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和小梨兩個人就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然後一起嘆口氣,收拾那些書去了。雪見細細的琢磨着這件事,怎麼琢磨都覺得透出點不尋常的意思出來。任何不尋常的事情,都有吸引她的地方,何況她現在閒得要發瘋,怎麼能不給自己找點事情來做呢?她能成功的解開這個謎底嗎?
便是解開了,又有什麼用?雪見忍不住要想,大郎,你什麼時候,可以找到京城?就算找到京城,你可曾有辦法進得了這幽深森嚴的世子府?雪見心裡酸楚楚的,大郎,你可知道,我有多麼想你,想孩子,也想義父和周家的弟弟妹妹們,甚至連白逸天和汪從寒都想了一個遍。大郎,你可知道,我有多麼的後悔?後悔自己的不珍惜,後悔自己的隨意隨性。如果自己不鬧着非出來這一遭,又怎麼會中了南谷波的陰謀?
不能再想了,雪見使勁的眨着眼睛,努力眨掉那些無用的眼淚,既然沒有想到什麼好的辦法可以逃出去,那麼就不如好好的保全了自己。現在的雪見,已不再是天真年幼的小白,爲什麼南谷波綁架了自己還附帶了兩個丫頭?自然是人越多逃跑的機會越小!這兩個丫頭和雪見的感情,南谷波是非常清楚的,必要的時候,拿來威脅雪見,也不是不可能的。
在這樣一個全然陌生全天被監視的情況下還能逃走?那是神話吧!如果在逃生的過程中,再有什麼人員的傷害,那就更得不償失了,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情,現在的雪見,是斷不會做的。
古人從來規矩多,尤其是世子府這樣的京城貴圈,明天如果來得是什麼貴人,比如說是那個傳說中的南谷波要娶的賢惠大度包容的正妃,行個禮退開也就無事了。雪見固然不願意在自己身份尷尬的境地下對人行禮,但南谷波也無需讓人禁了她的足。
顯然,是南谷波不願意讓她見到要來的人,或者說,是南谷波不願意讓要來的人見到她!莫非,是認識雪見的人不成?
而雪見,從來都不曾到過京城。雪見心裡惦量着,不用說,肯定是認識或者見過紫心的人才對!紫心以前只是一個丫頭,後來又隨了錦陽郡主遠嫁異鄉,她能認識什麼人?
京城的貴人們,誰又能認識一個丫頭呢?
別說,還真是有。雪見心中一動,是巧了些不是嗎?巧雖然巧,在自己想要去何婉婷那裡探個虛實的時候,就出現了認識紫心的人,雪見扯動一下嘴角:“還真是無巧不成書呢。”
估算着倆個丫頭收拾得也差不多了,雪見站起來,笑着走進裡屋,道:“浮生偷得半日閒,咱們便得過且過吧。”
小梨翻個白眼,憤然吐出來一句:“娘子,你且長點心吧!”雪見道:“好,好,好。”走過去,便把手伸到小梨的腋窩下胳肢着,小梨滿屋子圍着躲,她最怕癢的,氣急敗壞道:“娘子又來欺負人了。”
不小心,卻撞到不知道何時走來的南谷波身上。
門口處南谷波好脾氣的一笑,還伸手扶了一下小梨,紫色的灑金立領錦袍閃了閃,轉身不動聲色的朝裡間屋大步進來,小梨和小梅相對望了一眼,福了一福,站到了雪見的旁邊。
今天是雪見第一次在宜心小築臥房裡“接見”這位風雅溫文的世子爺。
那雙溼潤的黑眸底漾着淡淡的笑意,永遠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永遠是這樣的平易近人,也永遠是讓人可望不可及的世子爺!方纔雪見敏銳的感覺到,南谷波的那雙俊眸時不時的有陰影閃過,雖然他掩飾得極好。
這個發現讓雪見心裡又活動起來,是什麼事可以讓這一池的靜水,也暗潮涌動了?如果沒有猜錯,應該是和明天的事情有關吧。這個認知讓她忍不住心情就雀躍起來,眼睛也控制不住的亮了起來,到底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緒呀,這自控能力,果然還是太差了!
這時候的南谷波卻是心頭一喜,頭一次沒經過雪見允許,就直接“登堂入室”了,雪見卻沒有意料中的生氣或者指責,而是這樣一臉笑意的望着他。
幸福來得太快,太巨大了,以至於南谷波根本無瑕思索其他,按捺着激動的心情,他故作自然的坐到雪見對面,這麼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南谷波怎麼可能放過?
