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房門,卻猛然被推開了,雪見冷笑地站在門口,“不用勞神什麼正妻平妻了,其實還有更好的辦法,那就是,我要與周博,和離!”
雪見身後,還跟着滿臉駭然的四娘五娘和不知所措的小梅小桃等人。
四娘和五娘本來是早飯後過去看望雪見的,後來雪見聽說周家在議事,就二話沒說,直接殺了過來,二人攔不住,只好一臉苦笑的一路勸說一路跟着,剛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了周尚義關於“……柳家小姐攜手共處,安穩後宅,繁榮周家!”的建議。
聽到這話,四娘五娘自然大吃一驚,下意識的去看雪見,雪見卻是臉色剎白,直接推門就進了屋。
“你說什麼?”周尚義沉了臉色,拍着桌子,“博哥兒,這就是你所說的聰慧懂事的女子?”
“我本就是一個粗鄙的丫頭,敢問周老爺,聰慧懂事?是何解?”雪見此刻並不怵誰,反正自己也沒有什麼形象可言了,索性想怎麼發揮就怎麼發揮吧。
“雪見,你怎麼可以和爹如此說話?”周博忍不住,百事孝爲先,雪見竟然敢如此跟公爹說話,這就是忤逆!真想一巴掌拍醒她,看看她的腦袋瓜子裡都在想些什麼,卻又捨不得下手。
雪見昂首走進門來,並不對衆人施禮,隻立於仍然跪在當地的周博面前,低頭看着這個因她剛纔的話語而顯得目瞪口呆無法承受的男人,“周博,我不是跟你玩鬧,也不是故意給你添堵,我只是實話告訴你,我要與你和離。原因有三,第一,你騙我在先;第二,你背信在後;第三,”她回首對着大家一笑,“這第三,我與他和離,就會稱了你們大家的心願,所有的煩惱,也會一了百了!”
算了,從此以後,這周家的恩恩怨怨,同自己,再無半分關係!
“這話……,這話也是混說的?”周博驀地起身,抓住雪見的胳膊,狠狠地瞪着她:“你究竟知道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傻話?”
不用想就知道,這傻丫頭在外面聽了一句半句,就又斷章取義了,自己可並沒有答應什麼,她就已如驚弓之鳥般,受傷落地了。
這丫頭怎麼就傻成這樣呢!究竟有點腦子沒有?
雪見含淚望着他,點點頭,“對呀,我就是一個傻子,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我要是不傻,怎麼會站在這裡被你們大家所輕賤?我要是不傻,怎麼會無怨無悔的在這樣的一個家裡,苦苦支撐將近兩年?我要是不傻,怎麼能夠把自己的一生,交付與你這樣的負心人?”
先前還覺得周家人歷經苦難歸來,自己一定要如何如何照顧她他們如何如何孝敬好他們,誰知道自己一直就是一個被周家摒棄在外圍的看客,或者自己不過是替人站位子而矣,正主來了,自己就可以鞠躬下臺了。
再看看眼眶微黑的周博,這廝果然好算計,好本事,好福氣得緊!
周博吐出一口氣,忍了再忍,這才皺着眉頭,冷冷道:“是我周博騙了你,對不起你,可你何苦要連帶上我的家人,他們是你的長輩,長輩再無不是的地方!”
哪有一上來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公婆全得罪的媳婦?這是失心瘋不成?
“那麼,是我不懂事了?你一定在想,誰家的婆娘又不是這樣過的?即便是自家夫君變了心,也還得陪着笑臉給她主動納妾,纔是賢慧嗎?這樣的賢慧人,我偏是做不來!”雪見鮮少這樣揚眉吐氣,想說什麼便說什麼,不知道爲什麼,卻沒有絲毫的痛快之感,心卻是痛得更狠了。
“這說的都是什麼話!”一句話,便成功的讓杜氏沉了臉。她就是雪見口中的“陪着笑臉給夫君納妾”的“賢慧人”嗎?
卻原來,這古人和現代人,隔得不止是文化和文明,更是幾億光年的三觀和思維。
我始終沒辦法改變自己溶入這個時代,不管我生活在這裡多久,有些腦海裡根深蒂固的東西,也是無法改變的。這樣想着,雪見的眼中更加幽深起來。
周博,我一直覺得你應該是懂我的,誰知道你也始終都還是那個你。你對我,也始終不過是欺騙!
柳家和周家到底如何,與我何干?我只知道,我躺着也中槍了,而這傷痛,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治癒了,因爲開槍的,是你,周博!
“你說什麼呢,爹孃心心念念也只爲了我好,爲了周家好……”周博說到這裡一頓,擡頭看着雪見,雪見呵呵輕笑,應聲道:“說得果然有理,雪見不過就是一個外人,有誰會考慮我的感受?”
