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沒有想到她會直接說出來,柳雅彤表情一頓,才皺着眉頭,訥訥道:“善妒,是犯了七出之罪。自古以來,‘夫爲妻綱’,一個妻子對丈夫納妾的忌妒,會有害於家族的延續……”
她並沒有接着說下去,因爲雪見的表情,是那樣的不屑和好笑。果然,見她停下來,雪見才笑眯眯地說道:“如果我嫁的這個男人,不能一心待我,那我,寧願不嫁!”
柳雅彤完全零亂了,眼前這個女人,是因爲年齡太小嗎?或者出身太過低下,所以纔會如此不通世故嗎?瞧她這都是些什麼理論?都是她以前根本沒有聽過的!就是公主郡主那樣的身份,明面上可能會沒有其他的妻妾爭寵,但也不能避免家宅裡通房丫頭的存在,有哪一個男人,是可以只有一個女人的?除非是日子實在是艱難的過不下去的平民!聽說在民間,連屠夫都有兩個姨娘的。
當然,柳雅彤自己也不喜歡和別人共侍一夫,但也只能在心裡默默的想,這話是絕對絕對不能說出來的。她最初看中周家,就是妻妾和諧,家宅安寧,想着自己以後公婆可以相處順利,小姑也都融洽,成親後自己主持中饋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到那時候,即使周博納妾,也起不了什麼風浪。
眼前的這個女人,居然可以直接了當的把這樣的話掛在嘴邊,完全打破了她的認知。
雪見身邊的小杏,正用核桃夾子慢慢的剝着核桃仁,然後再一塊一塊的放進小碟子中,笑着道:“大少奶奶,吃點核桃仁吧。”
自從雪見說過吃核桃可以給孩子補腦,周圍的人自然是天天不落的給她剝了來吃。雪見笑眯眯地邊吃,邊對柳雅彤道:“柳家姐姐,難道女人天生就該是弱勢羣體,就該是男人的私人物品,就該和其他的女人來分享男人的寵愛嗎?”
聽了這樣匪夷所思的話語,柳雅彤感覺自己都要冒汗了,勉強笑了笑道:“大少奶奶,你說的這些,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正說着,二孃卻又去而復返。
“柳姐姐……”二孃看看雪見,又看看柳雅彤,“你們,無事吧……”
雲淡風輕的看了一眼二孃,雪見慢吞吞地說道:“我們能有何事?不過是探討一下男女平等的問題而矣,可惜看來,雪見和柳家姐姐的意見相左,不能達成一致呢。”
二孃和柳雅彤同時愣住,什麼男女平等?這雪見說話,真是讓人覺得莫名其妙得很。
看到她們的樣子,雪見緩緩站起身,道:“對不起,柳姐姐,我介意自己的男人身邊有其他的女人,她介意其他的女人屑想我的男人。既然你來問了,那我就和你說說我的心理話。這事情的起因,確實是周大郎錯了,他錯在理上,但沒錯在情上。而姐姐你,後來明知道他已成親,卻還堅持要入周家門,我確實是不能理解?柳家姐姐,能告訴雪見,這是爲什麼嗎?”
端看那柳雅彤穿一身下人的衣服站在那裡,卻也是風姿不俗,誰想到,再不俗的外表裡面,也是一顆食古不化之心。雪見看了看門口跟着二孃而來的周博,笑着道:“姐姐與周郎,也只是口頭之約,發現周郎背信,理應憤而離開,誰承想卻是坦然接受平妻的身份,不能不讓人多想。”
說着,仰起頭對周博道:“大郎,莫非你果真有宋玉潘安之貌?子建伯虎之才?”
柳雅彤這才知道周博已到門口,不由紅了臉,她此時的身份,已是別人的未婚妻,再見外男,卻是實在不合適的。當初只是爲了一口氣,才求着二孃帶了自己過來問個究竟,現在自然明白自己的尷尬地位,不由大窘。
周博笑了笑,並沒有邁步進來,瞪她一眼,沉聲道:“又在混說了!”
聽着他近乎調笑的口吻,柳雅彤偷眼看着周博對雪見飄去的眼神,垂下的雙手緊緊的攥住,指甲都嵌入肉裡,都不知道痛。
雪見笑着道:“我偏就混說,你便能拿我如何?”
