帶字的花樹,沒有這種可能的!
一股莫名的冷意從腳底而生,一路攀爬,直達心臟,似一隻手狠狠捏住他的心,讓他發慌讓他沒法呼吸,同時,也讓他害怕。雪見,你這是爲什麼?
是的,他在害怕,他一直就是那麼的害怕失去雪見,一直以來他都知道自己是雪見的依靠,其實,雪見何嘗不是他的依靠?
雪見見周博臉色蒼白,以爲自己猜到了實情,“原來,……”她怔怔的望着他,原來在你心目中,我也不過就是一個暖牀工具罷了。
還有比這更糟糕的真相嗎?果然,她是穿越女裡那個另類的失敗者!
“什麼原來?”似乎沒有想到她竟是如此的迴應,但略一想也知道,這腦容量超小的丫頭定是又想歪了,周博擰着眉頭,下意識的拉住她的手,急急地說:“你想哪裡去了!你昨日才說過,執子之手……”他不信,不信這個昨天才執手之人,今天卻要分手。
聽着他這般哀怨的口氣,雪見終於回過神來,擡眼看了周博一眼,過了好一會才鄭重地道:“雪見要執手的這個人,必須要和雪見是平等的,對等的人。我不要‘你是我的主子,我是你的丫頭’這種執手,這根本不是執手,這是暖牀!”雪見笑得很悽美,並且堅決地將手從周博手裡抽出。
周博皺起眉頭:“放屁……”他忍不住爆出了粗口。這丫頭都是什麼理論?他想反駁,可是卻又說不出口,難道讓他這樣的大老爺們兒,跟一個小姑娘再三的強調,我不管你是不是丫頭,我都會對你好,只對你好嗎?
雪見並不知道周博想些什麼,搖搖頭她開口說:“我絕對不做你的妾!”她淡淡一笑,“妾通買賣,這是大順國的律法,雪見懂!”
這一整天,不由她不想得明白。妾這種職務,做得好了,那叫寵妾滅妻;做得不好,那就是妾通買賣。總之,被用人單位開除都是萬幸的,最普通普遍的下場就是那句衆所周知的話:“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你到底什麼意思?”
周博怒視着雪見,不耐煩的一揮手,“你是故意在……故意在氣我嗎?”
昨夜種種溫存猶在眼前,今夜同樣的絲帳同樣的紅燭同樣的月色,這人,這原來應該是同昨夜一樣可心的可人兒,卻在跟自己說要自己的賣身契,說她知道妾通買賣,周博的心,火燒火燎的痛起來。這種落差,任誰也無法承受的吧?
卻不想,雪見淒涼一笑,深呼吸一口氣後,旋即正色道:“如果,大郎,如果你真的敬重我,那麼,請不要把我定義在——可通買賣的玩意兒一樣的妾——這個身份上。”
周博眉頭不由皺起,誰能告訴他,這一切都是怎麼引起來的?他怒極道:“我沒有……”
誰又來告訴他,他該怎麼辦?真要拿出那賣身契,才能了結嗎?
“你沒有?”雪見見他微皺着眉,一副氣急敗壞的神情,冷笑了,“如果你真的在意我的生死,那麼,要不還我賣身契,允我做一個和你一樣獨立的自主的人;或者,你娶我,正式的娶我,可以嗎?你可以做到嗎?”
“我什麼時候不在意你的生死了?”周博一怔,氣極反笑,張口問道:“這生死和嫁娶,有什麼關係?”
“自然是有關係的!”雪見低低道,然後板着臉,重新握住他的手:“大郎,我要站在你面前時,我和你是一樣平等的,你,能明白嗎?我可以愛,但我要愛得有尊嚴,而且要愛得有回報!這愛,若沒尊嚴,毋寧一死!”
擡頭看着雪見,周博知道雪見不是開玩笑,心卻越來越沉,越來越沉。自己這是,把自己逼到一條死衚衕了嗎?
見周博不說話,只是眉頭越皺越緊,雪見輕輕一嘆:“我只告訴你一件事。愛,是平等的,不分尊卑貴賤的,是情之所至的。我愛過,我燃燒過,我不悔,但要我因此承擔無窮盡的爲別人所掌握的未來,不可能!”
這些周博從未聽說過的話,多少讓他有些不太理解不太明白,但意思他懂的,於是他開口道:“雪見,你的所謂未來,不是爲別人掌握的,一切都有我……”
“有你?你即使現在不是別人的,未來也會是別人的!你敢說你不是嗎?”雪見明顯鑽了牛角尖。
周博不由苦笑一聲:“雪見,相信我,好嗎?”
久久之後,雪見低聲道:“相信你嗎?我連我自己,都不相信了。”
是呀,她多失敗呀,不是傳說中穿越女都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當個皇后就連皇上那樣的存在都不能有其他后妃的嗎?
從今天聽到杜媽和周博的談話到現在,雪見想得都有些發瘋了,她突然的開始懷疑一切,她不知道這種懷疑,是穿越女的不安全感在作怪?還是戀愛綜合症裡那種叫患得患失症的一種表現?
“雪見,你想太多了。”周博試圖安慰她。
雪見晃一下腦袋:“不是我想太多,是事實本就如此吧。”
周博長嘆一聲,把她摟到懷裡道:“我說過,一輩子都守着你的,我說過的,就會做到!”
雪見木木地讓他摟着,“所以,爲了你一句話,我就只能被動的來等你寵愛,即使只能爲妾我也要承受嗎?”
“我並不是這個意思!”周博惱怒地摟緊她,“你故意的吧?”
雪見哦了一聲:“如果你不是這個意思,那麼,請還我賣身契吧。”
周博一把推開她,“這輩子你都別想離開我!”
“我可以認爲,這,就是你的回答嗎?”雪見繼續說。
爲什麼會這樣?周博甩簾下牀,他怒衝衝而去。
雪見呆坐於牀上,臉上沒有一絲的血色,難道,這就是故事的結局嗎?她確實是在賭,她用自己的真心真意,賭周博一個真心真意。其實,明明知道周博父母不在身前,這娶之一事,委實太難。但她卻不願意就這樣被他納入房中,這一娶一納之間,僅一字之別,錯失的卻是一個人的尊嚴!
若無尊嚴,毋寧一死!
她可以如飛蛾撲火一樣撲向周博,也可以承受被火焰吞沒的痛苦,但她不準周博如火焰輕視飛蛾一樣輕視她!
雪見並不後悔自己的選擇,她就好象是站在人生的O型路口,怎麼轉都轉不出去,那麼,就讓她打破這種平衡吧,要不把O變成Q,要不就把O變成0(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