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雪見懶洋洋泡過澡,房中已有暗香浮動,還兼着一股的茶香。周博自然早就去了行衣,在炕桌旁高坐着,正捧着熱茶在喝。雪見上前道:“這多福辦事,越來越讓人放心了。”不言自不必說的,早歷練的有了大管事的氣勢。
“坐吧。”周博拉着雪見坐到身側,“你先略歪歪,我讓多福吩咐了飯菜晚些時分再上,省得沒胃口。”雪見擡擡眼,往周博的身上靠了靠,已經有了睡意:“都聽大郎的。”
瞭然的周博把她抱上牀,又叫小梅進來。小杏和小梨都被派去了廚房,到底不放心旁人來做,食材也俱是不言早就出去買回來備下的。客棧對這種大戶人家的習慣早就瞭解,更樂得省心,只把廚房收拾得一塵不染便是。
本打算只歇息一晚的,沒想到夜裡就開始下起了雪,左右是趕不上過年了,雪見的身子又還沒有完全恢復,周博便和白逸天商議等雪停了再走。小小鎮子雪天裡也沒有什麼好逛的,只院子裡一株梅花,看得久了,愈覺得孤寒起來。
雪中,即使是午後,陽光也是照不進窗子的。屋內四角燒着旺旺的炭盆,倒使得這幽暗的屋子透出了絲絲的暖意來。雪見坐在榻上,低頭認真的縫製着一隻小孩子的鞋子。鞋子前頭是小老虎的形狀,用了紅色和金色的絲線相互絞成,加上兩隻蘭寶石做的眼睛,使得這小鞋子擺在桌上,分外引人注意。
小梅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幫雪見整理絲線,瞧見了雪見剛做好的一隻鞋子,目光中帶着喜愛,“大少奶奶的手藝愈發……愈發精……呃……精進了,這貓頭鞋子配上這對寶石的眼睛,好像活過來一樣,當真是做得栩栩如生呢。”
雪見拿起自己做好的鞋子左看右看,臉上一會子青一會子紅,“請問小梅姑娘,你聽說過有做貓頭鞋的麼?這是罵你家少奶奶我畫虎不成反類貓吧?”這是雪見給誠哥兒做的第一件算是貼身的物品(鞋自然算得貼身的吧,雪見如是想),她是格外格外格外上心的好不好!
說完,便看到小梅僵住的一張臉,不容她再說什麼,只把剩下的一隻重重拍在桌上,道:“好了,你接着做,須得和另外一隻做得一模一樣纔好,否則不許吃飯了!”
雪見站起身,不雅的伸伸腰,早有小杏憋紅了一張臉,從衣架上給雪見拿了披風穿好,又看着小梅苦着一張臉把獵頭鞋,不,是虎頭鞋拿起來,以小梅的手藝,活生生要從虎到貓,還得是一隻面目奇怪的貓,這是要了親命呀!
