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出門時,身後南谷波又喊住她:“雪見!”雪見回身微笑:“多謝世子爺成全!”
“喔,雪見娘子也知道是本世子成全了你。”南谷波面上一派祥和,卻恨得直咬牙,當然他也知道雪見是不可能真心感謝他的,於是笑道:“不過出了京城,離了本世子的庇護,雪見娘子可以處處安排妥當,倒也不必太過於相信旁人才是。”
雪見甜甜一笑,道:“世子爺,雪見本是深宅女子,又怎麼會被不相干的閒人記掛?世子爺多慮了。”
南谷波嘆了口氣,隨即皺起眉頭,道:“唉,雪見娘子天人之姿,又活潑可愛,即使驚鴻一瞥,也會讓人念念不忘。”
這話就是十足的調戲了,南谷波對於徐從安的怒視擺出視而不見的態度,如今他的身體受制於人,眼前這小女子,自己今生都不可能得到了,難道還不能言語上佔些便宜嗎?
如此醜事,他自己自然是不會外傳的,想來周家比他還要忌諱。真不知道那個周博爲什麼會對一個女人深入虎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當然,那周博只是一介商賈,所以纔會做這等小兒女之態吧。
見南谷波似乎還要繼續微笑着說些什麼,雪見急道:“世子爺您躺着就成,不用起身來相送了,我和我兄長認得路的。”
南谷波微微一笑,這是雪見的真性情,也算是心直口快了,“本世子只是想說,雪見,外面下雪了,路上慢點。”雪見卻是沒耐煩聽,打斷道:“無妨,回見,不,希望回頭也不要再見!”
南谷波現在迫於無奈,不得不放了他們一行人,但誰也無法猜測得出,他內心深處的想法。
而這份莫測,確實是讓人感覺心裡種下了一根刺一樣。
但是現如今,這已是極好的結果,雪見已知足。想了想,終於還是道:“如煙往事俱忘卻,心底無私天地寬。我終究不是你心裡想的那個人,世子爺又何必爲了一己執念,而誤了自己的前程?”
也不知道南谷波是否聽進去了雪見的勸慰,只是淡淡地說道:“喔,是嗎?”
“不管是與不是,從此以後都註定了橋歸橋,路歸路。”雪見立於門口,擺手笑道:“小女子一介草民,哪裡有資格再踏足這高門深院?就這樣吧,世子爺,讓小女子提前預祝世子爺榮華富貴日如中,相親相敬樂綿綿。”
南谷波死死盯着她,盯了好一會,才點頭道:“如此本世子就要謝謝雪見娘子的好意了。如此也好,人各有志,你有你的想法,本世子也不便勉強。只是以後若有什麼委屈,莫要自己扛着,可以自來世子府尋……”
雪見哪裡聽得進去,略拂了拂禮,道:“多謝世子爺美意!”
看到她神情變化,南谷波哈哈一笑,對着漣兒道:“漣兒,還不送送這兩位貴人。看天色應該有雪落下,還希望幾位一路好走,別有什麼閃失纔好!”
雪見擡眼望去窗口,隱約可見窗外白雪飛舞,落雪無聲,飛花無影,門外的風景,想來定是極好極美的。
一直在外間默默等候的汪從寒,不知道今天此事,是如何在雪見與南谷波的私下交流後雲消霧散,反正他如今是雪見的義兄,今後雪見再有什麼事情,不僅南谷波要重新惦量惦量,自己也終於有了正式參與的理由。
漣兒在門口,看見早有小梨和小梅拿了那出風毛兒的斗篷過來,細細爲雪見披上。漣兒自然認得出,雪見的脖子上圍着的那油光皮亮的,是個狐皮圍領子,看來這該死不死的女人,卻是找了一戶富貴之家呢。可是再怎樣的富貴,還能富貴得過世子府不成?這樣略一思索,再見她已戴好帷帽,從容自若的率先走出大門,那神氣,卻彷彿不是走入風雪裡,而是走進了春光中一樣。
光這份自如,就讓漣兒從心裡難受起來,她略怔了一怔,隨即長出了一口氣,總算是走了,徹底的走了!忽然又想到了什麼,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世子爺,輕輕道:“紫……雪見娘子……她,走了……”
“嗯。”
“世子爺……”只說了這麼一句,漣兒卻生生的住了口,然後慢慢退回了內室。
出來後,雪花果然正大,雪花如鵝毛般從天空飄灑下來,院門角落卻也種着幾株梅花,梅花香自苦寒來,冬雪飄落,那梅花卻彷彿開得更盛了!
雪花落在梅花枝頭,梅花的素雅與雪花的純淨相容共處,直讓人覺得異常的清美!
難得這滿天雪花也無法平息雪見的熱情與興奮。這天,真陰得好看!這雪,真下得有趣!這路,真滑得……滑得精緻!
汪從寒幾步走到雪見身側,輕輕扶住她,望着漫天飛舞的雪花,淡淡道:“瑞雪迎春……這一場大雪下得如此及時,想來……春天也就不遠了!”
雪見瞥了汪從寒一眼,笑道:“義兄,看不出來,你還甚是多愁善感,又如此睿智哲學呢。”頓了頓,道:“終於可以回家了,都要多謝義兄幫忙!”
汪從寒笑了笑,道:“你我兄妹一場,還要說什麼謝不謝的。”
徐從安在後面搖頭道:“你們二人真有雅性,莫非還要在世子府賞雪賞梅不成?”
雪見回道:“知曉了!義父!”又對小梨道:“還不快快扶着些老爺子,咱們一行人,快快勝利大逃亡去吧!”
徐從安道:“偏你如此憊怠,真真讓人無法。”
世子府的一衆下人,都對這明顯雀躍的訪客目不斜視,只在旁人不注意的時候,行一個詫異的側目禮。
帷帽的輕紗並不能完全罩住雪見的豔光,自然也有認出了雪見的,但世子府的下人們,原就比一般人家規矩大多,震驚後復喃喃:“原來這世間,美人都如此相似。”
一行人不再耽擱,匆匆而去。只留下一衆的僕衆奴婢,用眼睛瞄着相送,然後在心裡胡亂猜測。
幾個人出了世子府大門,門口自有小轎候着,雪見和徐從安上了轎,汪從寒則敏捷的翻身上馬。
雪見掀開轎簾,又回頭瞅了瞅徐從安,笑道:“終於逃離這虎狼地獄。”雖然她面上帶着微笑,但聲音裡全是劫後餘生的慶幸。轎外汪從寒一揮馬鞭,高聲道:“走了!”
一羣人再不停留,在大雪之中,片刻便即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