馮姨娘昨天罵狠了雪見,本來今天心情一直惴惴的,她本心並不是一個狠毒的女人,只是昨天誤會了雪見。剛纔見到雪見進來,腦中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這孩子,也是個不易的。誰知道現在聽得她這樣說,卻又有些不滿了,她不由坐直身子說道:“雪見,我們都知道你受了委屈,所以也並沒有說讓博哥兒休掉你,只說迎柳家小姐爲平妻,既圓了周家的信義,又全了你們小夫妻情分,這是四角周全的好事呀!”
馮姨娘話音未落,三郎已知道要糟,果不其然,雪見漠然推開周博,指着他道:“請問周家大少爺,難不成是雪見犯了七出之過?如果沒有,你又憑什麼敢休我?當然,你要休我,我絕無二話,就煩請你寫了休書過來,我現在馬上走人!”
白了馮姨娘一眼,趙姨娘過來勸道:“博哥兒媳婦,你誤會了,其實馮姨娘不是那個意思。你對博哥的情,對周家的好,我們都是知道的。同樣,博哥對你也很好,他是真的喜歡你的。即使柳家小姐過門,想來博哥兒也不會薄待與你!那柳家小姐,更是要喚你一聲大姐的!”
居然還是我佔了便宜,雪見笑着搖了搖頭,甩掉眼淚,對着周博道:“敢問周家大少爺,您對我這位要當別人‘大姐’的人,還有什麼要說的沒有?”
周博惱她在父母面前全無規矩與尊重,只怕會令此事更糟糕,便怒道:“一派胡言!你馬上回房去,好好反思自己的所爲,哪裡有人妻人媳的樣子!”
雪見微擡着頭,儘量不讓淚水掉下來,“我又何用反思?”她握緊的拳頭微微顫抖着,手心有些溼呼呼的感覺,但手心的疼痛,卻不及心裡疼痛十分之一。
“大哥,你少說幾句吧。”二孃走過來,無奈地扶住雪見,雪見臉色已是一片鐵青,嘴脣微顫。
“嫂嫂,要不咱們先回去吧。”四娘也怯怯的進來,拉住雪見。
是啊是啊,與情與理,我都不過是一個受你周家施捨,看你周家臉色,聽你周家安排,絲毫不敢怠慢的丫頭罷了!
我體諒你們一家團聚,誰想到你們的團聚,就是我的劫歷,不把我放在眼裡也就算了,難不成還真把我當傻的不成?你兒子給我安一通房丫頭的名份,你們就接着再給他擡一平妻進來,還真是有頭有尾,相互呼應!
越想越覺得可笑,只怕再以後,各種情由下,王子和公主的幸福生活,就成了王子和衆公主們的性福生活了吧?縱然有着往日的情分,這以後的事情,誰又說得清楚呢?現在你都無法護我,哪裡還有什麼承諾,不過是我自己騙自己的傻話罷了!
雪見直氣得渾身哆嗦,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眼淚,“要不讓我走,要不讓我死。周博,你有你的未婚妻,所以,當初的雪見就要‘被通房’?所以,現在的雪見就要與人共享夫君?這是哪裡的規矩?我可能也是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子,當初被你騙着,就成了可以任人買賣的丫頭,沒有人權的賤奴,而你,居然敢說你是因爲喜歡?這種‘喜歡’,是根本踐踏了我的自尊,這種‘喜歡’,換成你周家自家姐妹,可還讓你們衆人說好?而你,又沒有想過我的想法,這種‘喜歡’,我可喜歡?”
就好象是一場最美麗的夢,夢境有多美,醒來後現實就會有多麼殘酷!
昔日的諾言還依稀在耳,轉眼卻又化爲肥皂泡。我是該笑這個世界太瘋狂,還是該感慨自己看不明白猜不透?
“我是騙了你,又怎樣?雪見,你別忘了,同樣我也救了你,沒有我,你早凍死在大青山的雪地裡!”周博被她氣得口不擇言。
三郎和二孃同時叫,“大哥……”大哥這是瘋了不成?
雪見只覺渾身冰涼,直直的望着周博,緩緩地說道:“以前的事,原來都是我誤會了。這,纔是實話,是吧?你救了我,我的命就是你的,我的人也是你的,我的自尊也是你的!”
周博咬牙道:“對,你就是我的,永遠都是我的,休想離開一步!”
雪見突然笑了,她輕輕地說:“好吧好吧,既然如此,我還你一命便是!”說完,她拔下自己的髮釵,動作毫無遲緩,直接扎入自己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