雪見假裝看不到小梅的欲哭無淚,和小杏一起,往院子裡行去。
出了屋子,雪見這才發麪外面的大雪已變成小雪,小杏伸手給雪見撐開一把傘,也沒有別的地方好去,不過是屋內待得久了,在院角看看那株同她們一樣無聊的梅花罷了。主僕二人堪堪走到院門口處,就聽到門口隱隱有車馬聲喧囂而至,似乎是一行車隊剛剛從外面趕過來,應該也是帶着女眷的,所以走了側門,似乎奔着隔壁的院子而去。這家客棧應該是方圓幾裡最大的客棧,這樣的“總統套院”也有兩個,平常時日空着的時候倒比人滿的時候多,沒想到年根底下了,倒是熱鬧了起來。
雪見和小杏心照不宣的收了腳步,悄悄的往院角避了避,隱去了身形。
一行人顯然根本不顧及外人的感受,明知道這個院子開着門,便是也有帶了女眷的大戶人家住着,也毫不收斂,一路呼嘯而過。那個跟在一輛豪華馬車身旁伺候的小廝正彎着腰,笑着道:“三少爺,這瑞雪兆豐年,咱們一出門便趕上這場好雪,是個好兆頭呢。小的先在這裡跟您道喜……”
車內的三少爺略掀掀車簾,剛剛露出一角灰褐色的貂襲袍角,便被寒風吹得縮了回去,只留下一句,“那是……也不看看……”話音被風捲得聽也聽不清下面是什麼。
聽得這羣人風風火火的過去,接着旁邊的院子裡便開了鍋般熱鬧起來,雪見和小杏慢慢從梅樹後面走出來,這樣傲嬌的陣勢和輕狂的作派,讓雪見皺了皺眉,但到底不關她的事情,於是喚人過來關了院門,不過兩三日,隔着院牆,只不來往便是。雖說閒得無聊,只能做些平時她最不擅長的女紅,但總比去和這樣的一家子人打交道,更來得讓人舒服。
“大少奶奶,咱們回屋吧。”看着雪見的臉色,小杏問。
雪見點頭,卻是忍不住爲旁邊院落的喧譁皺緊了眉,“大郎和白逸天出去了這麼久,想來也要回來了。小杏,你去幫着小梨把晚飯準備上,今天冷得緊,咱們晚上便吃火鍋吧。”
突然想起來,以前最愛吃火鍋的便小桃,雪見稍微頓了頓,也不知道這丫頭如今過得怎樣,想來是無人告訴她自己的事情,否則依着小桃的脾氣,總是要鬧着來和周博等人一起上京的。再看了看旁邊的小杏,相處了這麼久,雪見心裡對小杏和小梨也早已很信任,這些人,她都要給她們一個好歸宿的。
小杏自然不知道她的想法,只是聽到火鍋,眼睛也是一亮,然後點着頭,心裡細細地想着需要準備的食材,倆個人一起慢慢往回走。
不提小杏自去尋了小梨,雪見來到徐從安的房間,一路上別人都沒有什麼事情,只是徐從安卻受了風寒,有些咳嗽起來。見雪見進來,徐從安從榻上坐正了身子,對着她道:“你來得正好,剛剛午睡起來,正是無聊,咱們倆個一起玩五子棋吧。”
雪見解下了披風,隨手扔在一邊的椅背上,笑吟吟地望着徐從安道:“可有彩頭麼?”
邊說着,邊走到炭盆旁,暖了暖手。
正好小梨端了藥過來,看徐從安大口喝完,雪見這才道:“小梨,去取了圍棋過來,我和義父要玩五子棋呢。”
小梨連連點頭,只一會便和聲稱自己做好了虎頭鞋的小梅一起過來,擺好棋盤,又看着雪見連輸兩盤,這才離開,小杏可是還等着和她一起準備晚飯呢。
雪見很悲摧,這真是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傅,她教了大家這麼多的遊戲,可是大家學會以後,隨便拎出來哪一個人,都可以秒她,這讓她情何以堪?饒是她臉皮夠厚,也有些坐不住了。
徐從安覺得自己都贏得沒意思了,於是換了早就摩拳擦掌的小梅上場,他微微的咳了兩聲道:“幸虧沒說好彩頭,否則周大郎的偌大家業,不知道夠不夠你輸的。”
雪見冷笑,咬着牙放下一子,這才擡頭道:“義父這話說的可是不對,周家偌大的家業又如何,如果義父喜歡,拿去便是。”
幾個人說說笑笑的玩了幾局,眼見着天色越來越暗,小梅便把長燭都點了起來。
外面卻是小杏來報,說是旁邊院落的少奶奶,青州來的,聽說這裡也有女眷,便來拜訪了。
雪見忙回了自己房間,還沒有坐穩,來人已經走近了,就聽見有個略微熟悉的聲音,溫柔地說道:“聽說是青州人氏,雅彤便冒昧前來拜訪,沒有妨礙到姐姐休息吧……”