柳雅彤心裡驚訝極了,想不到以前在自己面前沉穩少語的少年,對這樣一個空有美貌,說話辦事不知道輕重的女子,卻是這樣的放任寵暱。心裡難免有一點點酸意,但更多的是失望,還暗暗鬆了一口氣,她看了一眼二孃,道:“賢娘,這次真是麻煩你了,希望你不要生姐姐的氣纔好。”
“柳姐姐言重了……”二孃出言阻止了柳雅彤的話,眼睛看向一邊的雪見,“姐姐能想明白,纔是最好的。”
周博不好再出言,只能冷冷的瞪了二孃一眼,到底是自己最親的妹妹,也不能罵她什麼。
雪見此時含笑點頭,“既然柳家姐姐來安寧一趟,二孃就代嫂嫂好好照顧照顧,不能怠慢了。”
這便是送客了,柳雅彤無聲的笑了笑,轉頭對二孃道:“如此,就麻煩賢娘了。”
她對雪見的印象並不很好,這女子也僅僅是皮囊生得好罷了,處事小氣,性格乖張,言語怪僻,真想不明白爲什麼這樣的女子,那周家大郎,還萬分的寵愛,只能說,這周家大郎也不過是膚淺之輩罷了。想到這裡,柳雅彤心裡最後的那絲不甘,便更淡了,她對着雪見微微一福道:“大少奶奶好生休息,雅彤這便告辭了。”
說着,也不再看周博一眼,只對二孃道:“咱們回去吧。”心裡卻是後悔着這一趟的自做主張,想來母親也早發現自己的留書,此時正在着急吧。其實自己看重的,是日後安穩寧靜的生活,來這裡,也只是小女人的不服氣罷了。自己到底哪裡不如雪見?如今看來,不是自己不好,只是周博識人不清罷了。
二孃也不敢再看哥哥和嫂嫂,只急忙福了福身道:“嫂嫂,我和柳姐姐,便回去了。”
雪見點點頭,本來她想着柳雅彤有勇氣跑到安寧來問她,也是一個倔強認死理的個性女,誰知道這樣快便偃旗息鼓而去,讓她這樣鬥志昂揚來PK,卻發現根本沒有對手,無力感爆棚,所以,也只能淡淡地笑着道:“嗯,去吧。”
看着二孃和柳雅彤急忙的走了,周博這才懶洋洋地走進來,歪着頭問雪見:“聽說,柳家小姐在青州定了親,你說,怎麼這麼巧,她在周家住着,人生地不熟的,又一心要與爲夫做平妻的,怎麼又改變主意了?”
雪見站到他身邊,擡起頭看他,“聽夫君這個意思,倒是很傷心的節奏呀。莫不是享不了齊人之福,心裡難過嗎?”
周博拍拍她的頭,這丫頭本來就嬌小得很,自從開始長心眼後,便愈發的不長個子了,他嘆口氣道:“既是這樣,爲夫只能守着你這個笨丫頭一輩子了。”
雪見點點頭:“記着你說過的話,守我一輩子。”臉上的笑容一變,“唉,不對吧,你才笨,你們全家都笨……”
周博以手撫額,自己這小娘子,看來心眼也沒長多少!
拉着雪見的手坐下,周博道:“別整天想那些有的沒的,都跟你說過,好好照顧好自己,纔是正事。”
坐等別人魚肉嗎?雪見瞪他一眼,是,她承認,柳雅彤的事,是她設計的,並且通過汪從夢和姚盈燦暗中實施出來的,本來也沒有想到那麼順利,偏偏董懷丹就撞到了網裡,還真是無巧不成書呢。
連着幾次的“巧遇”,巧得讓收到消息的雪見都忍不住拍案叫絕,也難怪會讓董懷丹上了心。然後再被設計兩次的單獨撞見,經有心人一傳,這事情不成功也難!雪見並不覺得自己心狠手辣,只是覺得事情都是順着自己希望的方向發展了,把柳雅彤設計出去了,至於嫁給誰,就真的是天意了。
“柳家對董家,也可以說是門當戶對了。”周博喃喃着,虧雪見怎麼想得出來。
雪見假裝沒聽見,轉頭看着窗外搖動的綠葉。董懷丹雖說是個紈絝,小惡不斷,但究其根本,大的壞事還真沒敢做過。而且很是孝順,很聽他孃的話,今後如果柳雅彤有手段,還是可以婦唱夫隨,走向一條康莊大道的。
當然,她現在要想的不是柳雅彤的事情,而是必須靜下心來想清楚如何應對那個陰狠虛僞的世子側妃。想到那側妃,就要咬牙,誰知道她哪天“病”好了,會不會再跑出來害人呢?不行,絕對不行!
雪見本想着再給南谷波下幾道重藥,可週博看得緊,南谷波又總是那樣溫和的以自己的不變應她的萬變,讓她很是無語,若是弄得太過火,只怕纔是不好。畢竟那何婉婷再如何不是,也終是他的側妃,自己之於他,最多算是美好回憶吧,能利用這“回憶”那是最好的,如果不能利用,也千萬不要毀掉這份“美好”才行。
自然,雪見並不知道何婉婷的真正“病情”。只知道是病得很厲害,但不知道爲什麼,並沒有請徐從安醫治,只說自己帶了藥,是自小吃慣的,只等她好些了,再上路回京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