對於自己的魅力,南谷波一向很自負,在俊秀人物衆多的京城貴圈,他也一直都是頂尖的。
眼前的俏佳人,即便忘了以前只是一個身份低微的丫頭,但她現在也不過是一個商人婦,還是一個不受公婆待見的媳婦。到了世子府後,自己待她如何,她會不知道嗎?這身份上的天差地別,任誰時間長了,也會有所觸動吧。
自己堂堂世子爺,又可是周博那種最最下品的商人可比?根本是他連給自己提鞋都不配!
“……世子爺,世子爺……”舉着茶舉了半天,南谷波只是含情脈脈的望着娘子,小梨心中有氣,回頭看看雪見,見雪見點頭示意,但略顯不安的把茶碗放在小几上。
“你們先下去吧,爺和你們娘子,還有話要說。”南谷波略顯不悅的皺了皺眉頭。
被世子爺冷冷的眼光一看,小梅嚇的一哆嗦,再不敢多說什麼,忙看了一眼雪見,雪見點點頭,她才拉了小梨一起出去。
隨着小梅和小梨的離開,這屋裡的氣氛,明顯變得不一樣起來。
轉過頭,雪見似乎並沒有覺察出來任何的不對來,她正託着頭坐在那裡,似笑非笑的表情,從這邊看分明就是一副奪人魂魄的仕女圖。
屋子裡破天荒的沒有旁人,只有他和她倆個人。機會就在眼前,南谷波的心,像當年第一次見到紫心時一樣,砰砰直跳……
紫心,當年的紫心,在武德侯府就因爲一張雖然還未曾完全長開卻已具絕色的臉被幾個主子視爲未來禁臠,也因爲這張讓男人愛讓女人恨的臉被千夫所指,她本是一個身世飄零的孤女,完全的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只能在這夾縫中小意求生存。因爲受盡冷眼與折磨,所以纔會萬念俱灰一心求死,卻被南谷波所救,自然是從此一顆芳心,全部繫於他身上。
“敢問世子爺,不是有話要對雪見說嗎?”雪見見他仍然不說話,當下就不客氣的嘲諷起來。這樣的眼神,並沒有讓她覺得受寵若驚,只是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
當年的紫心,一個還未長成的小丫頭,纔有可能會對這樣的眼神,神魂顛倒吧。
“紫……雪見,你來世子府也有數月了,不知道這宜心小築的一切,可曾滿意?”
“哦,世子爺這話真真是太幽默了!如果雪見不滿意,您是否就會把雪見送回去呢?”雪見撇了撇嘴,雖說養病就養了兩個多月,養病期間,南谷波真是費心勞神的照顧於她,可說到底,這病還不是緣於這聲莫名其妙的綁架中的這一路奔波?
這可是兩個人就此次綁架內容進行第一次親切而友好的會晤。
想到這一點,雪見就笑得更加豐富起來,嘲弄,不屑,刻薄,諷刺,種種對立都有。
雪見坐在小几對面,頭輕微的歪着,身子懶懶地半傾在小几上,這樣的姿勢,絕對是不夠淑女,不夠端莊,不夠優雅的,可是偏偏,卻是讓人極爲移不開視線的。
在南谷波這樣的角度看過去,更是親暱而嬌媚。
這樣的美人,分明只應天上有,如果淪落凡塵,那也應該是他南谷波的!
可惜命運幾番捉弄,卻便宜了周博那個豎子!
“雪見,你以前就一直在問我紫心的故事,其實我一直想告訴你,你就是紫心,紫心就是你。”
“哦?如果我是紫心,我自己怎麼都不知道呢?如果我是紫心,那麼雪見又是誰呢?”
“相信我,你確實是紫心,你本來是隨錦陽郡主一齊去和親的,路上發生了變故,可能就是因爲這一場變故,你纔會因此失去記憶,而被周家那個人變成了雪見,成了他的丫頭……”
周博!這個名字在他牙縫裡碾過,他救了紫心也就罷了,卻把紫心獨佔了下來!南谷波眼眸幽深的看着面前如花般嬌豔的麗人,一顆心酸澀難當。
嫉恨的目光中加上了怨毒,都恨不得讓南谷波把周博撕碎,敢搶我南谷波的女人,你且等着!
當然,除了周博,還有更爲讓他懷恨的人!如果沒有她,沒有他們,紫心怎麼可能變成雪見,變成一個和自己全然陌生的別人的娘子?
“唉,至於中間究竟發生過什麼變故,看來只有老天爺纔會清楚了。”南谷波長嘆一聲,轉過身子坐直,淡淡憂愁的望定雪見。
“也就是說,是老天爺允許紫心變成雪見的,是這個意思吧?”
說到這裡,雪見含笑的望着他,臉上一片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